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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翠微显然瘦了许多,大冷的天儿穿着牙白素面小袄,进门脱下灰色锦绸披风丢给小哑巴,示意她去挂上。

    哑奴双手捧了大姑奶奶的衣裳挂到一边,回来温了酒给翠微满上才给少爷倒酒。

    瞧着小哑巴还算识实务,翠微又使唤她去厨房给要一碟炸鸡骨,带着些不屑的语气说:“说给厨房,鸡肉剔干净些,一会儿赏了你下饭。”

    小哑巴不屑和翠微论短长,扭身要去厨房少爷一把拽住她的手说:“姐姐少吃些油腻腻的,哑妹快坐下趁热吃,姐姐又不是外人。”

    翠微白了古鹏一眼道:“还是守着点儿规矩吧,让太太知道这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才细看哑奴,脸上汗毛绞了个干净,匀了茉莉粉,显然用的上好的胭脂膏。

    原本的双抓髻换成了同心髻,头上还挽着一根赤金的簪子,点缀了几朵价值不菲的珠花。

    下贱的通房还穿着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让翠微有点瞧不上。也不照照自己的德行,配的上牡丹花?

    翠微哼了一声道:“开了脸了?你小子总算是得手了。”

    古鹏红着脸笑说:“姐姐就说笑,这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冷了不好吃。”他给姐姐盛了小半碗递过去打算堵上她的嘴,又给小哑巴盛出些,推到她面前:“你身子弱,多吃些,下午抽空在房里睡一会儿养养神儿。”

    翠微品一口汤慢条斯理地说:“你那死鬼姐夫活着的时候,小老婆也没有上桌吃饭的道理。姐姐是好心提醒你,若是太太知道了,哑奴吃不了兜着走。”

    古鹏脸色不大好看,又不好直接顶撞姐姐只得笑说:“我可没当她是小老婆,姐姐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

    小哑巴站起来行礼指了指厨房方向示意自己出去吃,少爷后悔自己好心接姐姐过来用饭。

    他一脸不乐意去拉,小哑巴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扭身出去了。

    庄子上只有几个厨娘给佃农和管事的下人做饭,佃农们忙时在地里吃,闲时在集体住的屋子里一块儿用,厨房这边儿仅仅是管事的下人摆两桌饭。

    见哑奴过来,一个嬷嬷装模作样站起来:“姑娘贵脚踏贱地,怎么到了下人吃饭的地儿。”

    她说完自顾自的坐下跟边上人说:“不过是个姑娘,正主儿进门撵出去的有的是。”

    小哑巴细细分辨了一下,是少爷院里一个大丫头的娘。她坐下拿了空碗推到田庄管事的张嫂面前。

    张嫂连忙双手接过,去小锅里给盛了一碗给主子准备的精米饭。

    陪着笑捧给哑奴:“姑娘慢用,少爷吩咐姑娘脾胃虚,您和少爷过来的时候,精米要蒸得糜软些。”

    哑奴微笑做出道谢的神色,张嫂子又端出鸡蛋羹放到哑奴面前:“少爷特意让给姑娘炖的,冬天鸡蛋金贵,凭是短了谁的,也得有姑娘的吃。”

    哑奴拿了勺子开动,大伙儿才好起筷。

    方才多事的嬷嬷埋头吃了几口,低头告退。

    张嫂板着脸说:“还不去挑豆子去,少爷说晚上给佃农们蒸些豆米饭改善下伙食。”

    她又冲着其他婆子说:“你们一会儿只管收拾碗筷,让她一个人挑就是了。”

    绍辉和几个管事的男人在一桌,他总是情不自禁往小哑巴那儿看。

    见哑奴大大方方冲着他笑笑,绍辉举起汤碗,远远做了个敬酒的意思。

    哑奴也端起碗来喝上一大口轻轻放下,绍辉又低下头。

    少爷不耐烦地听着姐姐絮叨,一会儿担心锅里的鸡蛋羹炖老了小哑巴再不知道去拿来吃,一会儿怕下人们欺负她是个哑巴言语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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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万人嫌

    翠微先是抱怨她的田庄今年旱的旱涝的涝,出这点子东西勉强能过了年,一会儿说胭脂铺子看不到现银十分奇怪。

    少爷听得心不在焉,又想起出门前爹偷偷叮嘱的话,连忙对姐姐说:“爹说你千万别回郎家过年,除夕前爹命人接你回家,让你给太太斟茶赔罪。”

    翠微当然是盼着回娘家,立刻应了:“这是自然,太太是太太,是我造次了。”

    古鹏叹口气劝:“太太若是难为你,先委屈姐姐几日,爹说在外面住着郎家贼心不死,实在不行让绍辉保护姐姐的安全去。”

    翠微脸红低头,而今绍辉是家里护院功夫最好的。能给她使,倒也不怕郎家雇些地痞捣乱。

    少爷把正事和姐姐说清楚,推说饱了亲自寻了绍辉说暂且去大姑奶奶院里上夜。

    绍辉心平气和地答应,少爷反而弄得不好意思,还真是不如个护卫的心胸了。

    绍辉的一口答应,让翠微又有了点儿腻歪心事,见弟弟拉着小哑巴的手问长问短的没注意她,急匆匆领着绍辉回了她的小院儿。

    这姑奶奶慌手慌脚去库房收拾了新被褥亲自给绍辉抱了来。

    绍辉就在屋里喝茶,连门都没给翠微开,隔着门道谢道:“谢姑奶奶赏,放门口小的自己拿就是了,夜深露重的姑奶奶早点回去歇着吧。”

    翠微气得隔着门质问:“你嫌弃我嫁过人是吗?”

    绍辉无奈道:“奴攀个大说,六岁那年是师父把我带进了古家。打小和姑奶奶一起长大,起初不懂规矩时,是当姑奶奶是自己妹妹疼得。大了主仆有别,奴实在没有非分之想。”

    翠微跺脚道:“小哑巴而今开了脸,也不是黄花闺女了!”

    绍辉继续解释:“姑娘有福气,绍辉替她高兴。大姑奶奶再不回房歇着,给下人瞧见对您对奴都不好,还请回去吧!”

    翠微踹了两脚那黑漆漆的破木头门,扭身回了后院儿。

    绍辉坐在油灯下,翻开着染了血迹的白色绢帕,那日他和哑奴被一群女人殴打,匆忙之下哑奴又把这手绢给他擦血。

    右下角的兰花栩栩如生,哑姑娘果然蕙质兰心。

    他把手帕贴在脸上,把玩了一会儿又贴身收好。

    大户人家的通房看起来富贵,中途被弃的大有人在。

    他替哑奴可惜,又希望她能受宠一辈子。

    翠微怒气冲冲回了自己冷冰冰的屋子,把案上的花瓶,瓷器统统丢在了地上。

    弟弟眼里自己这正经的姑奶奶竟然不如一个下贱的小哑巴婢女,还有那不识好歹的绍辉,着实可恶。

    平时服侍翠微的婆子李嬷嬷仗着是翠微的亲姨母已经家去休息了。

    后院就几个新买了小丫头战战兢兢瞧着房里主子发疯。

    见她们谁都不进来,翠微大吼一声:“我又不是鬼,还能吃了你们,下贱的丫头要成精,姑奶奶一定要那小哑巴好看!”

    她又推翻了桌案,茶壶茶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几个丫头低着头收拾,古翠微骂道:“没有规矩吗?跪着捡!”

    小丫头手冒出了血,翠微依旧冷脸瞧着。

    瓷片子没收拾完姑奶奶催着叫热水洗漱,又嫌丫头服侍的不周踹翻了盆子。

    定州郊外翠微的小院,实打实鸡飞狗跳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倾城一笑地雷包养。

    您破费了。

    第25章 马车

    少爷把佃农的赏发放了,自然有人学给他厨房小插曲,少爷偷笑了一下给张嫂子的赏又添了些。

    张嫂子得了头等封儿的赏赐,越发对小哑巴恭谨起来。

    这丫头看似年幼可欺,心眼一点儿也不少,她按着张嫂子低个头儿,旁人也就收敛了。

    俩人出庄子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张嫂子命人拿了油灯挂在车上,又给小哑巴拿了滚烫的手炉递过来笑说:“姑娘别嫌弃粗鄙,这是新的。”

    少爷道谢,小哑巴也微微福身施礼,吓得张嫂子连说不敢当。

    瞧着少爷亲自搀扶着小哑巴上了马车,帘子还没等放下,少爷就把小哑巴搂在了怀里。

    马车里虽然有火盆儿,可这寒冬腊月不过是杯水车薪。

    小哑巴毒已经解了,可身体虚弱嗜睡,并且手脚冰凉经常腹痛。

    少爷把大氅脱下盖在俩人腿上,小哑巴就势靠在少爷怀里,把暖和的手炉放在俩人中间。

    这会儿少爷忙给小哑巴赔不是:“我姐姐那人不招人待见,以后我不会领着你见她了。”

    小哑巴笑嘻嘻抽出:“我没生气!”放在大氅上,扬着头看了看古鹏。

    车厢里昏黄的油灯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俩人的体温加上手炉一同裹在大氅里这会儿已经通身暖洋洋的。

    小哑巴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温柔,也有几分无奈,闪亮的眸子和弯曲的嘴角还有几分俏皮。

    少爷对上她的眼神,越发向她脸颊那里靠近,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渐渐加深。

    小哑巴猫咪一般缩在他怀里,刚缓过来的小手搂上了他。

    车轮咕噜咕噜走在雪后的路上,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踩踏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鞭子梢偶尔啪一声脆响,伴着赶车小子悠长的驾驾,我我声。

    粗重的呼吸声掩在这寻常的雪夜里,原本静谧美好。

    突然少爷嗷一声惨叫,吓得车夫吁了一声吆喝住了马匹。

    手炉不知怎么摔到车厢地板上,里面烧得正旺的木炭已经点着了少爷的裤子。

    小哑巴拿了大氅拼命地拍打着少爷腿上的火苗。

    丝毫不理会那昂贵的鹤氅已经被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车夫心里想的是这败家老娘们,可也赶紧从路边抓了积雪给少爷糊上。

    这会儿小哑巴垫着那已经阵亡了的鹤氅把手炉捡回,夹起炭火重新装好塞到少爷怀里,又帮他把裤腿儿彻底撕扯下来,恐怕迟了和皮肉粘在一处更受罪。

    马车直接赶进内院,小哑巴用那鹤氅给少爷包裹一下,搀扶着他赶紧回了屋里。

    她烧了绣花针,把边上的水泡给少爷挑了,又用少爷兑好的外伤药冲洗了伤口,涂抹了烫伤膏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