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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建隆帝出御花园时,目光逐一扫过三个尚在等候的儿子,建隆帝只对三儿子道,“严晟连日审案多有辛劳,回府好生歇息几日,待休息好了,朕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你做呢。”

    三爷称是。

    “散了。”说完,建隆帝扶着德喜的手,慢慢地走了。

    二皇子柴严易看着父皇微驼的背和缓慢的脚步,眯了眯眼睛。

    第四九七章 千里一片月

    从御花园回宜寿宫的途中经过华嫔的重华殿时,每处都是明亮的,只重华殿里灯光柔和,建隆帝见了觉得舒坦,迈步走了进去。

    德喜直起腰刚要喊一声“圣上驾到”,却被建隆帝抬手止住。到了嗓子眼儿的声音又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噎得德喜直翻白眼。

    华嫔身边的大宫女华玉见建隆帝来了,快步走下台阶行礼。

    见建隆帝大步走进殿内,旁边的小宫女低声问道,“姑姑,这花灯还摘吗?”

    建隆帝喜欢亮堂,他都来了,还摘什么。华玉只后悔方才没关上宫门,放了这厮进来扰主子歇息,却也只得道,“再挂起来。”

    建隆帝扶起已换了素衫的华嫔,“路过你这里,看着灯火不同于别处暖融,便进来看看你。”

    华嫔垂眸,默不作声地给建隆帝递茶。

    “搬到这里来可还住得惯?”建隆帝又问道。

    华嫔点头,“臣妾觉得很好,只是阿宝初换地方,有些不安生。”

    建隆帝扫了一眼窝在白狐裘窝里的白兔子,眼里有了笑意,“阿宝过完年足有十五岁了?”

    这只兔子是六公主夭折那年,建隆帝安抚华嫔用的。不想竟活了这许多年。

    华嫔的声线依旧冷清,“才三年。”

    建隆帝一愣,“原先那只呢?”

    “老死了。这只是阿宝的孩子。”

    老死了?阿宝的孩子怎还叫阿宝?建隆帝不晓得如何评说,刚要吩咐德喜说要在这宫里歇息了,华嫔却轻掩朱唇咳了一声。

    “圣上恕罪,臣妾无用,方才在御花园中受了凉,有些不适。”

    妃子有疾就不能侍寝,德喜偷眼看着华嫔面如白玉的脸,哪有一点不适的模样?她这是分明是不想侍寝罢了……德喜低头后退一步,这位主子的事儿,他还是少沾惹为妙。

    “传御医。”建隆帝却不肯走,拉着华嫔的手进了内殿。

    御医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既然华嫔说受了凉,那便照着受凉开两剂去寒温养的药便是。

    待华玉亲自熬好药端进内殿,便听建隆帝正在问,“淑儿为朕弹一首《幽意》可好?”

    “是。”华嫔轻声应了,命人抬来古琴。斜卧在榻上的建隆帝又问道,“朕送你的那张古琴呢?”

    华嫔轻挑琴弦,才低声道,“已坏多年,臣妾将它葬了,请圣上赎罪。”

    葬了?建隆帝微微挑起嘴角,“虽已过了二十三载,淑儿还是当初湘子桥头那个採明珠、拾翠羽小女儿。”

    华嫔不答,只听得殿内琴声幽意,如千里月华流照,又如陌路寒梅吐芳。建隆帝闭上眼睛,舒服得叹了口气。

    端着药的华玉轻咬朱唇,德喜无声走过来,“将药先温着,命人备热水。”

    华玉抬眸扫了德喜一眼,脖子发凉的德喜默默退回角落里,静静听琴。华嫔的琴艺冠绝六宫,圣上久不去延华宫,这样的让人寒毛都跟着舒畅的琴声他也几年未闻了。既然圣上以此消磨月色,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刚出皇宫的三爷便得到建隆帝去了重华宫的消息,眉头微微皱起。

    三爷忽然纵马狂奔而去,害得后边刚要追上他的四皇子柴严昙只得夹马肚子追上去,“三哥,三哥!”

    三爷速度渐缓,柴严昙追到近前,“三哥去何处,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你我兄弟一块去观月吃酒?”

    “父皇说让我回府歇息。”

    这一句话便把柴严昙堵得死死的,“那小弟顺路跟三哥一块回去。”

    皇宫在城北,他俩的府邸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哪来的顺路?严晟扫了他一眼,“我要出城。”

    柴严昙眨巴眨巴眼睛,“如今天色已晚,三哥出城作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出城回家赏月。”三爷纵马而去,只留下被雷劈了的柴严昙。

    见柴严易骑马过来,柴严昙立刻委屈道,“二哥,三哥他欺负我。起初他骗我说要回去歇息,后边又说要月上柳梢头!他又没女人,柳梢跟他何关,玉盘又干他底事!”

    “哪个跟你说你三哥没女人?没女人的是你。”柴严易满是怜悯的用马鞭子敲了敲四弟的肩头。

    柴严昙刚一张嘴,便听他二哥又道,“本王的女人在府里等着呢,恕不奉陪。”

    看着他也急匆匆走了,柴严昙的剑眉倒竖桃花瞳喷火,“哪个还没女人了,咱们走着瞧!”

    今夜是上元佳节,京城四门洞开,三爷骑马而出,踏着月色直奔小暖所在。待到第四庄外,见到高高挂着的花灯,三爷拉住骏马。

    “主子,陈姑娘和秦夫人睡在一个屋里。”玄散好心提醒道。这母女三个白天在一处,晚上也在一处,同睡在一条大炕上,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三爷再想挖洞进去会佳人,怕是不成了。

    “去把我的琴取来。”

    玄散……

    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忽然睁开眼,因她听到了琴声遥遥传来,是三爷在弹琴!

    这琴声让小暖想起去年上元夜时,她与三爷手牵手在灯市间穿梭钓鱼的场景。想到那时握着他的手的心动,想到那无意的一吻,想到三爷火热的目光……

    她想得心头火热,三爷的琴音也含了情意,越来越悠长缠绵,小暖的脸忍不住红了。

    “这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秦氏咕哝一句,“不过怪好听的,让娘想起了弹棉花的声音。”

    “……”小暖心中所以的情怀,被娘亲这句话,打得无影无踪。弹棉花是不难听,可跟三爷的琴声比起来,还是差了八千里呢……

    千里一片月。

    再往北五十里的客栈中,传出婴儿的哭声。柴玉媛披衣问道,“棉儿怎么又哭了?”

    早莺立刻回话,“姑娘是饿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新找的奶娘呢?”柴玉媛骂道,她给女儿选的两个奶娘,居然出济县没几天,就都上了火,所以柴玉媛只得在此地逗留,给女儿又挑了一个奶娘补上。

    早莺低声道,“姑娘不肯吃她的奶……”

    柴玉媛脾气也上来了,这孩子真是烦死人了,除了哭就是拉尿,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这样带过去能讨了她外祖母喜欢才怪!

    第四九八章 耳塞目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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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祖谟也坐起来吩咐道,“小棉不吃奶便由着她哭闹?吩咐下去,若是不能喂三姑娘吃奶,明早将三个奶娘全部赶走,没用的东西!”

    柴玉媛皱起眉头,从生了女儿后,她明显感觉到婆婆和丈夫对女儿的轻视,似乎女儿在他们眼里就不是自家的孩子,随便糊弄糊弄就能长大一样。

    早莺见老爷生气了,立刻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小棉的哭声便小了。柴玉媛不放心地问道,“怎么喂的?”

    早莺又在门口回话,“是奶娘把奶挤到碗里,用勺子喂的。”

    这样奶不就是凉了么?小棉吃了凉奶更得拉肚子了。柴玉媛吩咐道,“仔细这两个奶娘的药食,让她们三日内务必好起来。”

    后天他们就该到京城了,若是小棉还是吃不饱奶哭闹,带她回娘家也起不到好效果,任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哭闹的孩子!柴玉媛忧心忡忡。

    父亲和伯父受她牵连丢官丢爵,这半年多来对她非常冷淡。便是她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伯父家却未派人送去任何物品,外祖母和母亲倒是送了,不过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算不得多用心。

    柴玉媛的心里没底,觉得以前疼爱她的母亲也不在乎她了。所以这次在出了月子后,她立刻借着回娘家躲灯的借口,进京探望双亲,让他们莫忘了家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在乡下受苦。

    按照大周的风俗,新嫁女成亲后前三年的正月十四到十六要在娘家度过,美其名曰:躲灯。躲灯又叫追灯,新妇过门第一年,娘家要给女儿送灯到娘家,按照柴玉媛家的规格,应送珠玉宝石镶边的琉璃宫灯一对并配着八盏精致小花灯做引灯,是引导新妇早生贵子之意。婆家接灯后,新妇随娘家来人回家躲灯。之后第二三年,虽说不再送灯,但娘家人还是会派人到婆家接女儿归家躲灯,是为不舍和重视女儿之意。

    当然,躲灯在皮氏嘴里便又是另一番说辞:新媳妇之所以回家躲灯,是因为婆家正月十五要吃好吃的,媳妇在正月十四将好吃食准备好后便被赶去娘家,待婆家人把好吃的吃完,正月十六媳妇再回来收拾碗筷!

    皮氏的的话听得柴玉媛想抽鞭子!最近让她想抽鞭子的还不只这一件。

    年前陈祖谟给京中送了年礼后,娘家的回礼十分草率,且根本没提要叫她回京躲灯的意思。若是娘家不叫她回来躲灯,她在济县就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所以,过了正月初十后,柴玉媛以她爹娘让她提早启程归京为借口,没等到京城来人接,便与陈祖谟带着孩子动身了。春节后天气尤寒,他们带着孩子上路没几天两个奶娘便病了。这一耽搁便没在正月十四时感到京城,上元节也只得在路边寒栈中度过了。

    简直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

    想到正在京中风光的秦氏三母女,柴玉媛的拳头就握得嘎巴巴直响。都是她们夺走了属于自己家的一切!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回来!

    “睡,明日还要赶路呢。”心中同样郁闷的陈祖谟翻身嘟囔一句,眼睛却合不上。

    这一夜,京城内外睡不着的人还有很多。

    第二日一早,陈祖谟夫妻便踏着寒霜带孩子上路了。轧着冰雪狂奔,总算在后晌天未黑时到了京城南五里一个比较像样的客栈投诉歇脚,一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待到明早给大哥柴智瑜送信,大哥再派人来接时,他们就可以进京了。喜欢京城繁华的柴玉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笑语吟吟的抱着女儿轻哄着,与她诉说京中的热闹。

    不想不大一会儿,被陈祖谟派去打听消息的陈町却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老爷,朝中出了大事儿。昌王牵涉到年前的宫中行刺大案,被圣上亲自下令押进大理寺,着三部会审;德妃也被关在揽月宫中不得外出,同时被关押的还有监门卫的几个将军、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擎禾。”

    陈祖谟惊得手中的被子落在地上,柴玉媛腾地站起来,“怎么可能,就算给昌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杀圣上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晟王陷害……”

    “闭嘴!”陈祖谟立刻高声打断柴玉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胡言乱语!昌王是圣上下旨关押的,与晟王何干?”

    “呜——哇——”陈晓棉被她爹吵醒,又哭了起来。柴玉媛咬唇不语,的确是离开京城太久,她竟忘了隔墙有耳,这里已是京畿重地,可能到处都是圣上的探子,一言不慎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陈祖谟在屋中走了几圈才吩咐道,“如今京中局势大乱,咱们先在此地休养几日再进京。陈町、陈忠,你二人立刻去京中打探消息,越详细越好。另外,尽快打听到秦日爰下榻之处,我想先见一见他,小暖和小草的落脚地也问清楚。”

    陈町立刻回话,“秦日爰在京南晟王府不远的登州齐家京中宅院落脚,大姑娘和二姑娘就在离此客栈不远的第四庄内。”

    “第四庄?”柴玉媛惊讶,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怎么没听说过。

    “第四庄就是圣上赐给秦安人,被秦安人改名的清王庄。”陈町及不可见地往后缩了缩,生怕夫人拿鞭子抽他。

    柴玉媛果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两年的功夫,秦氏那个贱人竟然有了三个田庄。第四庄……这意思是她还想弄个第五庄、第六庄、第七八九十庄了?!

    “老爷不对啊,第一庄不是秦岚的,为何她的三个庄子都挨着第一庄的号叫下来了?”柴玉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秦日爰跟秦氏的关系非同一般。

    陈祖谟正为朝局忧心,哪有心情管秦氏那蠢妇给田庄起了什么名字,“派人给秦日爰下帖子,约他尽快到客栈相见;再派人去给小暖送信,让她今日速来见我。”

    陈町又往后挪了挪,“回老爷,大姑娘为了救圣驾身负重伤,如今还在床上静养……”

    “什么?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救了圣驾!她哪来的这个本事!”柴玉媛又跳了起来,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废物!把你打听到的消息一口气都讲来!”陈祖谟气急败坏地将陈町踹倒,没了承平王府的路子,他的消息闭塞如同被人塞住耳朵,这等大事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