皇帝为了表达诚意,要前去金城面见王敦。
白不厌嘱咐他:“你去了之后,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得忍下来。如今大权握在王敦手里,攻不攻进长安就在他一念之间。”
皇帝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紧接着松开了手:“当初就该杀了他。”
谁能想到王家的私生子都这么出息。
白不厌说:“千金难买早知道,不过照着王家这个势头,不是他也有别人,索性王家说了算的还是王导。”
如果不是有王导牵线搭桥的话,王敦未必会见皇帝。所以白不厌当初出的那个主意并没有错。
皇帝慈爱的看着白不厌:“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往后江山社稷就要托付给你了。你一个人独木难支,还是要多亲近亲近旁人的。”
从前皇帝还想拉着二皇子冼国公跟王家打一打对台戏,不太想推白不厌上位,如今这一场战争过后,算是熄灭了火,只想保住风雨飘摇的江山。
白不厌被他的眼神看得恶心,也懒得做副慈子孝的场面,说:“陛下若将储君的位置给我,二皇子的命我会保证,其他人不确定。”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白不厌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做到。
“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受王家摆弄。”皇帝沉痛的说。
白不厌讥笑一声:“陛下放心。”
皇帝心事重重,也没发现他的讥讽,脱戎衣,著朝服,来到金城与王敦相见。
整个京城已经乱作一团,这就是王敦的下马危。
临时被占据的殿堂不算宏伟,但有重兵把守,每个士兵配剑、盔甲带血,光是走过这重重护卫,就让人胆战心惊。何况皇帝孤身一人前来面见王敦。
皇帝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厅,腿已经发软。
王敦在上手坐着,见了皇帝也不跪拜。
皇帝就直直的站在那,苦涩的说:“朕与王大将军许久未见了。”
少年时,大家还没剑拔弩张到这种地步。
主要当时皇帝努力和王导结交,并未将王敦放在眼中。
多年以后,再次见面,已经是这种情况,可见世事无常,万分捉弄人。
王敦闭着眼睛说:“是许久没见,当初陛下眼中没我呀。”
当年旬阳长公主三嫁,皇帝还老大不愿意,那私生子上不得台面,尤其是妓女生的儿子,就算是沾着王家的姓氏,那也半点王家的礼仪风度都没学着。
皇帝捏紧拳头,微微低头:“你如果想当皇帝,早和我说,我把皇位让给你,何苦让百姓跟着受苦呢。”
王敦手扶长剑,犹如一只没张开嘴的老虎,瓮声瓮气地说:“王导吃你这一套,我不吃,你心里若真有天下百姓,早就该拱手投降北端,还打什么架呀?”
“王敦,怎么跟我弟弟说话呢?”一声怒喝从后殿传来,紧接着走出一位容貌明艳迤逦的夫人,正是旬阳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姐姐。
她年纪比皇帝还要大上一岁,但瞧着就是个四十多岁的夫人,肌肤保养的甚是细腻,一看就养尊处优多年,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与他相比,皇帝就像个老人,腰也不再挺直,反而佝偻着:“姐姐怎么来了?”
王夫人的指尖揽着豆蔻,指了她丈夫一下:“这个冤家是个蛮横的性格,我怕他糊涂了,所以亲自来盯着。”
皇帝感动的都要哭出来:“多谢姐姐。”
王敦啧了一声,显得不大高兴:“你们男人做事,你出来做什么?”
王夫人掐着腰,一点儿都不畏惧:“我自然是出来帮你儿子找姻缘的。皇帝弟弟,我儿子王昱到了娶妻的年纪,相中了一个人家的小姑娘,可惜那姑娘已经被你许配给你儿子了。皇帝的儿子不愁娶,让给我儿子如何?”
皇帝一呆,那个阎良花。
王敦说:“那小子的徒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颗心能掰成八瓣儿,全都是算计。我儿子要娶也该娶个温顺的。”
王夫人冷冷一笑:“你都没温顺媳妇的命,你儿子难道就有吗?我可听说这小姑娘聪明,能在没水的情况下种田不说,那舌战群儒的聪明劲儿便是朝臣也敌不过,这么聪明的儿媳妇正好帮一帮你的蠢儿子。”
夫妻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显然日常生活中也是这么相处的。
皇帝站在旁边,一时间成了布景板,一国之君当到这份上都不如找个地方上吊自杀。
可皇帝哪里是有那样气性的人,他就这么等着夫妻叙完话,生生的忍了这份屈辱。
左右王家给皇室的屈辱也不差这一点儿。
当初王敦就闹过一场,要换个皇帝。老安王不忍哥哥去死,索性自己喝了毒酒,皇帝这条命当初是让弟弟保下来的,如今是听了儿子的话保下来的。
这么艰难求生,哪里会想死?
他就这么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走,总算是保住了皇帝的位置。
回去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阎良花许配给王昱。
白不厌当时就炸了:“阎良花是我喜欢的人!”
皇帝拧着眉头:“你喜欢的人又如何?如今这种局势什么不可以牺牲?一个女人罢了,你若想要,往后有的是。”
白不厌冷笑连连:“这就是为什么你皇帝当不明白,因为你识人不清,做事糊涂。人人看见阎良花的好,唯独你这双眼睛不好使。”
皇帝勃然大怒,抓起了砚台就冲着白不厌砸了过去:“你以为这次你立了功,朕就动不了你了?!”
白不厌灵巧的闪避,恨不得直接拔剑冲上去杀了这个男人。但他偏偏不能这么做,留着皇帝一条狗命还有用。他直接转身离开,血液里的因子在叫嚣着,我要见阎良花。
已经逐渐恢复人气儿的长安城又一次炸开了锅,这一次不亚于王敦攻打长安。
这阎良花到底是个什么抢手货,次次都被能人相中。
前脚还是二皇子的未来妻子,紧接着就成了王昱未过门的媳妇。
她真是次次都站在了赢家的队伍里。
长安城里泛起流言,说这一次王敦攻打长安,为的就是抢一个阎良花当儿媳妇。
这样荒诞的话,居然还真有人相信。
白不厌头一个信,直接冲进了霍府,他冷着一张脸,就像是一朵海棠花,无情也动人。
来来往往都是人的面孔,他们张着嘴一张一合说着话,他一个字儿都听不清,就觉得一个人影变成了两个三个。
他跌跌撞撞的往里闯,谁都拦不住他。
霍清渺站在门口着急:“可不能放他进来,要是触怒了王大将军,咱们一家人就不用活了。”
白不厌怒瞪她一眼,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霍清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脑海里噌的一下冒出楚嬷嬷说过的话。阎良花的风光全赖白不厌,她要是能把白不厌弄到手,那自然也能风风光光,还能打阎良花的脸。现在看到白不厌那吃人的神情,她整个都怂了,长得再好看又如何,他简直像个疯子。
动静闹得太大,阎良花被春秋搀扶着出来,眼睁睁的看着白不厌将一个人踹飞,像一只暴躁的狼,准备把每个人的脑袋都咬掉。
阎良花叫了一声:“白不厌。”
就这一声像是从天边儿传来,虚无缥缈打了好几个坠儿才落进白不厌的中,他的眼睛由猩红渐渐的恢复了寻常,眼底甚至絮起了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他有一只狼变成了家犬,而且是又漂亮又乖巧的那一种。
他的声音甚至带些哽咽,小跑着来到阎良花面前,说:“我就应该早点下定决心带你跑了,玩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把戏呀。现如今竟叫他们把你从我手中抢走。”
“这话说的有些偏颇,哪里就抢走了。”阎良花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顺了顺气儿,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说道:“我才听着消息,正琢磨对策呢,你别慌,别着急,咱得想想办法。”
白不厌一狠心:“我想办法杀了他。”
阎良花维持着笑容:“然后你也不用活了,我也不用活了,被他的千军万马碾死。”
白不厌低着头,十分失落的说:“我没用。”
阎良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少说这种话,我不爱听。我有个主意,你先别插手,老老实实的回宫,好好休息一下,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白不厌挣扎了一下:“要不还是我……”
“听话。”阎良花眉头一挑:“你觉得我是那种只能靠你保护才行的人吗?”
白不厌摇了摇头:“你没我也一样。”
“我有你会更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保护自己。随随便便指个男人就让我嫁,当我是面团任人揉捏吗?”阎良花神情发冷,即使受制于人,她也绝不束手待毙。
树上的每一朵花,每一个叶子,都在随时等着,要帮她杀人呢。
她得想想如何悄无声息地干掉那个人,不会牵连到自己,也不会牵连到白不厌。
首先,她得先见到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