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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后和太子过世,举国悲痛,恒光帝连续辍朝一月,朝政皆由内阁贺兰靖统理,刘开阖辅之。

    贺兰松心中记挂着卫明晅,又不便贸然进宫问候,虽上了折子问安,却均被留中了,估摸着是恒光帝连批折子的力气都没了。

    他抱着贺兰忘郢坐在桂花树下,小声道:“郢哥,过几天给你做桂花酿吃,好不好?”

    贺兰忘郢哦哦的叫着,啃着父亲的手唱戏,不时地撩起肚皮晒太阳。

    已经入了秋,贺兰松怕他冷了肚子,拉下几次都又被他扯上去,只好拿手捂着他的肚脐眼,暗想着该做个厚实点的肚兜了,可惜他不通针线,付嫂做饭已经辛苦了,眼睛又不好,该找谁去给孩子做衣裳呢,国丧期间,不能铺张,身上这件红绸子该藏起来才是。

    贺兰忘郢见父亲发呆,便爬起来去抓他眼睛,呜呜的道:“吃,吃。”

    贺兰松苦笑,在儿子小手上亲了亲,道:“就知道吃,连句爹爹都不会喊。”

    贺兰忘郢呲着牙笑,口水也跟着流出来,张口就道:“爹,爹。”

    贺兰松哎呀一声,帮儿子擦口水的手竟忍不住颤抖起来,连着眼睛都红了。

    贺兰松沉得住气,宫中却沉不住气了,东太后着卫政和亲自去工部衙门请卫明晅进宫侍疾。

    卫政和修书后便始终闲赋在家,骤然来衙门,倒叫贺兰松觉得古怪至极,他放下狼毫,问道:“卫兄来了,快坐,我去给你沏茶。”

    因着国丧,卫政和的锦衣玉带全锁到了箱笼里,今日只着一身素衣,连玉冠也没束,坐在那里摆手道:“不喝茶,你手上的事做完了?”

    贺兰松仍旧去倒了盏茶,笑道:“衙门里的事,哪有做完的时候。”

    卫政和接过茶来,道:“呵,我从来都听别人说衙门里清闲。”

    贺兰松不置可否,道:“卫兄今日怎么有暇过来?”

    卫政和指着贺兰松道:“瑾言,你这话就是在骂我了,全京城谁不知道我最是闲人一个。”

    “卫兄说笑了。”

    “倒真有事,太后宣你进宫。”因茶水太热,卫政和便捧着茶慢慢的吹着,只见茶色清澈碧绿、闻着茶香醇厚甘爽,不免叹道:“这是进贡的好茶啊,我府里也没有,你就这么放在衙门喝。”

    这茶还是前年卫明晅赏的,贺兰松怕放坏了,这才拿到衙门里来,听卫政和问,只道:“是么,卫兄若喜欢,走的时候捎着点。”

    卫政和道:“险些忘了正事,太后叫我过来传话。”

    贺兰松忙起身行礼,道:“臣听候懿旨。”

    卫政和亦站起身,不过手上还捧着茶,清了清嗓子道:“母后皇太后懿旨,宣贺兰松入宫侍疾。”

    贺兰松磕头起身,道:“臣接旨。”

    卫朝是有入宫侍疾的规矩,不过多是太后和皇后病了,王妃和朝廷命妇入宫侍疾常有,但从未听过让男子进后宫伺候的,贺兰松先是觉得古怪,随即又平添了几分担忧,若非病入膏肓,东太后怎么可能让他入后宫。

    “卫兄,皇上病的很重?”

    卫政和收了嬉皮笑脸,叹道:“现下已经起不了床。”

    贺兰松心中一慌,几乎站不稳,他推了卫政和一把,急道:“快,快入宫。”

    “等等,我这茶还没喝呢。”卫政和洒了一手的茶水,将茶盏嘭的往岸几上一撂,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贺兰松心下惶急,待入了宫,看见堂上坐榻上斜倚着的是母后皇太后,才发现自己竟被卫政和领入了安寿宫,他心中惊疑不定,忙跪下道:“臣贺兰松请太后懿安。”

    宫中连办丧事,饶是东太后也有几分经受不住,她面色憔悴,额上戴着碧空寿字扁方,穿一身菊花纹纱袍,见卫政和两人进来,便坐正了身子,叹道:“都起来坐。”

    卫政和坐了,贺兰松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礼仪,张口便问:“皇上如何了?”

    母后皇太后扶着额角笑了笑,拿起榻上的玉锤慢慢敲着,喃喃叹道:“到底是情分不一般。”

    卫政和忙抢上前跪下给东太后揉腿,贺兰松听了这话却不免多思量,他打小便怕东太后,此番因担忧卫明晅病况,情急之下竟把这遭给忘了,听得东太后揶揄,忙跪下请罪,道:“臣失言,太后恕罪。”

    东太后挥了挥手,对卫政和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等卫政和带人退出去,东太后方悠悠开口,对着贺兰松道:“坐下回话。”

    贺兰松却不起身,只道:“太后面前,没有臣的座。”

    东太后叹道:“就这么怕我,是因着静和园我要杀你,记仇了?”

    贺兰松忙道:“臣不敢,是臣怯懦,太后娘娘威严,臣打小就怕您。”

    东太后失笑,随即眉间又染上愁色,“皇帝病了,茶饭不进,我想着你能去劝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贺兰松愕然,随即拱手道:“太后言重了,能为陛下分忧,乃臣之幸。”

    东太后起身,行至贺兰松面前,垂下首看了他好一会方道:“皇帝就在偏殿,去找他说会话吧,若是晚了,就留在宫里。我的地方,没人敢说闲话。”

    贺兰松震惊已极,尚不及反应,东太后已出了正堂,他茫茫然起身,竟忘了谢恩。

    “贺兰大人,我带您去见皇上。”一个中年女子推门进来,对着贺兰松行礼。

    贺兰松识得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当即还礼道:“有劳嬷嬷。”

    偏殿紧闭着门,踏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殿中人都被遣出去了,连冯尽忠都不在,床幔垂着,隐隐能看见榻上躺着人。

    贺兰松趋步近前,他没有跪下行礼,反而探手撩起了床帐,触目便见卫明晅闭目躺在榻上,他面色晦暗无华,穿着件宽大的中衣,瘦削的手臂露在外面,眉头紧紧地皱着,似是睡得并不安稳。

    贺兰松几乎站不住,卫明晅极少生病,如今病容萧条,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直戳的他心口疼。

    “皇上。”贺兰松俯**握住卫明晅的手,轻轻喊了一声。

    卫明晅立时便醒了,他转动着眼珠,半晌才认出贺兰松,倒也不觉得惊奇,反而笑道:“你来了。”

    贺兰松被这个浅笑刺痛了眼,忙垂下眼道:“是,我来晚了。”

    卫明晅伸手在床幔上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只好道:“瑾言,你扶我起来。”

    贺兰松探身过去,先抱住了卫明晅,然后将他轻轻抱起,小声问道:“要不要紧,坐着头晕么?”

    卫明晅捧着头,过了一会方道:“不碍事,朕有话和你说。”他这一坐起来,便有了几分精神,双目中也闪出剔透的光来。

    贺兰松安了安心,答应着道:“请皇上吩咐。”

    “咳咳。”卫明晅尚未开口,便咳了起来,忙侧过身去,以袖遮住。

    贺兰松去倒了盏茶,又拿着巾帕递过来,卫明晅咳的满脸通红,却道:“不用伺候,朕不要紧。”

    贺兰松不信,道:“您怎么病的这样重?”

    卫明晅摆手道:“不过是染了风寒,昨日烧的厉害,这才浑身无力,等会再喝剂药就好了。你先别打岔,朕有要紧的事。”

    贺兰松放下茶盏,正色道:“是,臣听着。”

    卫明晅自枕下取出一枚虎符,递到贺兰松面前,道:“接着。”

    贺兰松不明所以的双手接了,这是调兵的虎符,为何卫明晅要把这东西给他,难道是要临终托孤?他心中一冷,手上竟然不听使唤的将虎符扔了,人往后一退,气道:“我不要虎符。”

    卫明晅怔怔的看着那虎符滚到地上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贺兰松续道:“陛下想是病糊涂了,臣去叫太医来诊脉。”

    “回来!”卫明晅喊了一声,怒道:“你使的什么性子。”

    贺兰松咬唇不语。

    “把东西捡起来。”卫明晅又道。

    贺兰松仍旧不动。

    卫明晅动了几分真气,道:“贺兰松,你给朕滚过来。”

    贺兰松哼了一声,索性转过了头,不再看恒光帝。

    卫明晅被气懵了,抬脚就要下床,无奈双腿酸软,还没迈下来,就哐啷一声摔到了榻上去。

    贺兰松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忙扑过来扶起卫明晅,急道:“陛下,可伤着了?”

    卫明晅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但实在没了力气,咳嗽几声后软了声音道:“好好听朕说话,先不要置气。”

    贺兰松不敢再造次,起身去捡了虎符。

    卫明晅道:“这是汉城调兵的虎符,朕想叫你去一趟汉城。”

    贺兰松瞠目,惊道:“汉城怎么了?”

    卫明晅叹了口气,道:“是朕疏忽了,一步错步步错,早该听你的话才是。”

    “臣越听越糊涂了,难道是汉城有人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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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什么的,最能促进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