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各怀心事的两人,把这顿饭给吃完了。
虽然食不知味,但是穆建勋还是吃了不少。
“裳裳,我吃好了!”
苏云裳看到桌上布朗尼让人准备的饭菜,消失了一大半,脸上总算有了真正高兴的笑容。
“吃饱了吗?”
“当然了,吃得饱饱的,你还怕我是小孩子,不知道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啊?”
“吃饱就好了!你太瘦了!像是好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看着我觉得别扭!”
“你光说我,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按说还是在月子里的月子妇,你不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坐月子,每天喝点营养的汤汤水水的调养着,你这起来忙活什么?”
穆建勋责怪又心疼的看着她。
“裳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如果有条件的话,你不是那种不顾自己的人,而且,你也不会是不来找我的人。当日在萨瓦迪卡,你让史密森他们打晕了我,把我给带走了,等我醒过来,早已经不知离你多远。”
“我后来回去我们的窝棚那里看过,可什么都不剩下了。我不知道你被带到了哪里!”
“史密森他们带着我,穿过了边界线,越过了国境,好不容易从哈尼州回到了唐国,我那时疯了一样,想要找到越煌来帮我,一起来救你,可我这个身体太不争气了。”
“竟然一回到国内,没两天,就昏迷了。我被留在医院里,治疗了好几个月,才总算被允许可以出院了。我一离开医院,就出国来找你了!”
穆建勋故意没说,他当时是因为精神和身体,双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不是他一口气迟迟不肯松懈,说不定,当日里,就不是变成植物人,而是直接死了。
这次竟然能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过来,不说别人惊叹奇迹,就是穆建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幸运光环,已经张开大了极限。
也正是这样,从老天爷的手里,抢回了一条小命的劫后余生的感慨,让他面对此刻,分明有着不小的心事的苏云裳,暗暗地对自己说:
穆建勋,要耐心!不要急躁!更耐心!更柔和一些!
裳裳是不会无视和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的,所以,一定是有了什么难言的痛楚和隐情,令她这么心事重重,无法专注。
既然,老天让他重新活了,也让他一出国门,就这么顺利的找到了裳裳,那他还怕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切割不断他们之间的感情线!
因此,穆建勋尽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他自己的痛苦和挣扎,不提他的痛苦,只是用关切和能安抚一切伤痛和不安的温柔目光,注视着苏云裳。
用他的眼睛,和全身心的情感,在向她表示,不管她的心事和为难的是什么,都可以大胆的告诉他。
不用担心!不用有疑虑!
“所以裳裳,我坚信,我们之间的情感和缘分,是超越了一切苦难和折磨的。时光和分离,告诉了我们,不管彼此经历了什么,最后,只要我们还能这么看到彼此,我还能这么的陪着你,牵握你的手,我觉得上天待我就是优厚的。”
“别怕,裳裳,我是穆建勋,那个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志和想法,就改变对你的感情,对你的真心的穆建勋,你要相信我!”
“你会相信我的,是吗,裳裳!”
苏云裳看着他柔和和宽厚的眼神,他身上的气息,如同他此刻对她说这些话是一样的。
平和,温柔、宽厚,还带着满满的安心。
不疾不徐的,犹如温润的汤汁,暖过她的喉咙,流淌过她的心间。
令她从知道真-相后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惶恐和矛盾不安的焦虑情绪,在这一刹那,完全和彻底的被安抚了下来。
随着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一起变得平静了下来。
她终于又找回了内心的那种安全。
天好像并不会塌下来。
因为穆建勋来了!
他来找她了!
她对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头,“是的,穆建勋!我相信你!即便我现在对你的记忆,不多,并且无比的混乱,可看到你的眼睛,看着你,我就有种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有依靠,不再焦虑不安,不再狂躁烦闷。”
“裳裳!”
穆建勋闻言,嘴角立即裂开一个大大的,欢喜无比的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我看到你刚才对我又想亲近,又似乎在恐惧和犹豫什么,而不敢亲近我的样子,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上应该出了什么问题。”
“没关系的,裳裳,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不管是任何的问题,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共同解决,那对我们来说,都将是小问题。”
“所以,你是记忆,出了点小问题吗?”
穆建勋就像幼儿园里,谆谆善诱的老师一样,柔和并无比的耐心。
经过这种种的一切,他的改变真的十分的大。
从以前多少还有些纨绔做派,和狂嚣气息的二代少爷,蜕变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有担当的,有包容的,十分成熟并合格的爱人。
而此刻的苏云裳,无疑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令她觉得心有着落,不再彷徨的男人。
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问题点头。
像个认真听话的小女孩,在回答她深深信任,并为之依靠的男人的问题。
“我和你一样,也昏迷了好长时间,不过那段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这是姜嫂给我说的。反正我醒过来,就是在这个房子里,在这个家里。”
“姜嫂是照顾我的人,还有一个伊芙丽,法国本地人,是个专业的助产士和幼儿专家,另外还有一个科林博士,是家庭医生。”
“我在这里最常见到的就是他们三个人。他们都叫我夫人。我一直以为这里是我的家。”
“我的记忆的确出现了问题,是因为早产,科林博士给我做剖宫产手术的时候,麻醉剂突然就起了不好的反应,好不容易把我抢救过来,第二天开始,我就发现我的记忆,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和分层。”
“那种情况,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好像我一个人,在我的脑海里,却过了两个结局和过程都不相同的人生。”
“我很恐慌,这样的情况,我谁也没有说,我怕我说出来,听到的人会觉得我疯了!”
“我开始区分和辨别不清,人脸和名字之间的联系。我的脑海里,明明见过一个人,却叫不出他的名字,我甚至睁开眼的时候,还错认了照顾我的姜嫂,是我的妈妈。”
“那种感觉有点可怕,我不想要那样的快要疯掉的自己,和无比拥挤的记忆。我开始觉得要么是我被催眠了,要么就是麻醉剂,令我的大脑开始自动生成幻觉,两种记忆里,总归有一种应该是真实的,属于我的记忆。”
“我告诉自己,只要区分出来,摒除掉不对的,那剩下的就该是真实的。”
“我那个时候,就开始默默地在脑海里,试图自己修正我的记忆,找回完整的属于我的人生。然后一个男人出现了,我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叫的就是你的名字。”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很深,即便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我想不起真正的你的脸,可我还是记住了你的名字,我还记得我爱的那个男人,是叫穆建勋的。”
“然后,被我认作是你的人,居然没否认!他默认了!我便高兴的认为,我找到了纠正一切混乱记忆的,最重要的一个中心点。”
“我开始把所有没有人脸的,记忆画面里,只要关于我能想起的,和穆建勋的一切画面,都把他的脸,给填入了进去。我称之为在修补记忆,去伪存真。”
“可,这一切,就在昨天,或者说,今天中午,被我发现了异常!”
“等到布朗尼来了之后,真-相就更是彻底的藏不住了。我一直叫的建勋,不是穆建勋。真正的穆建勋,在布朗尼的办公室里焦急的等着他的回电。”
“那我这些日子以来,自以为过的圆满的家庭生活,又是什么?”
“他既然不是真正的穆建勋,为什么又要默默无闻地委屈他自己,充当着你的替身?”
“秋说他即便不是真正的你,却还是平安的爸爸,他对我无比愤怒的指控,说我水性杨花,情史混乱,根本配不上他家少爷。”
“我很想为自己辩驳,我也想委屈的说,不是我的错。可我说不出来。他不再是你的名字后,我甚至连他叫什么,我都想不起来。”
“现在真正的建勋你来了,可我对着你,再想到如今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他,我煎熬的觉得,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决定,似乎都是一个罪人。”
“建勋,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办了!我好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