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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不说, 假如苏碧曦成为汉室皇后而无子, 即便是过继宗室为太子。亲生的儿子尚且能够跟父母反目,何况是过继而来的儿子?

    刘氏宗室本就对皇位虎视眈眈, 无论是过继哪一个宗室的孩子, 怎能确保这个宗室没有了觊觎之心?

    退一万步说,即便在刘彻活着的时候,过继的孩子能够稳妥,等刘彻死后, 万一苏碧曦还活着,这个孩子会不会恩将仇报?他会不会追封自己的亲生父母为皇帝皇后, 而置刘彻跟苏碧曦于不顾?

    即便苏碧曦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古人,这样一手养大的孩子如果狼心狗肺了, 只怕她死了都不能咽下这口气。

    这样的事情, 在华夏漫长的历史里,真实发生过的例子胜不胜数。

    皇家是一个最能扭曲人性的地方, 待刘彻跟苏碧曦年迈之后,若是太子不敬乃至于有了谋逆之心,又当如何?

    并不是说亲生的孩子就没有了这个可能,至少是可能性小了许多。

    刘彻如何不知道苏碧曦的心事, 深邃的眸子里疼惜不已,将苏碧曦按在自己心口,安抚地柔声道, “郎君疼你, 我的心肝儿不生气。惹我们家女君生气的人, 郎君替你收拾他们。”

    “我给阿翁下了药。”

    苏碧曦声音清缓,却字字有声,透着一股骨子里沁上的凉薄跟悲意,“我阿翁做的事,还是你查出来的。我不能杀了他……..我再恨他,也不能杀了他……..”

    话说到后面,苏碧曦的声音哽咽,几近不能开口,恨得紧紧抓着刘彻的手臂,刘彻几乎感觉到自己的手没有了知觉。

    冰冷的泪珠落到了他的心口,就仿佛透过皮肉,掉进了他的心底最深处,刺得他心中剧痛,猛然团成了一处,每一寸都写着君儿的名字。

    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痛。

    他痛她之所痛,早就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刘彻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坐起身来,用被褥把人抱起来,不断亲吻苏碧曦脸上掉落的泪珠,“我的乖乖儿不要哭………你阿翁不好,你还有郎君了………乖乖儿这么做再对不过了。你看我的阿母也是不像样子,郎君都没处儿哭去……..”

    刘彻一边使劲地劝,一边心里也是叹气,他跟他的乖乖儿,也同是一样的苦命人。

    他的大母窦氏,阿母王氏,与其说是他的亲人,到了后来,都成了他的敌人。

    这些外戚依附着刘氏,想方设法地从刘氏身上拔下一层皮,取出一块肉,是刘氏身上的蛀虫。待到刘氏身上的血肉哪一天被吃干净了,汉室也就完了,这些外戚才会罢手,寻求另一个目标。

    自他以后,汉室绝不能再有外戚专权之事。他的大父阿翁传给他的基业,绝不能毁在外戚身上。

    秦始皇未曾千秋万代的基业,在他刘彻手上,就是要传到万子千孙,哪怕要违抗他的阿母,哪怕要他亲手拔出王氏田氏,相比汉室的江山,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君儿的阿翁狼子野心,再三攀附权贵之时,刘彻就有心要除了卓王孙。

    卓王孙不过一介商贾,就仗着他赐给他们的东西,仗着君儿,图谋后宫之争,图谋皇嗣,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最让刘彻不满的是,卓王孙分明是踩着君儿,躲在君儿后面占尽了一切便宜,反倒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刘彻的声音愈加低柔,亲吻苏碧曦还在落泪的眼眸,眼底流动着爱惜,“我的乖乖儿掉了这么多珍珠子,可要费了多少的财帛…….不哭了,不哭了…….待会把眼睛哭红了,旁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我家的女君…….天可怜见,我们家可是女君做主的,我都得听我们家女君的…….嘶……..”

    刘彻话音未落,腰上便被苏碧曦掐了一记,只见怀里含着两包眼泪的小坏蛋犹不解恨,抓住刘彻的肩膀就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咬出了牙印,才肿着眼睛恨道,“净胡说!我哪里有那么凶?你可是天子,我哪里管得了你去!”

    “天子也要归我的乖乖儿管啊”刘彻见苏碧曦终于忘记哭了,心下松了一口气,继续哄她,“我的乖乖儿这么好,我是心甘情愿给乖乖儿管的。要是没有乖乖儿管,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啊!”

    刘彻冲着苏碧曦眨了眨眼睛,凑到她耳边说道,“现下我什么都不指望,就指望乖乖儿给我生个小乖乖出来。乖乖儿要是不高兴,身体就不好,那可就坏了。”

    苏碧曦本来还高兴了,听到刘彻后面的话,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你就是为了孩子!孩子还没有了,就一心只有孩子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闹脾气了,刘彻摸了摸鼻子,失笑,“君儿,若非是我们的孩子,我为何要盼着?好了,你闹了这一通也就罢了。且记住了,日后再敢一个人这般骑马,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落,刘彻想起苏碧曦失了神一般纵马狂奔,周身的气息就冷凝了下去,肃着脸看着苏碧曦。

    刘彻很清楚,举凡天下,如果说有人能制得住眼前女郎的人,能够让她听得进去的,只有自己。

    同样的,真正能够制约他,能够管束他,能够让他甘心听服的人,也就只有君儿。

    今日之事,再不可有第二次。

    “你如何处置卓王孙,如何处置其他任何人,我都不管,都随你意”刘彻语气低沉,将苏碧曦牢牢地包裹着,“但只有一条,绝不可伤着你自己,一丝一毫都不行。”

    苏碧曦被他裹在怀里,被刘彻周身的气息团住,闻着熟悉的隐香,莫名地安心了下来。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便把自己安置在刘彻怀里,舒展着身体,任由刘彻抱着。

    狭窄的空间里,温馨静谧的气氛让人沉迷,更让人昏昏欲睡。

    等到刘彻自己倒了磁石上的茶水喝了,想喂苏碧曦也喝一口的时候,才发现怀里的人早已经安稳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刘彻只得度了一口茶水给她,而后替她用丝帕稍稍擦了身子,穿上里衣,将人安置在自己怀里,扬声让外面服侍的人启程回府。

    马车开始朝着翁主府而去,刘彻抱着他怀里睡得香甜的乖乖儿,啄了一口小人儿的樱唇,把她调整到了舒服的姿势,抱着自己最珍贵的珍宝,也沉沉睡了。

    凤箫声断月明中,高情云渺,风雨散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