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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梁画忍无可忍地踹了北黎一脚,谁知道北黎忽然就着他的一脚力气,轰然倒地一阵抽搐。

    看着就骇人。

    顾九命蹲下身,把刀柄一劈,北黎脑袋上的陶罐应声而碎。

    却露出了一个险些让她没认出来的脸,一张脸像是泡皱了皮,黑色的斑点蔓延,发霉了一样。

    北黎翻着眼睛,浑身抽搐,似乎还没失去意识,不知是痛还是情绪激动,眼睛的泪水奔涌,一发不可收拾:“救……痛!”

    “我……后悔了,救我,我告诉……你。”

    顾九命看着他的样子,眉一敛,笃定:“是陶罐有问题。”

    “怎么救他?”梁画当机立断解开了北黎身上的绳子,把他松开。

    顾九命稍微清理了一下周围的陶人,尔后席地而坐,“没的救,撑得过来就活,撑不过来就死。”

    她走了这么一路也累了,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些提前烧好的妖兽肉、灵酒便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偶尔抽空瞥一眼北黎,吃得慢条斯理,理所当然。

    左右这个北黎现在这样也走不动,她也没打算扛着他走,就在这等等看他到底能不能撑过去。

    是死是活,总会有个结果的。

    梁画无奈地站了半响,最后也跟着坐下来,忽然,他便闻到了浓烈的酒香,体内干枯了许久的经脉忽然活过来一般。

    灵气?!

    他猛地扭头看顾九命:“你这什么灵酒?灵气能比酒香更浓!?”

    可顾九命却只是眼尾一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自己琢磨”的眼神,把他瞥得头皮发麻。

    他在想,若不是现在情况不明,她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这地方晃荡,估计早跟他好好算一算在沙面上跟章鱼打斗时的那笔账。

    至于这灵酒,实在不怪他吃惊,上三界也有灵酒,但也就是助兴的东西罢了,酒里的灵气近乎于无,别说灵气能改过酒香,就是喝到嘴里,也要好好吧咂一下才能品到灵气。

    当然,这是上三界普通货色,他作为一团之长,能喝到好些的,可也绝对到不了这个灵气浓度。

    眼看着顾九命把酒喝下之后,便盘腿闭眼假寐,但他知道,她这是喝下了酒,开始修炼把酒里的灵气炼化。

    这里虽然空气无灵气,无法引动灵力使出攻击,甚至不知道什么原因,连灵石都被禁住不能吸收,但制定这个世界的那个人大概没想过,这世界上除了灵石,还有灵酒可以吸收。

    即便吸收修炼之后依旧不能使用灵力攻击,但修炼总比坐在这什么都干不了、耽误时间更好。

    说实话,他有些馋了,既馋酒,也馋灵气。

    他也带了酒来,但摸出来喝了两口,却犹如喝凉白开,比起顾九命手里的,不只是灵气,连酒的醇香也是比不过的。

    但一切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个顾九命修炼也不忘手里握着刀,分明提防着他,警惕又专注,这种环境还能静下心来修炼,这种心性无法不让他暗惊。

    可惜,再怎么想也无用,他吃一口自带的食物,再看北黎一眼,安慰自己,起码还有个受罪的在他面前,他算好的了。

    北黎约莫抽搐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撑过来了,虚弱得抬抬手指都做不到,他的脸算是毁容了,原本眉清目秀的年轻面孔,如今变成了皱巴巴遍布黑斑的脸。

    无法修复。

    “脸?呵,拣回一条命算好了,”梁画给他喂了水和食物,“你别以为全是靠你自己,顾道友一直喝灵酒,溢散出来的灵气滋润了你的身体,救了你一命。”

    多多少少都是灵气。

    他也在其中收益了,肋骨的伤也好了不少。

    北黎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后怕得不行,生前的种种一晃而过,可谓大彻大悟也不为过。

    听了梁画所言后,看向顾九命的视线更是夹杂着一种又怕又恨又复杂的感激,但他不愿意承认他感激,毕竟他会这样也是顾九命弄的。

    顾九命结束修炼,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

    “别谢我,我只要我想要的信息,你已经死过一次,如果再不说清楚,你会死第二次,若是守口如瓶对你这么重要,看来这个计划复杂得难以想象。”

    北黎避开顾九命的视线,兀自安静了许久。

    其实她说得没错,他已经死过一次,为了白云宗,他真的要死第二次吗?

    死过一次的人,更加害怕死亡。

    摸着自己皱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皮肤一般的脸,苦涩蔓延开来,最终还是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我……是白、白云宗的。”

    顾九命眼皮一垂,面无表情:“说些我没猜到的。”

    北黎僵硬地一扯嘴角,“你、你们要发誓,我说出来所有的事后,你们不能、不能杀我!”

    “不杀。”

    梁画偷偷看顾九命,一会才跟着说,“不杀。”

    “也不准让别人杀我!”北黎绞尽脑汁,生怕顾九命他们钻空子。

    “说就说,废话这么多?”顾九命不耐烦地一蹙眉。

    北黎暗中一抖,他现在是真的后悔,进来的佣兵团那么多,他怎么就选中了顾九命这个队伍作为自己伪装的遮掩,哪怕选梁画,他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我是白云宗派出来的弟子,卖消息的是我,拍卖仙气珠的人也是我,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修士能进这个战场。”

    “你们白云宗还挺会赚钱。”梁画冷笑。

    “让我们进来干什么?”顾九命锐利的目光直刺着北黎,似乎要把他刺个无处遁行。

    北黎表情有些复杂,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才以一种沉重沧桑的口吻娓娓道来。

    从一开始,其实他也不知道进来是做什么,只知道他的任务就是卖消息、仙气珠,以及隐藏身份混入别的佣兵团之中,随时跟罗战沟通调整计划,来个里应外合。

    来之前他只知道这个计划很复杂,大概跟仙界那里的人有关,宗门联系了仙界,似乎在准备一场什么活动。

    很神秘,他这种非核心弟子轻易接触不到这样的信息。

    但有一点,他猜到了:“跌入沼泽的任何人,都会被那些黑泥裹上,变成现在这样的陶人,被裹成陶人的时候,人是活着的,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发生变化。”

    “如果认真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一开始掉进了沼泽的那个修士老刘。”

    “像我刚才那样,我若不是及时把陶罐从头上取下来,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多久,大概是短短数日,就能变成陶里面的那些东西。”

    “但里面的那些东西最终会变成什么,连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这样,是半完成品,在这里的陶人,都是未完成品,所以有一些陶人偶而还会神经式地动一动,不代表还活着,只能说他的神经还没死绝。

    顾九命似有所悟,识海陡然清明,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犹如明镜一般,将所有的细节、所有给她熟悉的细微之处以及关键点放大,再连接起来,聚合成她所能理解的内容。

    这种感觉很怪异,但她知道是传承带给她的,“心”的一种察觉。

    她啪地一下无意中将酒杯捏碎,反应过来时,酒已经洒满了衣袍,她回过神来,神情凝重道:

    “我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

    大概会变成再也看不见的……怪物。

    一如她在空神域那座山下宫殿所见的怪物大军。

    第100章

    这是一个制兵之地, 以活人制出这些不死不活的怪物。

    “仙界和白云宗到底想要干什么?”顾九命再敲开一个个陶人,仔细检查了所有里面的……怪物。

    确定了这些就是她在空神域山下宫殿里见到的那些。

    梁画脸色十分难看,这里的一切让他联想到很不好的东西, 显然制造出这些怪物军队,并不是只为了有趣, 而是要用的。

    对谁用?为什么用?

    这样不惜得罪上三界的众多修士,坑害这么许多人, 又是为何?

    “这里出不去, 起码我猜不会有出路, 因为这里是那只章鱼把我们丢进来,而在他们眼里,被丢进来的人根本不需要活着走出去,他们也就没有修出路的必要。”

    顾九命一边推测着,一边环顾四周观察,抬头看看,又低头找找,“高不知尽头, 地下硬如钢石,这就是一个牢笼。”

    他们无法用灵力,已经没办法使用飞天遁地的术法,所以这样的环境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那这些陶人彻底变成那些怪物之后也需要出去吧?出不去他们造来干什么?就困在这?”

    北黎问着, 一旦想到他险些变成这里面的东西,他就毛骨悚然。

    “他们彻底改造成后,不受任何现实的器物拘束, 只有封印能限制他们的行动。”

    顾九命一边检查着有没有能出去的可能,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一阵波动,一股无形的气浪,夹带着汹涌的煞气席卷而来,十分霸道地占满了整片空间。

    气氛陡然一变,三人同时察觉到了空气中十分明显的变化,北黎和梁画脸色大变。

    “好浓郁的煞气!”

    梁画养在丹田处的本命法宝都被惊动,不住地嗡鸣抗议,但由于没有灵气,没办法自发出现护主。

    能让他的本命法宝受到如此惊动,这空气中的煞气已经足够侵蚀人体,若是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只怕不用数日,就能死于煞气侵体之中。

    形势陡然严峻起来。

    他紧绷了身躯,一阵复杂的紧张之感从胸腔处升起,只有这一刻,他才深深意识到他距离死亡到底有多近。

    三人中唯一神色自若的顾九命一挑眉:“他们出事了。”

    北黎徒劳地挥着手,想赶走这些无孔不入的煞气,但只是无用功,“别说他们出不出事,我们再这样暴露在煞气之中,不用数日,就能死翘翘。”

    他是真的不想再死一次,那种恐怖能侵占他的身心,让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回忆。

    顾九命摇摇头,思路显然跟他们两个不一样:“沙面上的情况已经无法控制了。”

    藏山队伍动用了鬼王珠,不到必要时候,他们不会用,

    鬼王珠是当年她进入大佛门界之前交给封嘉赐的,让他必要时候拿出来自保而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一直交给他保管着,没有拿回来。

    这个时候封嘉赐选择把鬼王珠取出,那就说明他和鬼王这战力强悍的两人都无法应对。

    上面……到底多严峻?

    顾九命细思片刻,把自己的处境,和封嘉赐他们可能面临的环境分析得彻彻底底。

    自觉毫无遗漏后忽然席地而坐,反手取出酒壶,自斟自饮,在极端混乱和诡异的环境中,怡然自得的像在自家后花园。

    她斟下一大碗的灵酒,喝得十分干脆,动作干净疏朗,如乱世之琴音,能扫净一切躁动。

    但这可把另外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