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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第38章 啧啧称赞

    鲁盼儿去陈家本是为了问自己新做的娃娃服是不是合身, 结果却替陈婶儿教训了陈建国。

    见他们母子二人把话说开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可这件格子衣服究竟是不是合身, 还是要找个人问。

    虽然弟弟妹妹们都说衣服很好看,她总是不敢全信, 就又去知青点儿找蔡颖。

    蔡颖并不在知青点儿,只有杨老师一个人,笑着告诉她,“蔡颖就要和吴队长的大儿子吴强结婚了, 这段时间常到吴家准备婚事。”

    鲁盼儿就想了起来,自从农闲开始,知青们就都回家探亲了, 杨老师是孤儿, 每年都留在九队, 就说:“杨老师, 既然只剩下你一个人, 做饭多麻烦呀, 以后你就到我家吃饭吧。”

    杨老师摆摆手, “我其实不喜欢人多嘈杂,平时都在学校, 现在知青点只有我一个人, 才留在这边的。反正要烧炕, 做饭也不麻烦, 就不过去了。”又想起来,“你昨天让丰收送了那么多肉过来, 我还没吃完呢,中午下点面条正好。”

    要是过去,鲁盼儿也就罢了,但是现在她也成了孤儿,就特别心疼杨老师,“自己吃饭多没趣呀,跟我们一起吃饭,还能说说话。”

    以前鲁副书记在的时候,每到知青点儿只剩下杨瑾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叫他到家里吃饭,杨瑾也去过几许多次。但是现在鲁家只有几个孩子,最大的鲁盼儿还是个女孩,他并不方便常过去,“我在知青点儿看看书也挺好的。”

    陈婶儿时常到自己家,又有丰收、丰美、建设、建立几个,是有些闹,而且鲁盼儿知道杨老师最喜欢看书,就点了点头,“那好吧,中午我家做蒸发糕,我替杨老师做些送来,过几天包豆包也带上杨老师的份儿。”估计杨老师只会做饭,下面条。

    杨瑾的确不会做发糕、豆包之类复杂的东西,就笑了,“太好了,回头我把粮食送过去。”

    鲁盼儿点头笑了,“杨老师,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做了让丰收给你送来,这样也不会打扰你了。”

    “帮我做些面食已经很好了,别的还不用。这几年我也锻炼得会做许多家务了。”杨老师笑笑,“你这件衣服是新做的吧,很漂亮。”

    既然杨老师说漂亮了,那就一定真漂亮!鲁盼儿放心了,便没去找蔡颖,转身哼着歌回家了。

    推开屋门,鲁盼儿才要解开新衣服的扣子脱下来,可手一停又重新扣上了,做针线活儿一点儿也不脏,可以穿着漂亮的新衣服。

    而且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做活儿,有一种很美的感觉。

    于是她就穿着新衣服打开大红灯芯绒料子,铺在炕上裁好,坐在缝纫机前踏着脚踏缝衣服,又轻轻地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浆……”

    “笃笃”的缝纫机声和歌声合到一起,她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牵引推拉着布从缝纫机针下走过,不论是直线还是转弯,都那样的流畅均匀,这样做出的衣服就会特别地平整妥帖。

    冷不防跃进问:“姐,你怎么了?”

    鲁盼儿停下手上的活儿,回头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你好像特别高兴?”

    嗯,鲁盼儿是挺高兴的,因为刚刚杨老师说自己的衣服漂亮——他向自己笑着,赞扬自己——还真是开心呢!

    但是她却没有告诉跃进,只是说:“为什么不高兴呢?我一直挺高兴的。”

    “噢。”跃进答应一声,继续修手里的冰车,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正是刚刚鲁盼儿哼的歌。

    鲁盼儿就看到跃进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转过头悄悄笑了,又接着做缝纫活儿,“小船儿推开波浪……”

    心情好活儿也做得顺畅,鲁盼儿很快做好了灯芯绒上衣,拿起来前后看看,觉得十分满意。蔡颖的这件衣服应该是吴家那一大堆衣服中最重要的了,这件做好了,别的就都容易了。

    回头看跃进,早修好了冰车,又把自行车推到屋子里擦着,就问:“冰车修好了,你怎么还不出去玩呢?”跃进最喜欢玩冰车了,每年冬天只要一放假就立即出去玩,玩起来总没够,有时吃饭还要去喊他才回来。

    没想到跃进却说:“这是给丰收和丰美修的,我长大了,不玩小孩子家玩的东西了。”

    鲁盼儿想说其实你也没多大,但又及时收了回来,“今天家里没有事儿了,你出去逛逛吧,中午把丰收和丰美叫回来就行。”

    “我先把自行车擦干净了,免得生了锈,”鲁跃进擦了自行车也没出门,又拿出了书坐在炕桌前看。

    以前跃进回了家可从不看书的!有时鲁盼儿劝他,他也不肯听,还说在学校认真学习就足够了,回家就是玩的。

    今天还真是反常,鲁盼儿就问:“你是不是没考好?”

    “在一班排第三,许琴第一,郑峰第二;我第三;在二班应该是第二,只比胡一民少两分。”

    鲁盼儿就吃惊了,“不错了呀!”原本跃进的成绩要差得多,这学期他又落下了半个多月的课呢。

    没想到跃进却说:“下学期我一定考第一!全年级第一!”

    鲁盼儿虽然希望弟弟学习好,但是她知道在襄平高中考第一有多不容易,就是自己也不敢说一定做得到,“不用非得考第一,只要像现在这样排在前面就行了。”

    跃进却犯了犟脾气,“我就是要考第一!”过去姐从来都考第一,现在为了自己退学了,自己要是不考第一就是对不起姐。

    鲁盼儿就明白跃进的心思,不再反对,“你要想考第一,英语一定得学好。”

    “这次我数学、物理、化学都是第一,就是英语不行。”

    “你得多读,多背,多说,要是有不会的就去问杨老师。”

    “我知道了,下学期一定比许琴的英语分还高!”

    “许琴最争强好胜了,英语又是她最擅长的,你要是英语分比她高,她一定拼命学习要超过你!”

    跃进不吭声了,过一会鲁盼儿回头一看,他正拿着英语课本看,嘴唇一动一动不出声地读着,就笑着转回来做衣服。

    中午鲁盼儿蒸了许多发糕,帮杨老师做的吃食自然要用心,而这样精细的东西丰收和丰美做得还不够好,她不放心呢。发糕出锅后切成方块,再盛到碗里,才要叫丰收,跃进就接了过去,“我给杨老师送,正好有不会的英语单词要问怎么读。”

    从跃进放假回来,就主动接过家里的许多事儿,喂鸡、烧火、收拾卫生、洗衣服、做饭……他过去从没沾过家务,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但其实家务活儿没有太难的,他又大上几岁,很快比丰收丰美做得还好了。

    就是鲁盼儿做抹布,他也主动打下手——家里收到的旧衣服他先整理一遍,该洗的洗了,该拆的拆了,大块的布比着尺寸剪开,再用熨斗熨平叠在一起,鲁盼儿再缝纫时就方便多了,也省了许多时间。

    有空闲时候,他也只在家里看书学习。

    陈婶儿再过来见了也啧啧称赞,“跃进果然懂事了,比建国要强得多。”

    鲁盼儿就指了指西屋,陈婶儿一来,跃进打个招呼就躲到西屋了,“还是不会说话儿。”又道:“陈建国学了木匠,以后一定有出息的,陈婶儿就放下心吧。”

    陈婶儿前两天带着建国回了娘家。原来她娘家生产队里有一个老木匠,手艺很不错,又沾点亲,她托人说清让陈建国拜了老木匠当师傅,如今已经留在那边,跟着师傅干活儿呢。

    “眼下学徒期间都是替师傅白做工,等出徒了才能分到些工钱,至于自己打家具,可能要等好几年才行呢。”虽然这么说,但陈婶儿还是很满意的,“我再不担心他心里不痛快,天天瞎混日子了,真是多亏你把他骂得懂事了。”

    “建国本来也是懂事的,只是一时之间没想开。”鲁盼儿就笑着说:“陈婶儿只管放心吧,陈建国有文化,木匠活儿一定学得快,你们家的日子很快就过得好了。”

    陈婶儿笑了,“你说的不错呢。原来我就想着建国读了那么多书都没用,这一次才知道不是的。本来老木匠不愿意再收徒弟,后来看我家建国识文断字,算数也快,再可怜我们娘几个,就让他留下了。”

    “正好我娘家那边没有大米,我除了口粮又给师傅家送了二十斤大米,我看他师母也挺高兴的,我走时一再说不会亏了建国。”

    “你后奶看建国去学木匠了,就来问我能不能把大龙也送去,我一口回绝了。现在虽然不像过去拜师傅收徒弟那么严,徒弟把师傅当成父母一般,师傅把徒弟当成自己家儿子似的,但也是要看人品,他家那样谁介绍了岂不是给自己结仇嘛。”

    鲁盼儿知道后奶在外面时常说自己的坏话,比如不借姑姑自行车,比如家里买肉不给她送什么的,但是她不想改。过去爸妈该做的都做了,后奶也一样不满意,也一样说他们的坏话。现在自己索性就彻底与那边断了联系,她爱说什么就说,反正大部分人都不相信的。

    不过,鲁盼儿却从不说后奶一句坏话,甚至也不想听后奶那边的事,就笑着说:“明天就是吴强和蔡颖结婚的日子,我们一起去呀。”

    “行,你过去找我,两家一起去。”陈婶儿就说:“每家都去两人吃席,你带谁呢?”

    过去队里有喜事、白事,都是爸妈去,现在鲁盼儿自然要去的,至于带谁,她一时也想不好,“我问问他们仨儿吧,谁想去就带谁。”

    “你带跃进去吧,”陈婶儿就出主意,“他饭量大,能吃回来。”

    跃进要是听到了一定不肯去的,鲁盼儿就笑了,“陈婶儿带谁呀?”

    “建国不在家,我当然带建党了。”

    第二天鲁盼儿带的是丰美,估计跃进是听到陈婶儿的话了,坚决地拒绝了,鲁盼儿也没劝,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吃的,没必要到别人家大吃。至于丰收和丰美,其实都想去的,毕竟去吃席也是难得的机会,而且还会有许多肉菜。丰收比丰美大,就自觉地让了丰美。

    鲁盼儿就跟双胞胎说好了,“这次丰美去,下次丰收去。”

    第39章 吃流水席

    吴家在队部办的婚礼, 这里屋子大,院子也大, 十分宽敞。

    鲁盼儿和陈婶儿到的时候婚礼还没开始,她们进门儿先把礼钱交给一旁记账的赵会计, 然后跟大家一起嗑瓜子吃糖说话。

    陈婶儿带着鲁盼儿在妇女的一边坐着,轻轻推了推她说:“你看,那就是蔡颖的大哥,从北京来参加婚礼的。因为是北京来的, 吴队长特别找了杨老师陪着。”

    鲁盼儿早看到杨老师了,他与蔡颖的大哥坐在最面的桌前,正说着什么。满屋子的人中, 他很与众不同, 就是才从北京来的蔡大哥也没有他身上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见杨老师也看到自己, 笑着点头示意, 鲁盼儿就笑了, 也点了点头。

    陈婶儿还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吴队长媳妇欺负蔡颖是外地人不懂行情, 只给了一百六十块钱的彩礼。其实这是我们公社这边最少的了,只有八队、七队那边特别穷的人家才只有一百六十块钱的彩礼呢, 我们九队的姑娘最少也要二百块, 还有的要二百六十块的呢!”

    “不过蔡颖不懂, 蔡家也不懂, 什么也没留,把钱都给了蔡颖, 听说那边家里还添了四十块凑了个整数,又陪嫁了一对皮箱,四套被褥。”

    “吴队长媳妇可高兴了,你看她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陈婶儿说着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鲁盼儿和丰美,“多吃点儿。”又说:“你给吴队长媳妇做的衣服还真合身。前几天我回娘家,倒没看到那件红灯芯绒上衣做成什么样了?”

    正这时,吴强和蔡颖领了结婚证回来了。

    吴强穿着与杨老师一样的中山装,合身也是合身的,但是他腰背不直,走路姿势不好,相貌也平庸,总是穿不出杨老师那种挺拔的感觉。

    这样就更显出一旁的蔡颖十分出色。大红色的灯芯绒上衣颜色本就显眼,圆圆的领子非常秀气,前胸接缝上面部分平整妥帖,一道细细的滚边下面的前襟略略散开,再配上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整个人又娇美又可爱。

    陈婶儿就大声地说:“这件衣服盼儿做得真好看!”

    身边许多人都应和着,“可不是,我还没看到这么好看的红衣服呢!比过去结婚时穿的红缎子棉袄都不差。”

    陈婶儿就说:“她王婶儿,你姑娘结婚时也做一件这样的衣服吧。”

    “你还不知道呢,我们看到这件衣服后就去县城买了一样的灯芯绒布,已经送到鲁老师那儿了。”

    “看来大家都看过新衣服,只有我错过了。”陈婶笑着又向鲁盼儿小声说:“你看蔡颖笑的,她已经不生气了。”

    蔡颖试了衣服就很高兴,当时鲁盼儿也跟着高兴,她就要和吴强结婚了,如果因为衣服做得不好与吴婶儿闹矛盾,自己心里也会过不去的。

    “咳,咳!大家不要再说话了!”吴队长站出来大声说着,“婚礼就要开始了!”

    大家就都静下来了,鲁盼儿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很是好奇,就见万红英的爸爸被请来主持婚礼,他现在已经是公社的副书记了,笑着接过吴强和蔡颖手中两本红红的结婚证读了一遍,又郑重地宣布:“从今天起吴强和蔡颖正式结为革命伴侣,让我们祝福他们!”说着带头鼓掌!

    一时间,大家都笑着鼓起掌,差一点儿把屋顶掀翻了。

    过了好一会儿,万副书记按按手示意大家停下,又让每人胸前都佩戴着一朵大红花的吴强和蔡颖走到前面,“来,你们向大家表表决心,组成家庭之后要热爱党,热爱国家,热爱生产队,好好劳动,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

    吴强和蔡颖就上前表决心了,只是他们的口才都比不了万副书记,蔡颖断续地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吴强结结巴巴的,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万副书记又让人在前面摆了三把椅子,请吴队长夫妻、蔡颖的哥哥坐上去,指挥两个新人向长辈和亲人三鞠躬致敬。

    婚礼至此就结束,接下来是吃席,院子的一角已经搭了灶台,请来的厨师正在做菜,阵阵香气已经飘进屋里了。

    大家互相谦让——生产队的白事喜事吃席都是流水席,也就是说并不能一次请所有人吃席,而是分成几批,人像流水一样更换。

    办事情的桌子碗筷都是从各家借的,数量有限,厨师做菜也需要时间,而队里这么多人,要分成几批,总有人排在前面,有人排在后面。

    鲁盼儿和陈婶儿被大家推到了前面,以鲁盼儿的想法,自己年纪小,应该再等一等的,可是陈婶儿却拉着她坐了下来,“既然大家让着我们,我们就先吃了吧。”

    她们刚坐下来,万彩凤就从后面挤过来在对面也坐下了,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竟然想在我前面先吃席,没个上下尊卑了!不就是做衣服做抹布挣了几个钱吗?”

    鲁盼儿早看到后奶了,却没过去打招呼。还是爸妈出事儿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与那边一刀两断,然后也一直这样做的。但是与后奶当面吵架,她也不愿意,此时只是当没有听到。

    “她万婶儿,盼儿姐弟几个把日子过好了,你心里又难受了吧?”陈婶儿听不惯,笑着替她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