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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有礼_分节阅读_11
    印象中何子期的模样与现在的知县大人着实相去甚远,这何靖亦是京城何家的人,那何子期却告诉自己他是附近乡绅的孩子。这何靖亦善谈吐,美仪容,为人处世不按常规却也不失风度,而子期乖巧文静,寡言少语,连笑都不经常笑,性格还没有他果断。这贸贸然说他们两个是一个人,无异于说豹猫本为一窝所生。
    要说子期是断袖,他是决不信的。那时读《诗经》初学《关雎》《桃夭》,那小子还怯生生的跑来问自己男女之情是什么。
    这时敲门声又响了,龙致言刚打开门,看了眼来人,转瞬又想关上。
    何靖亦伸手抓住门框,“龙兄怎么离了知县府就忘了待客之道?”
    龙致言是真的没想到这人可以这么厚脸皮,索性打开门,问道:“你来做什么?”
    何靖亦将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中拿的却是几根桂花糖,他笑了笑,昨日的那股子戾气一散,倒又成了平日里那个温和有礼的知县大人,“我来赔罪。”
    “一赔当年不辞而别,二赔昨日`你受我欺侮之苦。”
    屋外的凉风从敞开的门中灌进来,龙致言呆在了原地。
    “三根桂花糖够不够,我找遍了白阳城,才找到这种桂花糖。”
    龙致言眼睛有些胀痛,不知是昨夜噩梦做得多,还是今早的凉风带来风沙迷了眼。
    京城的桂花糖同外地的不一样,外地的桂花糖,大都是酥糖。而京城的桂花糖除了酥糖外,还有饴糖。这饴糖熬制的时候在里头加入新鲜桂花,糖中不仅有糖的甜味,还有桂花的香味,味道绵软醇厚,孩子都特别喜欢吃。当初龙致言吃过一次便惦念上了这特殊的味道,奈何家人觉得吃糖对牙齿不好,便不许他吃。他父亲清廉,连带的他的零花也少的可怜,好不容易买到了一次,还被何子期吃光了。
    他憋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就算是这样…”
    “龙兄当真不愿认子期?”何靖亦手垂下来,脸上的期待消失殆尽,“当年我何家满门全灭,一夜之家京城就变了天。原本想着避过了风头就去找你。可收留我的师父染疾,一病就是好几年,师傅与我有恩,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定是要在跟前伺候的。”
    “但我自离开京城起,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原本想着你定也是想我的,可谁知你你与那阿香蜜里调油,情意正浓,早不知子期是谁……”
    龙致言顿时摆摆手,“不不不,我对阿香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你误会了。”
    何靖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次开口语气却亲近了许多,“那言儿可是原谅我了?”
    龙致言被他的称呼臊的脸通红,“你…你不要那么叫我…”
    “可我从前就是这么叫的……”何靖亦脸上委屈,“莫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
    龙致言语塞,“算…算了,随你的便吧。”
    他万万没有想到,方才刚刚义正言辞的让阿清转述了拒绝的话,没想到正主一来,他却瞬间将自己刚才的那份坚决丢到了九霄云外。
    龙致言盯着他手中拿的桂花糖,心竟也如擂鼓般跳动。
    “言儿,跟我回去吧,我舍不得你在这待着。”
    何靖亦这是算准了龙致言吃软不吃硬,龙致言一张老脸比那日去阿堵里喝酒还要红。
    他好说歹说把何靖亦劝了回去,何靖亦似风,来去不过一瞬,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印子。
    夜里,宜春院门口。
    “来嘛,大爷来玩嘛……”
    姑娘的调笑声钻入龙致言耳朵里。
    龙致言站在离宜春院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那院门口浓妆艳抹的姑娘。脑子一头是何靖亦,一头是那清廉的老父亲。他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对不起,儿子不孝,今日来这烟花之地实是无奈之举,请您见谅,您也不想儿子被一个男人蛊惑去了吧。
    他想,也许正是因为常年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连个一妻半妾都不曾娶回家,这才被何靖亦三两句话搞得心猿意马。
    “哟,这位大爷,看您样子眼生 ,是第一回来我们宜春院吧,您是喜欢乖巧伶俐点的呢还是喜欢…大胆一点的呢…”
    龙致言连忙说:“不必,麻烦给在下找个地方听曲就好。”
    鸨母脸上堆满了笑,这人可宰,随即喊来身边一个丫鬟,“小桃,你带着这位爷去楼上找个位置,再把柳儿叫出来给这位爷弹曲儿听。”
    转轴拨弦三两声,柳儿素手轻轻一拨,时如环佩交鸣,时如珠玉滚落。技艺着实可谓上乘,那辗转起合的腔调也格外动听,姑娘家的吴侬软语,断是与那低沉冷淡的声音截然不同。龙致言不言不语,徒然灌着酒,一杯又一杯。眼前的柳儿身形曼妙,笑容温婉,容貌迤逦,换做任何男子都忍不住见色起意。他却不知为何,脑子里全是何靖亦。
    “先生不像是来听曲的。”
    乍然间歌声消融,徒留琵琶声如泣如诉。
    “他当然不是来听曲的!”
    琵琶声戛然而止。
    何靖亦一脚踹开了门,伸手夺了龙致言的酒杯。
    “你若实在看不上我,也不必如此糟蹋自己。”
    何靖亦一贯低沉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龙致言听着听着琵琶声忽的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朦胧间看到了何靖亦的影子。
    他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害怕什么呢?
    他不太清楚,却知道自己与那恐惧之间,大概只隔了这杯酒的距离。因此他从那人手中夺过酒杯,满上,一饮而尽。
    宜春院的酒竟有些烫喉,他呛出了眼泪,冲着何靖亦却笑的傻气,“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怎的又寻到了我…”
    第十三章
    龙致言使劲睁着眼睛,却发现还是看不真切。他摸索着何靖亦的衣袖,掰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查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何靖亦皱了皱眉,“你在找什么?”
    龙致言抬头,眼角泛红,“糖呢?你要给我的糖呢?”
    何靖亦愣了愣,满腔的怒火霎时熄灭,眼神温柔,“你若喜欢我明日再给你买好不好?”
    龙致言不知听没听进去,坐下来拿起酒杯又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