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斯里旺海峡】

    教皇的任命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大家在纷纷向艾奥洛斯祝贺示好的时候，对于撒加多少有点同情。这次教皇的任命不能说出乎意料，但是还是让人有些意外的。所以看着撒加的眼神不自觉带着点探究，好奇他没有当选的缘由。

    撒加一如既往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于好奇者的询问一律温和的笑笑，不与作答。虽然心里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可是失落感又怎么那么轻易的消除掉，但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他必须要表现的若无其事和真诚拥护，圣域的团结荣誉远在个人的荣辱之上，这是他自小就被灌输的信条，他也一直认同这一点。在绝对的正义面前，个人情绪必须收发自如，这是他作为教皇候选人这些年来形成的大局观。

    “阿布罗狄，对教皇殿下的任命，你觉得如何？”在一堵矮墙后面，迪斯马斯克看着不远处被人簇拥的艾奥洛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艾奥洛斯有点不好意思的接受大家的祝贺与恭维，看起来也颇有教皇继位者的气质。

    “教皇殿下的任命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并没有评价的资格，迪斯马斯克。”有着湖蓝色的长发的少年并没有看人群聚集的地方，而是看向另一边刚刚结束训练靠在巨石上休息的撒加，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了然的神色。他叼着一朵艳红的玫瑰，露出迷人的微笑，真不愧是撒加啊，即便是落选了，看起来仍旧像是孤独的王者。有些人也许天生就是要凌驾在众人之上的，无关于其他，他的灵魂就是有那样的存在感。

    “嘁！”迪斯马斯克不意外阿布罗狄的回答，确实是他问的不对，在圣域里质疑教皇殿下，太过于大逆不道。阿布罗狄不接话茬，都算是在为他好。他顺着阿布罗狄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艾奥洛斯走到撒加面前说些什么，即使隔得较远也能看到艾奥洛斯一脸的真诚和担忧，还有一点苦恼。看他身边的撒加却脸上温和依旧，但所有的情绪锁的死死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看到此处，迪斯马斯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同样是教皇候选人，撒加的性格实在太深沉了。如果正式加冕，艾奥洛斯真的能压制并驾驭住撒加吗？

    迪斯马斯克不会忘记自己在巨蟹宫看到的撒加的眼神，这个男人有着勃勃的野心和崇高的凌云壮志，绝不是一个可以屈于人下的人，教皇史昂都未必能完全的压制他，更何况艾奥洛斯。撒加现在之所以能完全接受这份任命，完全是因为大局抛弃了他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份超人的自制力和坚决的心志，但是，也很危险。一旦撒加的自制决堤，那么造成的灾难一定十分可怕。迪斯马斯克摸摸下巴想，真是遗憾，其实他真的是很希望撒加做教皇啊！只要一想那个男人坐在教皇之位上，他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接到加隆的消息，撒加来到斯里旺海峡，看到加隆坐在一块巨大的海边岩石上等着他。

    甫一见到撒加，加隆直接就爆发了，劈口对着他质问：“撒加，你在搞什么！！为什么教皇是艾奥洛斯？！你没问问史昂这老头在想什么吗？！”

    撒加微微蹙眉，忍不住纠正他：“加隆，不要这样口无遮拦，那是教皇殿下。”

    “放屁！！”撒加的这幅态度彻底惹恼了加隆，他猛地从岩石上站起来，乖戾的看着撒加，海蓝色的眼睛里沁满了疯狂。

    搞什么鬼！他不过外出了两天，回来就听说教皇任命了艾奥洛斯为下一任的教皇人选，当场差点发作。都忘记他在圣域一向都在扮演撒加的角色，把那群讨论任命事宜的卫兵吓了个半死。他用最快的速度给哥哥传讯，让他马上“滚”到斯里旺海峡来。这里人迹罕至，比较适合发火。

    有多久没见过加隆这么乖张的神色了？撒加有点恍惚，好像从他把水墨带回双子宫，加隆的个性慢慢的就不再那么阴郁，他都忘记了以前加隆有多么爱闯祸和乖戾。

    “怎么了哥哥？”加隆的眼里升腾起疯狂的笑意，“又想讲什么大道理？！连着三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做教皇，现在任命完全不合期待，你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加隆心里的愤怒已经盖过了理智，童年的所有阴霾全部反噬翻卷，他从出生就被人否定到现在，现在他唯一的哥哥，那样出色的哥哥也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吗？凭什么！！他们的拼命、隐忍和努力都是可以被随便牺牲的吗？撒加上次去西西里岛几乎就此身陨，这件事情也不值得史昂那个老头对哥哥有一丝的动容吗？

    “加隆...”撒加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却被加隆打断。只见加隆海蓝色的眼睛里乌云密布，脸上的神情狰狞中透露出不正常的狂热：“撒加，我们杀了史昂和雅典娜，好好干一场吧！我早已经受够了圣域的约束，既然他们不义，我又何必再对他们仁慈！”

    撒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加隆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撒加几乎想都没想一拳打翻了加隆，咬牙开口：“你在胡说什么！竟然想杀了雅典娜和教皇殿下，你在想什么！！”

    加隆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笑的更加诡异：“你没有听错。撒加，史昂那个糊涂的老头竟然任命了艾奥洛斯做下任的教皇，心里何曾有过我和哥哥。这样的圣域也配得到我们的忠诚吗？！”

    撒加再也受不了加隆狂悖的言论，一把揪住加隆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强忍着揍他的冲动开口提醒兼警告的开口：“加隆，我们都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如果我有什么万一，你必须继承我的圣衣作为双子宫的圣斗士战斗。不准你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加隆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他用力扳开撒加抓住他衣襟的手，冷笑着回应：“你的圣衣，我不想要，雅典娜圣斗士的身份我也不稀罕。这个圣域，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从来没有一天因它而觉得荣耀！”

    “你！...”撒加气的发抖，他知道加隆心里的阴郁，但他真的想不到加隆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念头。固然他一向都是我行我素，行为乖张，但他一直以为他的内心至少是正义的。这个加隆陌生的让撒加心惊。

    “从小，哥哥就被培养成一个温和仁爱的像神一样的男子汉，而我却和哥哥相反，除了闯祸使坏没做过什么好事，你和我就像天使和魔鬼一般的存在。只不过，我知道哥哥你，也不像你表现的那么完美。你心里也有阴霾，也潜伏着一个恶魔。”加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不快一吐而尽，“哥哥，凭我们的能力，杀了雅典娜和教皇，想得到这个世界又有何难。何苦屈于人下，被人当狗一样的使唤！！正好圣域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存在，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你....呃....”

    剩下的话在撒加一记正中腹部的重拳下消音，撒加用了真力气，加隆被打的跪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疼痛没有让加隆停止他的言论，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是真的不稀罕，圣域...给我的...一切，我...一直愿意...呆在双子宫，和他们....无关。”哥哥，我这么多年，愿意忍受被人当成影子，愿意忍受所有的不公平，愿意呆在双子宫，从来就不是因为，我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只是，因为哥哥你在那里啊！如今...只怕这份兄弟情谊，也要断了...

    撒加的内心惊怒到极点也痛到极点，是他没用，连弟弟都照顾不好。失去教皇之位也没有弟弟的言语让他来的伤心。让撒加感到无比心寒的就是加隆的眼神和表情都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想杀了教皇和雅典娜。撒加绝对不能眼看着加隆真的犯下弥天大错。

    “我要把你关进斯里旺海峡的岩牢里。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真的懂得忏悔，我在放你出来。”撒加心一横，将加隆锁进了海牢里。不敢相信哥哥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加隆双手握紧岩牢的栏杆大喊：“放我出去！撒加，你想杀了你唯一的弟弟吗？！”

    岩牢前，海风很大，刮的人脸上生疼，撒加转头看向岩牢后的加隆，湛蓝色的发和雪白的披风被海风猛烈的拉扯：“加隆，在这里忏悔吧。除非你拥有神的力量，不然你永远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看着不顾自己绝情转身的撒加，加隆握住栏杆的指节泛白，他忍不住大声说：“撒加，你真是愚蠢，白白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利用。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就算这个力量是神赐予的，为什么不能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终有一天，你的阴暗会不再满足于被人压制，到时候你才会是真正的恶魔的化身！！撒加，放我出去，撒加！！”

    撒加没有回头，加隆说的每一句话如同刀子一般切割着他的心，是他没用，加隆的控诉，加隆的乖戾，加隆的大逆不道，都是他的罪！

    【双子宫】

    “啪！”撒加手里的鹅毛笔掉在了地上，他抬起右手攥紧胸前的衣服，感到呼吸困难。

    “撒加，”水墨很担心的走过来，今天撒加很不对劲，尽管他极力的掩饰，可是她却有种极度的不安感。“你怎么了？”

    撒加垂下眼帘，收敛住唇边的苦笑，胸前窒息的痛苦源源不断地传来，涨潮了.....他唯一的弟弟，加隆，被他亲手关进了斯里旺海峡的岩牢，那个地方压制圣斗士的小宇宙，太阳落山后，涨潮的海水会灌满整个牢房，虽然加隆擅长潜水，但是没有力量傍身，处在那样的地方，又怎能一点事没有。

    几天没看到加隆，水墨已经在问他了。撒加怎么能告诉水墨，他将加隆关进了九死一生的地方。如果这丫头知道了，只怕会使尽手段将加隆放出来，到时候，以加隆现在充满怨恨的内心，他真的会去杀了雅典娜和教皇殿下的，他一定会！

    将额头靠在水墨小巧的肩膀上，撒加闭上了眼睛。胸口闷到要炸开，他内心非常的犹豫。圣斗士的职责信条要他绝不能姑息加隆，但至亲手足的血脉相连让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加隆出事，纠结矛盾让撒加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水墨张开双手，将靠着她的撒加用力抱住。担忧的看着撒加苍白的神色，即使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尽数吞下。撒加的脸上显现出极其罕见的迷惘和脆弱，他到底怎么了？

    教皇任命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但是撒加不说，水墨也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绝口不提。就连心疼也是放在心里，她明白撒加有多么骄傲，同情和怜悯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当然，她对撒加也没有这样的情绪。对于她来说，撒加是不是教皇哪怕是不是黄金圣斗士，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她相信，撒加也绝不会因为这个让他失望的任命，而放任自己。没有教皇加冕又怎样，就算只穿一身布衣，撒加也是她的信仰，她心里最耀眼的存在，任谁也无法取代。

    在撒加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一股柔和的力量化解了他胸口凝滞的窒息感，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而温柔，如同冬日的暖阳。撒加有点讶然，会是谁救了加隆，那样一个地方，谁能把小宇宙传递过去呢？！难道....

    撒加慢慢站起身来，摸了摸水墨柔软的发丝，牵着她的小手走到双子宫的露台上，晚上的圣域十分的清冷，各个宫殿透着隐隐约约的光线，撒加看向圣域山顶的女神殿，神情复杂。虽然不可思议，但是除了雅典娜，应该没人可以做到。就算加隆不是正式的黄金圣斗士，哪怕他现在满心偏激的念头，雅典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从属于她的圣斗士，她是一个仁慈的女神啊。追随这样的女神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呢？加隆。撒加看着山顶，湛蓝色的眼里满是忧伤。

    雅典娜的力量给了撒加鼓舞，也许不是没有办法让加隆放下心里的成见和偏激。如果他知道他身处岩牢身浸海水生死一线时，雅典娜的小宇宙救的他，说不定会改变想法。毕竟这些年来，他被忽略的太过，没有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的荣誉感，但如果他知道他是被雅典娜亲自承认的圣斗士，那么，一切会不会有变好的可能。

    撒加...好像没事了。水墨默默的看着撒加的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等他愿意告诉自己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女孩的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意，将撒加的手握的更紧。反正不管怎样，她都在。

    “水墨，”冷不防撒加突然低头看向她，女孩心里微惊，撒加像是在看她，又像在发呆，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你觉得，我的心里，有恶魔吗？”

    嗄？？！水墨是真的被惊到了，但看撒加的神情认真，不像开玩笑。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问撒加：“恶魔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冒天下之大不韪，坏事做尽吧。”撒加露出自嘲的笑，加隆的话如同一个锥子，在他完美的自制上凿开了一条裂隙，“水墨，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崇高的人，也努力去做那种完美的人。可是，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很贪心。我想要的东西非常多，之所以拼命的努力，只不过是一种交换。我渴望力量，也渴望权利，我的心愿很大，希望自己可以守护住这一整个世界。但是，我到底是想守护世界，还是想占有世界，我今天第一次对这件事情感到迷惑。如果是前者，我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如果是后者，我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水墨，你看，天使和恶魔，靠的这样近啊！”

    “占有世界和守护世界并不是对立的关系吧？”水墨很诚实的开口，并不因为撒加语气里的自嘲而有所动摇，“天使和恶魔如果解释成人内心的善念与恶念，那也很正常。每个人心里都是天使和恶魔共存的。”

    “那如果，天使和恶魔都单独出现呢？”撒加的手轻轻的滑过水墨的肩头，落在她的后背上，微微用力，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缓缓地交代：“如果，你有天看到单独出现的恶魔，一定要记得逃走。”

    看不到撒加的表情，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水墨难掩心里的不安，撒加今天，真的好古怪。心里像被压下沉沉的阴霾，前路一片迷茫。

    水墨深吸了一口气，牢牢的搂紧撒加的腰，抬头看向他晦涩的眼瞳，坚定的开口：“不逃！如果是撒加的话，天使也好恶魔也罢，都是我所爱的。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傻丫头。”被水墨这幅过分认真的模样逗笑，撒加拍了拍她的脑袋。反正，不管怎样，他也绝不会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样的心意，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