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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节
    袁谭翻身下马,几步赶到杨彪、袁夫人面前,深施一礼,只喊了一声姑父、姑母,眼泪就涌了出来。杨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袁夫人扶起袁谭,看着他身上的孝服、消瘦的面庞和充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不忍之色,怒意也散了大半。

    “显思,你还好吗?”

    “有诸位叔伯辅助,显奕支持,情况还算稳定。”袁谭再次拱手施礼,又走到袁权面前,深施一礼。“妹妹能来,我感激不尽,当初在平舆时多得妹妹照顾,今天能有机会回报妹妹,略尽地主之谊,是我的荣幸。”

    袁权还礼,从容说道:“兄长知恩图报,自是好的,只不过照顾你的是孙将军,如果不是他,我也没有机会关照你,你也没有机会做东道主。”

    “是,是,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呢。”袁谭抹着眼泪,强笑道:“只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将来如果在战场上再遇,万一上天护佑,给我报仇的机会,我会还他这个人情。”

    袁权嘴角微挑。“兄长,你孝心可嘉,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免得旧债未去,又添新债。”

    袁谭尴尬地笑了笑。“妹妹说得有理,伯符勇冠天下,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父仇不能不报,只能尽力而为,还请妹妹见谅。”

    “行,我会转告拙夫,让他等着你,也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袁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彪。“既然你这么有孝心,看来姑父此行要白费辛苦了。兄长,你不要用担心,还是想想怎么回答姑父吧。”

    袁谭打量着袁权,一声轻叹。“可惜妹妹是个女儿身,否则……”他摆摆手,强笑道:“不说了,妹妹且上车,到邺城再说。”

    袁权转身上了车,又拉开车窗,眼神讥讽地打量着袁谭。“不是女儿身又如何,同父兄弟尚且不能同心,还能指望从兄弟断金?兄长,你若真想像个大丈夫一样与拙君一战,还是从大处着眼,别把心思用在这些雕虫小技上。要不然他胜之不武也就罢了,白白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于泥沼之中。”

    第1572章 暗流

    袁谭被噎得无言以对。

    远处的许攸虽然听不清袁谭和袁权说些什么,见袁谭站在袁权的车前,神情尴尬,估计是与袁权的交锋中吃了苦头,暗自叹了一口气。袁谭被孙策俘虏了一回,行事是比以前沉稳了不少,但有利必有弊,饱受摧折之后难免消沉,没有年轻人应有的锋芒。连袁权一个女子都应付不了,将来如何面对孙策?

    许攸下了车,扶了扶冠,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腰间的长剑拨正,负着手,缓步走了过来。袁权已经关上车窗,等待出发,袁谭也转身欲走,许攸咳嗽一声,示意袁谭等会儿再走。袁谭不解,但还是停住了。

    袁权从车窗里看到了许攸,却一动不动。她当然认识许攸,也知道许攸想干什么,却没有给他面子的兴趣。在袁绍和袁术之间,许攸是袁绍的支持者,从来没给过袁术好脸色,她现在当然也没有必要给许攸好脸色。

    见车窗半天没开,许攸只得再次咳嗽一声:“夫人不认识我了吗?”

    袁权缓缓拉开车窗,淡淡地扫了许攸一眼。“恕我眼拙,不知足下是哪位?”

    “南阳许攸,曾与令尊往来,你没听说过?”

    “南阳许攸,莫非是浚仪城外筑垒不成的许攸许子远将军?”袁权转身看了许攸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家父没有提起过将军,浚仪周边的百姓可记得你。”

    许攸的脸顿时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一耳光似的。官渡之战,袁绍大败,回到邺城后难免要论功过,他在浚仪城外筑垒的事成了他的污点。审配自杀,袁绍还留下遗令要杀田丰,冀州系岂能善罢甘休,他们紧紧抓住许攸贪污军费的事不放,要追究许攸的责任,是袁谭从中斡旋,以赦免田丰为条件保住了许攸。虽然逃过一劫,但这件事却让许攸好久抬不起头来。

    现在袁权一见面就揭破了他的伤疤,让他忍无可忍。他伸手握住剑柄,声色俱厉。“夫人不愧是袁公路的女儿,既无长幼之序,又无尊卑之礼,更无同族之情,言辞如刀,咄咄逼人,就不怕招惹祸殃么?”

    “保护夫人!”一旁的苌奴厉声大喝,摘下盾牌,一跃下马,护住袁权的马车。其他骑士也迅速行动,近处的举盾持刀,护住马车,远处的摘下手弩,上弦上箭,瞄准许攸,“哗哗”的上弦声、脚步声、甲胄撞击声不绝于耳,也就是一两息的功夫,两百名骑士就将许攸、袁谭四面围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许攸倒吸一口冷气,脸涨得通红,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剑术是好,单挑不惧任何人,可是面对这两百全副武装的骑士,他没有任何胜算。他一点也不怀疑,只要他敢有一丝轻举妄动,这些骑士会毫不犹豫的射杀他。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袁权这是有备而来,要不然这些骑士的反应怎么会如此迅速?

    袁谭也措手不及。突然被人围起来,数十具弓弩指着,换了谁都有些心慌腿软。

    “妹妹,不可!”

    袁权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袁谭。“兄长,你这是为我准备的百戏表演么,是吞剑还是弄丸?只可惜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喜欢这种舞刀弄剑的把戏,劫后余生之人,也受不得如此惊吓,难免反应过激,还请兄长见谅。”

    “妹妹误会了,许将军并无此意。”袁谭一边示意许攸赶紧松开剑柄,免得发生误会,一边说道:“许将军是先父与叔叔都是故友,是你我的长辈,他怎么会伤害你呢?”

    袁权轻笑一声:“先父没有与许将军为友的荣幸,我也没有许将军这样的长辈,不过拙夫麾下倒有几个勇士,许将军如果喜欢百戏就算了,如果喜欢与人比武,将来倒是有机会。苌奴,散了。”

    “喏!”苌奴收起刀盾,缓缓退后,却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许攸。许攸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袁权一眼,转身就走。袁谭叹了一口气,拱拱手,正准备要走,袁权叫住了他,眼神讥诮。

    “兄长,我还能信任你吗?”

    袁谭连忙拱手说道:“妹妹,这真是一场误会,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

    袁权沉默片刻,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再信你一回,希望这只是许攸自己的荒唐之举。”

    袁谭嚅嚅而退,回到车上,关上车门,命令起程赶往邺城。他靠着车壁,眼神闪烁。他不明白许攸这是什么意思,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会如此荒唐,居然当着杨彪夫妇的面对袁权拔剑。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布局,要借许攸之手制造与孙策的冲突,造成紧张局势?

    官渡大败,袁绍伤重而死,对袁谭来说是一个机会,更是一个考验。他是嫡长子不假,但他有被孙策俘虏的污点在身,如果不是郭图从中运作,袁绍又死得突然,他未必有机会如此顺利的继位。郭图帮了大忙,但他却因为田丰和郭图有分歧,还利用许攸的事和郭图交易,强行救下了田丰。如果说郭图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一点也不奇怪。

    不管是许攸被袁权的尖刻所激怒,还是有人在背后布局,这件事都暴露出许攸的不可控制,是个隐患。

    杨彪坐在车里,将袁权车外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沉默了良久,轻声叹息。“夫人,冀州的形势很复杂啊。”

    袁夫人漫不经心。“冀州的形势复杂不好么,显思内忧外患,急需朝廷道义上的支援,你才有斡旋的机会。”她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担心手段不如阿权,反让冀州倒向孙伯符?不过说得也是啊,换了我,我肯定愿意与孙策结盟,而不是向朝廷臣服。与孙策结盟,他可以得到孙策的支持。向朝廷臣服,却只能充当朝廷的鹰犬,四处征伐,无暇休养生息。”

    杨彪很无语,也很无奈。“夫人,你这么说,将置我于何地啊?”

    袁夫人斜睨了杨彪一眼。“你以为你是朝廷的忠臣,别人怎么想,可真不好说。夫君,我一直想问一句话,如果德祖不听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他是我儿子,他能不听我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不听,你是准备杀了他,大义灭亲,还是准备听之任之,父子各为其主?”

    杨彪沉默了良久。“我也不知道。”

    第1573章 造化弄人

    袁夫人本来咄咄逼人,一副要和杨彪呛两句的姿势,没想到杨彪战意全无,一句话就挂了免战牌,在失落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她看看杨彪,赫然发现他又瘦了很多,眼神也充满迷茫,心里不免有些酸软。

    “夫君,别想太多了,等见了他再说吧。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但愿如此。”杨彪挤出一丝笑容,面容却更加凄苦,鬓边一丝白发随着马车的前进轻轻晃动。袁夫人看了他片刻,从一旁的夹柜里取出梳子,示意杨彪到她面前来。杨彪有些犹豫,指指外面,摇摇手。袁夫人眼睛一瞪。“有什么好担心的,刚刚中午,不会在黎阳住宿,到下一个传舍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梳个头还不够?”

    “不是,老夫老妻的……”

    袁夫人黛眉倒竖。“你才老呢。我还有几个月才满五十,人生尚未半百,岂敢言老。”不由分说地将杨彪拽了过来。杨彪无奈,只得解开冠缨,去了冠,抱在手中,背对着袁夫人坐着。袁夫人一看,惊愕不已。出长安之前,杨彪还只有少许白发,现在却几乎白了一半。她迟疑了一下,解开束发的发箍,将杨彪的头发解开,用梳子慢慢地梳理着。梳子每一次滑落,上面都有一团黑白相间的头发,她悄悄的握在手心,藏在袖子里。

    杨彪有些走神,没注意到袁夫人的小动作。他开始还挺身坐着,后来不知不觉的靠在袁夫人的身上,闭上了眼睛,轻轻打起了鼾声。袁夫人停止了梳理,将杨彪搂在怀中,让他躺得舒服一些,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涌出了眼眶,顺着脸庞滑下,又滴在杨彪的脸上。杨彪动了一下,袁夫人小心翼翼地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仰起了头。

    她知道杨彪为什么而发愁。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实在太让人纠结。正值金秋,沿途不是秋收,就是即将秋收,浚仪以西和以东完全是两个形势。洛阳周边因为战争,百姓流失,三万多屯田兵被征发作战,大部分屯田都荒废了,到处是野草。洛阳城里被董卓纵火焚烧的痕迹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野草丛生,一派凄凉景象。浚仪以东则是另外一番风光,因为没有卷入战事,百姓生活还算安定,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些,战事又结束了,百姓们忙着秋收,眉宇间充溢着喜气,战争的痕迹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兖州如此,豫州的情况应该更好一些。任城之战后,孙策将战线推到了兖州境内,去年大疫,曹昂无法自救,只得放开关禁,任由百姓逃往豫州,所以不论是人口还是生产情况,豫州都要比兖州强很多。对百姓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对朝廷来说,这却意味着孙策不仅在实力上占据上风,在民心的争取上同样优势明显。

    即使是兖州百姓,提起孙策时也是赞不绝口。民心所向,一想到这四个字,杨彪就很纠结。上苍真的抛弃了大汉吗?果真如此,那天子表现出的英主之相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天,杨彪常常辗转难眠,有时候甚至彻夜叹息。

    袁夫人抱着杨彪,转头看着车窗外,官道两侧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一河之隔,冀州的天气比兖州要冷一些,秋收还没有开始,不过看庄稼的长势,今年应该收成不错。官渡之战,冀州损失了几万精锐,武力受损严重,对生产却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这也说明,袁谭一时半会没有能力和孙策开战,仅是黑山军就够他应付的了。在必要的时候,他可能还要向孙策低头求和。

    一想到这一点,袁夫人心里就非常不是滋味。袁家经营了几十年,最后却因为袁绍与袁术的冲突便宜了孙策。孙策不仅继承了袁术的实力,娶了袁权、袁衡,还打败了袁绍,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这是上苍给袁家开的玩笑吗?

    ……

    当天晚上,杨彪等人在黄泽旁的传舍住宿。

    在路上睡了一个多时辰,杨彪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晚饭之后,他让袁谭陪着他到附近的黄泽转转。袁谭欣然从命。见杨彪高兴,袁夫人也凑趣,拉着袁权一起去观赏黄泽夜景。

    夜风轻拂,湖水荡漾,吹去了白天的燠热,添了几分凉意。秋意渐浓,冀州很快就会迎来冬天。

    杨彪背着手,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一声轻叹。“今天十三了吧?”

    “姑父记得清楚,今天正是十三,后天便是中秋了。”袁谭笑道:“能在邺城陪姑父、姑母过中秋,于我而言,是一个难得的安慰,也是难得的壮行。”

    杨彪迟疑了片刻。“要……出征了?”

    “秋高马肥,不得不防。”

    杨彪眉头皱得更紧。“你防谁?”

    袁谭苦笑道:“姑父,冀州四面受敌,哪一面我都不敢放松,不过最让我担心的还是公孙瓒。张则是卧虎不假,但他在幽州没什么根基,控制不住公孙瓒这个枭雄。界桥、龙凑两战是公孙瓒毕生大辱,如今冀州遭受重创,渤海的主力又增援平原,他如果不抓住机会南下,那他就不是公孙瓒了。”

    杨彪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其恶劣。他还没开口,袁谭就开始诉苦,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想了想,决定放弃之前准备的婉转说辞,单刀直入。现在只有他和袁谭,有些话还可以直接说,等到了邺城,人多口杂,他再想开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显思,我的来意,你清楚吗?”

    听了杨彪的话,袁谭很平静,默默地点了点头。“大致清楚。”

    “你打算怎么办,说说看。”

    “我可以向朝廷称臣,也可以向朝廷输入赋税,但父亲的一切都由我继承,朝廷不能派人插手。”

    杨彪转身盯着袁谭。“还有呢?”

    “在确保冀州安全之前,我不会渡河作战,更不会与孙策发生正面冲突。”

    “还有呢?”

    “将公孙瓒调离幽州。”

    “还有吗?”

    袁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良久。“还有一个条件,想必我不说,姑父也清楚,但我不知道朝廷能不能认可。”

    杨彪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这些都需要朝廷的认可?”

    “当然,毕竟这件事涉及到孙策,朝廷如果不敢与孙策发生冲突,一意委曲求全,我也无可奈何。”

    第1574章 忽悠

    杨彪沉默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涌,直欲喷薄而出,却又被理智牢牢锁住,只能憋在心里。他紧紧的咬着嘴唇,胡须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知道袁谭的要求是什么,但让他难受的却不是这个条件,而是袁谭不经意露出的对朝廷的不屑。这件事是需要朝廷认可的,其他的事根本不需要朝廷认可,朝廷同意我要办,不同意我也要办。很显然,袁谭称臣只是策略,只是迫于形势的选择,一旦他稳住了冀州,他会和孙策一样选择割据一方。朝廷的条件对他有利,他就接受,对他不利,他根本不予考虑。

    袁谭只能成为朝廷的盟友,而且只是暂时的。

    刚刚战败,只有一州在手的袁谭都不肯向朝廷臣服,孙策又怎么可能听朝廷的号令?袁谭要求朝廷否决孙策对袁绍的指控,那孙策能答应吗?

    “显思,虽说我无权做最后决定,但我认为朝廷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

    袁谭反问道:“朝廷不愿接受,还是不敢接受?”

    “这个……”杨彪一声长叹。“显思,不愿接受也好,不敢接受也罢,这有区别吗?”

    袁谭拱拱手,神情恭敬。“当然有区别。姑父,朝廷放弃了洛阳,迁都关中,想来有再受命之意。既然如此,所谓正朔不过是优势之一,而不是理所当然。承认这一点,也许尊严扫地,至少有勇气面对现实,或许能知耻而后勇。不承认这一点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能自欺欺人。我宁愿与勇者结盟,哪怕将来对阵沙场,也不愿意与自欺欺人者为伍,以免被他连累。”

    杨彪品味着袁谭的话,虽然觉得很刺耳,却不得不承认袁谭所言有一定道理。

    “先父以诏书行事,这是事实,袁家有意鼎立新朝,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我向朝廷臣服,朝廷就能忘过记功吗?我要求朝廷否定孙策的指控,并非请求朝廷的宽囿,只是想稳住文武之心,也有一个和朝廷结盟的余地。如果朝廷认定先父矫诏,我身为逆臣之子还能掌控冀州,还能和朝廷结盟吗?所以,这个条件是我们结盟的前提,若朝廷不同意,结盟就无从谈起。”

    “好计谋。”杨彪微微颌首。“显思,这是谁的妙计?稳健老辣,让人无以反驳。”

    袁谭微微一笑。“姑父过奖了。我麾下虽然没有姑父这样的大臣,谋士还有是几个的,且形势并不复杂,即使我资质愚笨也能说出大概。长安人才济济,我想早就应该分析得一清二楚了吧。姑父,朝廷究竟是什么计划,能不能透露一二?”

    杨彪轻笑一声:“显思,既然你都说了,你不可能真正臣服,只能做盟友,那朝廷的计划又怎么能告诉你呢?你还是想想,如果朝廷不接受你的条件,你该如何生存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