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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厉……厉害!!”李彬惊得嘴巴大张,“明明是同一张弓,为何你射出的力量如此大!”

    拔都随手将弓扔地上,走到李彬身后,两手按在他肩胛骨处,“射箭是要用这里的力量,你只需勤锻炼,将肌肉练得紧绷有力些,自然射箭也有劲了。”

    “这样吗?”李彬舒展开手臂,拉伸肩膀,将背上两条肌肉反复地内收外展。

    “没错,但姿势也很重要,”拔都捡起弓放到他手里,“你再试一次,这次我来教你。”

    李彬摆开架势站好,拉开弓,拔都站在他身后扶正他的胯和脖子,“你的站姿不太稳,一定要多注意才行,”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李彬的耳廓,惊得他身体一哆嗦,差点扔了弓。

    “别紧张。”拔都亲亲他的耳朵,两手分别覆上他的手背,“放松,拉满。”温热的手心仿佛能传递力量似的,李彬觉得这张硬弓似乎都轻巧了不少。

    “松——”拔都话音刚落,两人一同放手。锋利的箭尖划破空气,“噗——”地一声,整个箭尖都没进了靶心。

    “这……这是我射的吗?!”李彬跑过去扒着靶子仔细观察,只差没拿来灯笼查验了。

    拔都微笑着点点头,“没错,我并没有帮你,是你自己掌握了要领。”

    李彬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可心中还是美滋滋暖洋洋的,此时天已全黑,只有半轮月亮挂在天空,四下无人,李彬踮着脚在他粗糙的脸皮上吧唧一口,“谢谢您!”

    拔都受了他一吻,满足地笑了笑,“为了让你好好练箭,给你添些彩头可好?”

    “哦?什么彩头?”

    “待你能射穿这个靶子,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如何?”

    整日闷在营帐内确实无聊得紧,李彬何尝不想出去玩,又何况能背着所有人与拔都独处,想想都觉得一阵心悸,李彬乐得眉梢都快飞到发际线,挽着拔都的手臂喜道,“说好了!不准反悔!”

    “拉钩?”拔都伸出小指头,同李彬的小指勾在一起,“怎么说的来着?”

    “嗯……”李彬想了想,“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

    两人拉完了钩,李彬一心想着这诱人的彩头,于是又拉开弓练习,却被拔都一把夺下,“今日就这样,你不可再练了?”

    “为什么?!”李彬委屈地学着撒里达的样子撅起了嘴。

    拔都拉过他的手,张开手掌给他看,“你看看,弓弦已把你的手勒成这样了。”李彬一瞧,果然,手掌被勒城红肿的道道红痕,虎口处更是疼得使力都费劲。

    “下次再练记得带手套,或是用布缠好。”

    李彬点点头,“知道了,你的手掌那样粗糙也是练习拉弓弄的嘛?”

    拔都摊开自己的掌心瞧了瞧,皮糙肉厚,上头老茧纵横,“不只是射箭,练枪练刀拉弓骑马哪个不费手?”

    “哎……”李彬握住他的手掌,指尖摩擦感受着那坚硬粗糙的质感,“你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就连手心也没一处好肉。”

    闻言拔都自嘲一笑,“你不也总说我们是‘蛮子’吗?蛮子有蛮子的生存之道,想变得强大,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也是。”李彬想了想频频点头。

    “你瞧这里。”拔都一指身旁的兵器架,李彬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只见兵器架之上整整齐齐摆着刀枪剑戟,好奇地问道,“怎么,这里可有什么玄机?”

    拔都顺手抄起把明晃晃的弯刀,挽了干净利落的刀花。

    “漂亮!”李彬立在一旁满眼都是崇拜欣喜。

    拔都勾起嘴角笑了笑,挺胸抬头,横刀站在了李彬的跟前,“你可知道我军将士为何都使用此种月牙弯刀?”

    “这……”李彬思索半晌,迷茫地摇了摇头。“不清楚,中原武士多用直刀。”

    “你且观瞧!”拔都低声喝道,立时出手如电,一刀砍向一旁练把式使的草人,只见干枯的稻草叫那锋利明亮的刀锋砍出个利落的缺口。

    李彬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湛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瞧着拔都的动作。

    “你再看!”拔都怕他分神,出言提醒后,轻轻巧巧将弯刀抽了出来。而后回头去看李彬满是疑惑的脸,“如何?看懂了没?”

    李彬再次摇头,“不懂……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拔都暗自苦笑,摸了把那又白又嫩的脸蛋,柔声道,“你去取把直刀。”

    “诶。”李彬答应着,又从兵器架寻了把直刀,拔都却没接过来,而是接着吩咐道,“现在,你使全力,像我方才那样砍那草人。”

    “哦……”李彬低声应道,提着刀,他满心都是疑惑,也不知道拔都意欲何为,只得咽了口吐沫,双手握紧了刀把,照着半残的草人狠狠砍了下去。

    “喝——!”

    这一刀李彬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刀身足足没进草人四五寸。

    “不错。”拔都赞道。

    李彬愣在当场,也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听着拔都的赞叹,纳闷地以眼神去求助。

    拔都点了点头道,“现在可以拔刀了。”

    “诶……”

    李彬便想像拔都那样将刀抽出,手上一使劲,“喝——!”

    刀身纹丝不动,就好像叫那厚重的稻草死死咬住一样。

    “这……”李彬心道自己一个大男人,连把刀都拔不出来,急得满面通红,脖子胸前几乎湿透了。

    “用力啊。”拔都站在一旁也不帮他,好整以暇地提醒道。

    “额……喝……”李彬得了他的提醒,牟足了劲儿,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刀身微微一松动,猛一下就被拔了出来,李彬被那刀身的后座劲儿逼得一踉跄,显些摔倒。

    拔都生怕他摔跟头,赶忙过去将那瘦削的身型扶稳,“现在可明白了?”

    李彬将那刀一扔,顺势便靠在了拔都的怀里,“懂了……”说罢委屈巴巴地去看拔都,“弯刀好拔,直刀砍进去不易抽出。您直说不就好了,何苦为难我……”

    拔都笑了笑,表示李彬说得对,二人靠在一处相依无言。

    “不说这个了。”沉默半晌,拔都趁着四下无人,一把将李彬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我这两天没去找你,你就不想我?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我哪敢多嘴啊,万一是些机密……”

    “你倒是长了颗八面玲珑的心。”拔都微微一笑,揉揉他的脑袋,“走,带你去看。”

    “嗯?”李彬呆头呆脑地被他拉着走向草原的深处。

    四下并无灯火,全靠月亮与星辰引路,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李彬总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丢在荒无人烟的草原荒漠,于是下意识地攥紧他的手。

    拔都的手那样厚实有力,比起几百盏灯几千根蜡烛都令人心安。

    走了约有一刻钟,前方突然现出点点烛火,离远看便像有处牧民人家一样。可走近才发现,那只有几顶孤零零的蒙古包,外头图鲁正带着两个侍卫站岗。

    “殿下!”图鲁见了拔都赶忙鞠躬施礼。

    拔都微微颔首,“你们还在外头守着,我进去一趟。”说着便拉着李彬进了一处毡帐。

    外头两个年轻侍卫满面狐疑地盯着拔都身后不知所措的李彬看,待两人的身影进去后再忍不住咬起了耳朵。

    “他是谁啊?王子不是吩咐过除了他不准任何人进去?”

    “不知道啊,听熬敦说,这黄毛小子天天都与殿下待在一处……”

    “他是不是……”

    “不好好站岗嚼什么舌头!”图鲁闻听这两小子交头接耳,担心泄了密,不等他俩再多话,便低声呵斥制止。

    昏暗的帐中,火药与硝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李彬连忙捂住鼻子,只见一颗颗圆形物事堆了一地。

    “咦?这是……”李彬蹲**仔细查看,发现火药味便是从这颗小小黑球散发出来的,他耐下心观察,以自己所学不多的知识回忆道,“这难道是‘震天雷’?!”

    拔都点头答道,“好像你们汉人是这么叫的。”

    “这么多这些玩意儿,你们打算出征?攻城?”李彬惊得嘴里能塞下颗鸡蛋。

    “是,但不是现在。”拔都先点头,后又摇头,“外面还有。”说着又带着李彬朝外头走去。

    只见漆黑的夜幕之中,一个庞大黑影伫立在李彬的跟前。

    拔都把火折子点燃,嘱李彬拿好,一把扯下一整块黑色油布。

    李彬借着火光仔细观瞧,“投石机?!哇——”李彬一边惊叹一边围着投石机转了好几圈。

    “没错。”拔都任他摸摸看看,待他过足了瘾才又把油布盖好。“我们管这叫‘回回炮’,这几天我便是在接收这东西,今儿才藏好他们。”

    “从哪弄得?我没听说你命人造了这些东西啊。”

    拔都差点笑出眼泪,“我若是造了这些东西,怕是哈拉和林便要出兵铲平此处了,你不妨猜猜是从哪来的。”

    李彬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总不会是窝阔台送来的吧?他应该不会那么好心……你买的?也不可能啊……这东西根本没处买……”

    拔都看着他自言自语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托雷和蒙哥父子派人送来的。”

    “蒙哥?”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说……他送来这东西,你们该不会是想……”

    李彬做了个“造反”的口型。

    “你想什么呢,”拔都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这是留着过几年西征用的。”

    李彬听完后突然泄了气,也是服了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

    拔都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与蒙哥很熟吗?”

    “额……”纠结老半天,李彬还是决定说出实话,“算认识吧,与他一起读过书,聊过天,他也帮过我不少……”

    “怪不得。”拔都的表情平静如常,从怀里取出封信来,“蒙哥给你的信。”

    “诶?”李彬忙接过来,想不到自己几月前送他的信他竟然写了回信,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拔都会怎么想……

    一抬头却发现拔都背转了过去,“你看你的,我不会偷看的。”

    李彬战战兢兢撕开火漆信封,里头用他熟识的错字连篇的汉语写了满满两张纸。大概意思便是嘱咐他在外注意安全、他那些在哈拉和林的兄弟朋友们他都会派人照拂一二。其他的便是些哈拉和林的琐事,多半与李彬都无关系,只是信末写到,他派人打听到了李彬家中状况,送了许多钱粮去并全权担保他家人的安慰。

    他还是个这么啰嗦的老好人,李彬一想起那个温和又稳重的鞑子少年便觉得心中泛起暖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拔都虽看不到他脸,可一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一听到李彬的笑声心中没来由的泛酸,心道蒙哥写了什么让他如此高兴?再也忍受不住回头问道,“他写了什么?”

    李彬怕他怀疑自己暗中与蒙哥勾结,干脆大大方方将信拿给他看,“琐事罢了,想不到你们蛮子中也有这么啰嗦的人。”

    拔都瞟了几眼信纸,颇不以为意地嗤笑道,“错字太多,字也没我的好。”

    “是是是,您的汉字写得可比他好多了。”炸毛的犬科动物要顺毛捋才行。

    拔都看完后将信还给李彬,“千里迢迢送封破信,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李彬瞥他一眼,知道这男人醋劲上来了,忍不住张口捉弄道,“难不成您真想我与蒙哥之间有点什么?”

    拔都一声冷哼,便如一头高傲的黑狼将头一撇,“哼,我可没这么说。”

    李彬扳着他的颈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我与他只是普通的熟人而已。”

    “最好是这样。”拔都眸色一沉,堵住李彬的嘴狠狠地一阵蹂躏,直亲到那薄唇红肿才罢休。

    李彬等他亲完泄了火气,才把信封信纸一同烧毁,呼气一吹将灰黑的纸灰吹散,见拔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解释道,“永绝后患。”

    拔都伸出食指刮刮他高挺的的鼻梁,欣慰笑道,“聪明,果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