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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明万辞是在头痛欲裂中清醒过来的。

    她盯着帐顶的花纹看了许久,末了有些不合时宜道:“浮生梦,浮生梦,喝了竟然真能让人做梦,还是个美梦,当真物超所值,童叟无欺啊。”

    说话间,舜华端着只瓷碗进了门,听她说完话时恰好走到床前,道了句:“可算醒了,快把这汤喝了,省得难受。”

    明万辞支起身子靠在床头,伸手揉了揉脑袋,然后接过瓷碗吹了吹,仰头一饮而尽。

    “慢点喝,别呛着!”舜华有些无奈地提醒,“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如此不顾后果,昨晚回来时烂醉如泥,总这么喝下去,当心又误事又误人。”

    明万辞舔了舔唇角,只觉得嘴唇触感与往日有些不同,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舜华如此说,明万辞洗漱过后赶忙安抚道:“好舜华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既不会误事,也不会误人的。”

    舜华拉她到铜镜前坐下,执着梳子给她梳头,听她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完,顿时百般不相信。

    “你快别保证了,你难道忘了曾经吐瑄王爷一身然后被扔牢里的事情了?”舜华将她柔软的发丝挽起,用玉冠束好,“你可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日看瑄王爷抱你回来时,我和舜英的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去。”

    明万辞原本唇边带笑地盯着铜镜看,闻言笑容顿时僵在唇边,她有些僵硬地回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舜华将明万辞衣衫理好,脆生生地开口道:“昨夜王爷来时没穿外袍,后来听卫公子说,你醉酒后又吐了王爷一身,就是不知王爷这一次为何没发火,还好心将你送了回来。只是虽然没被扔进牢里去算是走运,但今后可万万不能如此做了。”

    明万辞的脑子被这话震得嗡嗡乱响,好半天才听明白舜华的意思,赶忙伸手取了铜镜过来,镜中之人乍一看倒是没什么不同,只是细细看去,她自己却能感觉到嘴唇微微有些肿。

    醉酒后的画面零零碎碎自脑中闪现,那些她原以为是梦境的场景如今想来却无比真实,明万辞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意识到真相可能有些残酷,事情有些超纲。

    “这……”可如何是好?

    明万辞皱着脸捂着头,悔的险些叫出声来。

    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啊?从今往后还怎么见肖承未啊?尴尬都能尴尬死吧?

    “公子你怎么了,用不用叫大夫来看看?”舜华见她捂着头满脸痛苦的模样,顿时有些担心。

    明万辞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无妨,先让我自己冷静冷静。”

    舜华见此,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见明万辞满脸颓败,只得提醒她去饭厅用饭,然后出了屋,打算找舜英去说一说。

    明万辞抱着头回忆半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是她先占了人家便宜,但肖承未后面算是连本带利地讨回去了,她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到此处,她又开始纠结,好好的肖承未为何……又占了她便宜?

    难道……

    “不对不对!快快打住!”

    明万辞倏地起身,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带翻了旁边圆凳,腿上一痛,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眼看此时已日上三竿,用早饭太晚,用午饭又有些早,明万辞却觉得天助她也。这时间正合她意,肖承未一向作息规律,她此时去用饭,定然能免了见面的尴尬。

    只是老天有时喜欢捉弄人,明万辞一瘸一拐地蹭到地方,刚迈进饭厅,便见一人端坐在桌边,看样子应当是刚用过饭,此时正慢条斯理地在喝茶。

    明万辞脚步一顿,心中祈祷肖承未没注意到她的存在,马上便想退出门去,肖承未却已放下瓷杯,抬眼朝她看过来。

    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万辞有些踌躇地站在门边,朝着肖承未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王爷这个时辰竟然还会在饭厅。”

    肖承未眉峰微挑,唇边笑意早已荡开去,“昨夜心绪难平,有些失眠,故而今日起晚了些。”

    明万辞心下暗呼要命,难平?失眠?这是故意说给她听呢吗?但肖承未一向脑子灵光,明知他二人没结果,如今撩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究竟为哪般啊?

    看她此时垂头丧气的模样,肖承未有些诧异,于是道:“过来坐。”

    说完,还叫人给明万辞添了副碗筷,准备早饭。

    明万辞没在意他反客为主,犹豫片刻,到底走到桌边坐下,只是盯着碗沿却迟迟没有动筷。

    “你今日为何如此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肖承未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明万辞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抬眼看他,声若蚊呐道:“王爷,昨日着实对不住,我一喝酒就有些不受控制,若是冒犯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心思未挑明时,肖承未便最是讨厌她这般伏低做小的语气,看似尊敬,其实却是在同他划清界限。曾经的他还算能忍得,但经历了昨日一遭,他如今却是万万不想再忍了。

    “明万辞,你昨日亲口说过的话今日便忘了?就如此着急对本王始乱终弃?”

    明万辞闻言,瞪圆了眼抬头看他,始乱终弃?谁始乱终弃了?这可是给她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王爷,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万万不能乱说啊!”明万辞顿时有些着急地辩解道。

    肖承未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问道:“哪一个字是乱说的?非我不可是你说的,要把我抢走藏起来也是你说的,嗯?”

    凭着不完整的记忆,明万辞也记得起这些让她听完想捂脸的话,她此时反驳不得,臊的俏脸通红,悔的肠子发青。

    舜华方才说得对,喝酒误事,喝酒误人啊!

    见肖承未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明万辞顺了顺思路,方才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王爷,我听闻上京城里向您表白过心迹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想必您也没放过心上,昨日之事是小人酒后失言,您如往日一般对待便好,不必因为如今住在府上便强迫自己对我另眼相看。我曾信誓旦旦地发誓,说自己不会对您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虽然如今有些食言,但着实也不碍事。您可能娶冯知书,也可能娶王知书、李知书,却是定然不会娶我,而且就算刀架脖子上,我也不会给人做妾的。您可能觉得我不自量力一无是处,但我却定然是不会与人分享我的心上人的。”

    明万辞目光盈盈地说完,竟好似卸下重担一般释然一笑,端的是晴霞结绮,万妍尽收。

    肖承未看她此番由肃然到释然,却是低低笑开,笑意微收时开口道:“正巧,我也不想被心上人分享出去。我不会娶冯知书也不会娶王知书、李知书,”说到此处,他紧紧盯着明万辞的眼睛,往日身居上位的冰冷无迹可寻,语气郑重而笃定地一字一顿道:“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这是……在给她承诺吗?

    明万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听他继续道:“在我眼中,最好的便只有你一人。”

    明万辞抬手掐了掐胳膊,以为自己宿醉未醒,只是这一次她没掐错人,手臂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疼的险些落泪。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呢,王爷您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说罢,竟当真抬手去探肖承未额间的温度。

    肖承未伸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双手一拢便将她的手握住,顿觉掌间传来一丝冰凉触感。

    “你若是再如此顾左右而言他,我便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了。”肖承未帮她暖了暖手,“你既是罪魁祸首,我到时定要拉你一起。”

    明万辞手上用力,挣了挣却没挣开,闻言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真是我认识的瑄王殿下吗?”

    肖承未突然想起她之前对肖子铭说过的话,有样学样道:“如假包换。”

    明万辞突然觉得,肖承未今日说的话竟让她所有忧心之事皆迎刃而解,她一时间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了。

    只是此时即便有理由,她怕是也全然不想再去管了。

    明万辞抿了抿嘴唇,却没压住唇角的笑意,她有时很喜欢钻牛角尖,有时却又十分坦然,她从未奢求过世间有永恒的长久,只是觉得人生有短暂的此时,便已是上天眷顾。

    定了定心神,明万辞反握住肖承未的手,小心翼翼道:“王爷,若是有朝一日你心上有了他人,定要及时告知于我,到时我定然不会死缠烂打的。”

    这话有些太过于悲观,听得肖承未眉心一蹙,十分不满道:“你心情好时便喜欢这样胡说八道吗?”

    明万辞难得露出些女儿家的娇态,抿着嘴唇笑了笑,还想再分辩一句,却听肖承未道:“多说无益,且看今后。”

    “王爷。”

    便是在此时,卫希进了门,明万辞顿时心下一虚,赶忙想收回手,却不料被肖承未紧紧握住,力道半分未松。

    “你进来不知敲门吗?”肖承未难得因此肃了脸色。

    这一问,倒是叫卫希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看门开着,就直接进来了。”

    说罢,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看着二人如今这氛围恍然大悟,顿时有些后悔。

    “你有何事?”

    事情倒是有,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卫希以为肖承未在此独自用饭,这才直接寻了过来,万万没成想会是眼下这般情况。

    见二人皆看着他,卫希只得硬着头皮道:“一切准备妥当,不知王爷何时启程去左桐县?”

    肖承未道:“上巳节过再启程。”

    明万辞同卫希一般,皆十分诧异:“上巳节?”

    算算日子,上巳节确实已不远。按照往日风俗,除祭祀宴饮外,上巳节还有游水踏青的习俗,男女老少盛服而出,十分热闹,更有年轻男女相偕而行,互表心意,只是,肖承未从前却是从不过这种节日的。

    想到此处,明万辞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抬头却见肖承未黑眸如墨,笑着看她道:“对,上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