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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 三
    七歌千里迢迢赶到黔州,找到了莫娘。莫娘已是四十多岁的妇人模样,见到七歌十分惊讶,互相确认了身份后一起坐下慢慢聊起了尘封二十多年的往事。

    莫娘拿出一个很的小的锦缎香囊,七歌见这香囊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也拿出自己的。莫娘将两个香囊合在一起笑道:“是了,这是王妃在怀孕时打发时间绣的,瞧,用得是同一块料子,这料子是做衣衫时剩下的一小块,只做了三只香囊,随手给了我一个。郡主同王妃生的真像啊。”

    七歌道:“莫娘,你怎么会在大宋?我娘是怎么去世的?真的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吗?”

    莫娘道:“不是难产去世的,郡主莫急,我与王妃相伴长大,王妃待我极好,王妃的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郡主听。郡主呀,我且问您一句,王爷带你们姐妹二人如何?”

    七歌道:“他几次三番想杀我,自是不好的。”

    莫娘道:“造孽呀,郡主的亲爹不是鲁王耶律聪德,而是你娘青梅竹马的耶律达琦,是一位将军。小姐年少时与将军出去游猎途中,遇到独自外出不慎摔伤腿的鲁王,鲁王就对小姐见色起意,小姐和将军将我和几个随从留下照顾鲁王。在我照顾鲁王时,他问我小姐是否婚配,我答小姐没有成亲,但是已经与将军定了亲。后来辽向大宋出兵了,大宋应战的将军正是现在的武国公夫妇,明瑞然和白赫云。少将军在与小姐成婚之前就在那场大战中战死了。”

    七歌:“……”

    莫娘继续说:“小姐伤心欲绝,却怀上了少将军的骨肉。后来大战结束后一个月,就有一个衣着狼狈还带着伤的男人趁着夜黑风高摸进了小姐的房中,这人正是将军的军中亲信,他告诉小姐,将军不是战死的,是在战场上被自己人射杀的。这一个月中这个亲信一直在逃避着追杀,追杀他的人正是鲁王的部下,杀了将军的正是鲁王。这名亲信就是我如今的男人。是小姐帮着他逃走,摆脱了追杀。没过多久鲁王便上门提亲,小姐风光大嫁,小姐嫁给鲁王成为王妃,想借机为将军报仇,可是考虑到腹中的孩子便没有轻举妄动,等待孩子出生后再动手。俗话说怀胎婴儿七活八不活,意思是如果婴儿早产,怀胎七个月产下的婴儿能活,但是八个月就很难成活。因小姐怀胎期间悲伤过度,所以早产了,本就月份不对,却又怀胎七个月生产了,那就是与鲁王成婚才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你们姐妹俩。鲁王大怒,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将此事隐藏了,只说是在成婚之前与小姐就有肌肤之亲。小姐见事情败露,刚生完你们姐妹就要和鲁王同归于尽,被鲁王灌下活血汤,导致小姐产后血崩而死,对外却宣称是难产而亡。将军手上有一小块玫红色胎记,与郡主您手腕上的胎记颜色一样,我见过,鲁王也见过,这种颜色的胎记很罕见,怕是鲁王早就猜出你们是谁的孩子了。当时我也以为小姐是难产而亡,小姐死后王爷将小姐身边的人逐的逐杀的杀,因为我当年悉心照顾过受伤的鲁王,才侥幸没有被杀。我担心鲁王哪天变了心意,便一路逃到了大宋,躲在了这黔州山村之中,在逃亡路上遇见了受过小姐庇护恩情的将军亲信,便结为了夫妻。”

    七歌道:“后来你是如何知道我娘被灌下活血汤血崩而亡的?”

    莫娘道:“小姐生产时,我守在院中,明明听见里面产婆说了母女平安,怎会是难产?我觉得此事蹊跷,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小姐去世时我整理小姐房间,发现桌上有个空碗,闻了闻,正是活血汤,我家本是经营药材生意的小商贩,因家父经营不善欠下了不少钱,我便在十岁时被卖进了小姐府上,做了小姐的贴身侍女,所以我认得这个活血汤中药材的味道,绝不会错,产妇是绝对不能喝这种东西的。在我发现的第二天,王府中就开始杀人逐人了。今日您能找到我,我真的很高兴,奴婢没有本事去给小姐报仇,但是您是有机会啊,您的父母都死于鲁王之手啊!”

    此时院外回来一个男人,莫娘起身道:“郡主,他就是我男人。”又对男人说道:“这就是将军的孩子啊。”

    这个男人走过来激动得热泪盈眶,脸上却努力地笑着:“好,太好了,将军的骨血还这世上,好,苍天有眼,姑娘定要为将军报仇啊!”

    七歌点点头道:“嗯,我能找到你们,别人也能找得到,你们连夜搬走,换个地方生活吧。”在与莫娘他们分别时,七歌留给他们很多银子,足够这夫妻俩富裕地过完下半生。

    离开了黔州,回到清韵坊,七歌将此事告诉了八敏,八敏了然道:“果然是仇人!”

    姐妹二人便想要潜回辽,伺机报仇,正在谋划之时七歌发现自己怀了青璃的孩子。八敏道:“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报仇不急于一时,先顾及孩子,生下来安顿好,借此时机我们也可以再仔细计划,确保稳妥。”七歌暂时藏在清韵坊中。

    七歌有青璃相伴,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怀胎半年,天气渐寒,眼看就要立冬了。自从回到清韵坊,七歌接到过几次任务,都是由八敏带上面具和青璃出去代替七歌执行的。

    七歌大着肚子在屋里悠闲的歇息,想着孩子出生以后,再去报了父母之仇,一家人此后便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七歌得了闲就坐下仔细思谋,想了许多办法……

    武国公府。

    八月初十那一日,武国公府最小的公子出生了,明笑阳刚出生时,笑呵呵的艳阳一般明朗讨喜。这个小的相貌清新如苹果,很是可爱,所以取名叫明多,字果果。

    明果果出生之时,家中主人们都不清闲。白赫云连怀孕带生产坐月子,积压了很多事情,还没等处理完积务,就入冬了,白氏商社年底事务向来都是比平常多。明瑞然自然是军务繁忙,明乐挺着大肚子也快要临盆了,明玦位处中枢,同样公务繁忙,还要多看顾明乐。明笑阳又不在。

    所以明果果日常有奶娘看顾,但是奶娘毕竟是奶娘,明果果由府中哪个主人带,便成了大问题。白赫云想到了一个办法,跟明瑞然说:“辰儿如今是个清闲王爷,既无任职又不繁忙,日日在暖园无事,不如……”

    明瑞然一听,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让王爷看孩子?忙道:“不行吧!再说这可如何开口啊?”

    白赫云道:“就说……笑阳的弟弟出生了,没人管,可怜得很。”

    明瑞然不解:“关欢儿何事?这么说能行吗?”

    白赫云微微一笑:“八成行。”

    明瑞然:“那……叫个人去试探一下?”

    第二日,赵安辰这个冰造的宁王殿下就到武国公府住了……

    明果果出生两个月后,十月初八,立冬当日,明乐诞下一个男孩,明玦给儿子取名叫明熙,字玉泽。

    这一年,武国公府是喜事连连。

    辽境。

    明笑阳出门两百多天,信写了五六十封……抱怨道:“金玉,当初明乐给宁王写信,宁王尚且偶尔回信,为何一封都不给我回呀?至少告诉我他是何时成亲的啊?”

    金满堂笑道:“如今少主几日便过一城,宁王如何回信?”

    明笑阳不情愿道:“嗯,也是。”

    金满堂道:“宁王要成亲吗?”

    明笑阳道:“他当然要成亲,谁都要成亲的。他说今年便成亲了。”

    金满堂道:“哦?”没再说什么。

    明笑阳道:“嘿嘿,我娘现在应该已经生了,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明乐大约应当是这几天也要生了,说不定已经生了,我要当舅舅了,哈哈。”

    金满堂笑道:“不用急,就快要十一月份了,再有不到两个月,少主就能回家过年,到时自然见得到了。”

    明笑阳提起笔又开始写信,这次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赵安辰的,另一封是让白赫云转交给太上皇。

    赵安辰每次接到明笑阳的信,都会看得很安静,然后折好,与以前明乐写的“哥之日常报告”放在一起,存放妥当。

    明笑阳信中所写都是每处的好风光,乡土人情和一些见闻趣事:

    “赵逸,我到大理了,确如传闻所言,风光无限的好地方,他们的服装很特别,女子长得水灵清秀,很漂亮……”

    “赵逸,最近刚到吐蕃,这里部落很多,民风彪悍,吓到本公子了……”

    “赵逸,跟你说啊,夏的男人头上编小辫子的,头顶没有头发,哈哈哈,真逗,据说夏是大宋巴蜀一带迁居而出的党项族,确实能征善战,都擅长骑射,咱们大宋要注意防范了……”

    “赵逸,你猜我在哪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真是辽阔呀,嘿嘿,我在辽了,怪不得他们叫辽,确实很辽,这呢,风大,酒和咱们的不一样,叫马奶酒,我喝不惯,不如百香醉……”

    “赵逸,我出来这么久了,想我了没?我都想暖园了,想望月了,也想你了……”

    “赵逸,你是不是已经成亲了?王妃一定很漂亮吧,抱歉啊,你大婚我都没在……”

    “赵逸,还有一个多月,我就能回京了,你要给我带两坛百香醉到武国公府,给我接风,还是不去暖园喝了,暖园有点儿远……”

    赵安辰看着越写越不对劲儿的信,笑了笑,一声轻叹,心道:“你之前有些奇怪,原来如此……你不在,我如何成亲,你为何从前不觉暖园远……”透过窗,见空中半轮明月藏在薄云之中,将一抹色彩映在云上。悄然自语:“快回来吧。”

    一个半月后,明笑阳有始有终地和金满堂巡完了白氏在大宋境外的所有生意。一路南下,与金满堂在大名府分路而行,金满堂回扬州着手年底事务,明笑阳自己策马飞驰,想看爹娘和弟弟外甥。却又很怕见到宁王妃,更怕见到赵安辰和宁王妃在一起的样子,心中脚步踟蹰,但还是忍不住想见赵安辰,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行程,奔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