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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9
    离开慕西泽家,聂倾在车里待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到别的去处。

    他此刻不想回家。

    心里总觉得,一旦从这里离开,跟余生之间的隔阂就被板上钉了钉,无法再视而不见。

    可是留下来,似乎也于事无补。

    聂倾又在车里等了等,视线时而穿过大开的车窗看出去,往上看,从这里能看到慕西泽家客厅的灯光。

    不知道余生现在怎么样了。

    睡了吗?

    烧得厉害吗?

    伤口还疼吗?

    还有……不上药,能恢复得好吗?

    就这么杂七杂八地瞎想,不知不觉间,聂倾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摞了四截烟蒂。在他准备去拿第五支时,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原本只是偶尔用来刺激大脑的“清醒剂”,没想到这几天下来竟隐约有了发展成瘾的趋势。

    聂倾知道这样不好,但自制力已经被他从这一习惯中剥离。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如果不借助于烟草提神,脑子里就始终是雾蒙蒙灰暗混沌的一团。

    几天前他在聂慎行办公室里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过于自信。

    说要查之前那几起连环杀人案和付明杰被杀的真相?真相如今依旧无处可寻。

    说要摸清楚余生的底细?现在已经摸到了边儿,他却不能有所作为。

    一事无成。

    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压抑和挫败感,自付明杰中枪那晚起就一直在折磨着聂倾。

    或许他真的不是干刑警的料。自以为是的推理和搜查,最后除了把已经自行阐述犯罪事实的付明杰逼上绝路以外,其他还得到了什么?

    几分钟后,聂倾突然发动车开出小区。

    “喂。”他边开边拨出一个电话,问:“在队里吗?”

    “还没走。有事?”蓝牙音箱里传出的是池霄飞略显疲惫的声音。

    “我要去档案室查些东西,帮我批张条子吧。”聂倾说。

    “行,你到了直接来找我。”池霄飞说完俩人都没再多话,默契地一起挂了电话。

    等聂倾赶回市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刑侦大厅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却不多,除了池霄飞以外只有一组的两个小伙儿和刘靖华在。

    看见聂倾进来,刘靖华起身跟他打了个招呼。聂倾冲他点点头,然后走向池霄飞的座位。

    “条子开好了吗?”池霄飞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案卷看,被聂倾拍了一下才发现他来了。

    “好了。”池霄飞从手边拿出一张上面印有“平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字样的纸笺,递给聂倾。“你要查什么?”

    聂倾听了沉默以对。

    池霄飞见状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说完他长叹口气,又抬起头问道:“你这会儿着急吗?不急的话,一块儿出去透透气?”

    聂倾看看他,点了下头。“好。”

    两个人一起从市局的办公大楼里出来,走到楼侧面的一个垃圾桶旁边,那里有弹烟灰的地方。

    池霄飞摇出两根烟,给聂倾递了一支,然后烟盒便直接扔了。

    聂倾心知他跟自己情况差不多,这一天下来恐怕没少抽,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烟收了起来,又顺手将池霄飞那根也夹走了。

    “既然是出来透气,就先别抽了。”。

    池霄飞微微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摇摇头苦笑着靠到墙上,双手插兜耸肩站着。

    “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过得特别累?”他仰头看着天问。

    聂倾等了会儿才回答,“事情太多了,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池霄飞低声附和一句,片刻后又道:“你还好,我这才叫骑虎难下。”

    聂倾明白他在说什么,略微思索几秒才劝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来。你也算是临危受命了。只要能把握住机会,往后的路就好走了。”

    “得了吧,还把握机会?我只求能安安稳稳把这段时期度过去就烧高香了。”池霄飞说得极其无奈。

    他如今已是平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新任队长。

    扭头看看眼下乌青、一脸疲态的池队长,聂倾心底不由默叹,抬起胳膊拍拍他的肩膀说:“情况没那么严重,你也没必要灰心。至少这个位置是你想要的。现在既然得到了,还是应该乐观些。”

    池霄飞听后摇头,“如果是正常晋升,能得到这个位置我自然高兴。但我从没想过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聂倾体谅地没有看向他。既不催他开口,自己也静静地保持沉默。

    过了好一阵,池霄飞才像是缓过神来,在深呼吸的同时伸了个懒腰。

    “聂倾,队长的案子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这件事不查清楚,我就没法踏踏实实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虽说上面已经让结案了,但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我知道你其实也没把这个案子放下。不如我们一起查吧?这次谁也别防着谁,也都别再藏着掖着,一旦有什么消息或线索就彼此分享,争取早一日把案子真正结了。”

    不等聂倾开口,池霄飞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这回绝不会扯你后腿。需要我做什么,一定全力配合。”

    夜色渐深,开始起风了。

    池霄飞那张被倦色覆盖的面孔配合着指尖明灭闪烁的烟头,在这冷清夜色中隐约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聂倾被他看得心头一凛。

    是啊,还没有结束。

    无力也好、挫败也罢,这些主观感受不应该成为阻止他继续寻找真相的借口。

    案子没有查清,只能说明他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到位。

    与其顾影自怜地感慨自己缺乏当刑警的能力,不如先尽全力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倘若还是一无所获,到时候再感慨也不迟。

    “池队,多谢。”聂倾忽然颇郑重地说。

    池霄飞只当他是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回应,嗯了一声,“应该的。今后你我之间,就不再有小组长之间的勾心斗角了。只要是为了工作,我都全力支持。”

    “我以前也没跟你勾心斗角。”聂倾说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禁无奈地轻哧一声。

    沉重的气氛似乎瞬间轻松不少。

    池霄飞大大咧咧地甩了甩肩膀,边活动筋骨边道:“行行,是我跟你勾心斗角行了吧?谁让你是太子呢,不防你防谁。但我也没真对你怎么样。你说我妨碍过你的工作吗?”

    聂倾笑笑,“没有。”

    “这不得了。”池霄飞也扯开嘴角,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档案室查什么?”

    “嗯……”

    聂倾刚一犹豫,就被池霄飞一巴掌招呼到后背上。“你看你,又来?”池霄飞做出个夸张的表情,“说好不藏着掖着呢??”

    “我没想瞒你。”聂倾叹了口气。“我只是暂时不确定这条线索是否有用。如果没用,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行吧。”池霄飞这会儿意外地好说话。他扭脖子朝楼上看了看,说:“档案室今天应该是郑师傅值班,他比较好说话,你拿条子直接上去就行。我还是得抽一支,不然憋得慌。”

    “嗯,那我先走了。”聂倾说完,把刚“没收”的两根烟又交还给池霄飞,然后一个人转身进了办公楼。

    明亮的灯光多少能给人一些安心的感觉。

    聂倾上到三楼,来到档案室门口,果然看见郑师傅正抱着他那本厚厚的《刑侦笔记》在认真阅读。

    “郑师傅,”聂倾抬手在门上轻叩两声,“方便帮我查个东西吗?”

    郑师傅一见是他,脸上便露出和蔼又有些惋惜的笑,“小聂啊,这么晚还过来。你想查什么?如果是调档案,告诉我编号就好。不过,有些档案需要的权限级别较高,这个你也清楚,得找上面批准。”大概是因为上次的事,郑师傅特意加了后面这句。

    “权限不是问题。”聂倾把池霄飞签过字的批条递了过去。“不过,我要查的档案应该不在咱们这儿。我是想请您帮忙,看能不能查出它被存放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郑师傅一点没显得好奇,在查看过批条后,就点点头说:“只要是平城市内发生的案子,咱们这里都能调出相关的档案去处。你告诉我是什么案子?”

    “九五年七月四号,发生在东泽区富民街道平城冶炼厂家属院的一起意外坠楼事故。事故造成两人死亡,一男一女。男的叫付斌,女的叫林妙青。具体住址为四号楼501室。”聂倾边说边在手边的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关键信息,写完后交给郑师傅。

    郑师傅戴上眼镜,眯眼皱眉盯了片刻,忽然迟疑地问:“小聂,这个付斌是不是和付队有关系?”

    聂倾无意瞒他,点头道:“嗯,他是付队的父亲。”

    “你还在查先前的案子?”郑师傅的眉头皱得更紧。

    聂倾这回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略微一顿,然后说:“您就帮我这个忙吧,我回头一定谢您。”

    “谢我就不必了。”郑师傅轻轻“唉”了一声,“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个能不能找到我确实没法保证。都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了,定性又是意外事故,相关材料不一定能完整保留下来。即便真的保留了,也是按‘意外’结的案,难道你想通过这个去发现什么疑点吗?”

    聂倾摇摇头,“不是。我只想知道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是谁。”

    “哦,那倒是可以打听打听。”郑师傅若有所思地说。

    “对了郑师傅,如果方便的话,您能顺便帮我调下零九年‘6·29’行动的卷宗吗?”聂倾突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然而郑师傅一听表情却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回答也是相当干脆:“不行。这不是你能看的。”

    聂倾虽然问之前也没抱太大期望,但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回复还是微微一怔。“我有池队长的批条也不行吗?”

    “不行。”郑师傅再次果断拒绝。“他的权限也不够。”

    聂倾心中疑惑顿生。

    没想到以支队队长的级别,居然也不能调阅。

    郑师傅这时见聂倾不吭声,脸色便缓和了些,对他道:“小聂,别怪我倚老卖老。像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该努力向前看、朝前走,别老回头看那些跟自己没多大瓜葛的东西。人呐,不要对过去太执着。”

    聂倾听他话里有话,正欲细问,郑师傅却已经转身往里走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付队父亲那个案子的相关信息。”

    “哦……好。”聂倾只得应了。

    趁着郑师傅不在跟前,他拿出手机给慕西泽发了条微信:6·29的档案需要队长以上级别才能查看。你根据这个保密级别,再试试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好。慕西泽几秒钟后回了过来。

    聂倾想了想,手指犹犹豫豫地在屏幕上点了半天,终于又发出一条:余生怎么样了?

    这次等的时间略长。大约半分钟后,慕西泽才回道:吃了退烧药,刚睡。

    麻烦你了。

    聂倾发完把手机装起来,他知道慕西泽不会再回复。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郑师傅终于从档案室里忧心忡忡地踱步出来。抬眼看见聂倾,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有,找不到了。我打电话到富民街道派出所,问他们有没有存档,但对方说这个时间太久远了,派出所的地址都换了两次,以前一些不太重要的档案可能都没一起带走。”

    “那二十年前的负责人呢?”聂倾紧追着问了一句,“二十年前在派出所工作的警务人员,名单可以查到吗?”

    “这个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摸不着头绪。不如你亲自跑一趟?说不定能有收获。”郑师傅建议道。

    聂倾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郑师傅,那我走了,回头再来。”

    “诶小聂!你现在就要去吗??”郑师傅话都没问完,聂倾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了。

    “这孩子……”郑师傅重重叹了一声。

    聂倾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直接到停车场跳进车里迅速打着了火,油门一轰就出了市局。

    东泽区,富民街道派出所。

    他一刻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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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我没超过一周!!给自己鼓掌!!!【咳咳……不要打我我有锅盖~~~铝合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