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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外头早有闲话,说赵大奶奶也并非出身名门。”

    “不过听说赵大爷却很是喜爱她。”

    “传言看来不假,否则赵大爷怎么会带她来息生馆呢?”

    “可怜了咱们木末姐姐,若能等到这时,也不会……”

    “就算等到这时,况怕是自古多情女子,奈何遭遇负心汉,就算没了赵太师阻挠,赵大爷心中未必还会记挂木末姐,世间多的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我看赵大爷并不是负心薄情的人。”

    “他若不薄情,四年前怎会对赵太师言听计从。”立着的冷笑。

    坐着的也只有叹息而已了。

    渠出瞪着眼,无聊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有心再窥探得更多内情,奈何两个丫头不肯多说了。

    听上去倒像是赵太师棒打鸳鸯,赵大爷辜负旧

    爱,相比那位陶表妹不知从何而生的抱怨,陶先生身边的婢女倒像能够证实赵兰庭见异思迁、无情无义的实据了,渠出根本不曾犹疑,立马飘往清远台,但却见亭台里已经空无一人,她转悠了半天,才弄清楚春归正在浴室。

    春归正在香汤浸浴,那本就稀薄的酒意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此时正惬意享受着,听见耳边一声冷笑,睁眼即见渠出,惊得她立即护住露出汤浴的香肩,惹得渠出姑娘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矜持个什么,你身上有的,我身上也有,看你两眼我还能占什么便宜?”

    春归沐浴之时,本也不喜被人服侍,听这话后“恼羞成怒”:“你还懂不懂得人人皆有私隐,不容旁杂窥探了!”

    “我可是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赵兰庭他也许真不是个良人,趁着这时,你身子还清白没被他玷污,早作打算还不迟。”

    这回她也不故弄玄虚了,噼里啪啦便把早前的耳闻目睹合盘托出。

    春归却又惬意地闭上眼:“我当什么事呢,惹得你这样气急败坏,原来又是道听途说。”

    “那个什么木末姐姐,从前应当也是陶先生的婢女,赵兰庭也说了息生馆是赵太师所赐,过去他想必时常前来小住,要不是和那婢女发生些什么,赵太师何至于棒打鸳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你觉得我应当如何,自请和离?”

    春归这一问,顿时让渠出语塞了。

    “因为道听途说,自请和离也实在鲁莽草率。”渠出叹息。

    春归又惊异的睁开眼,却笑出两排白牙来:“你这回是真为我打算操心上了,我谢谢姑娘的一片苦心,但我还是相信迳勿的品行,不至于做出背信弃义的事体,就算他兴许对那位木末姑娘较之常人更加亲近些,也不能证实已经动了男女之情,当年这件旧事,或许另有隐情也不一定,只不过在旁人看来,是赵太师棒打鸳鸯而已。”

    “你真丝毫不存介意?”

    “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只有一点,不会庸人自扰。”春归眨了眨眼:“相比别人的说法,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渠出转身便走:“既如此,算我肤浅了,大奶奶好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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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君心我心

    建屋造园,讲究的远远不仅园植景观,重点还是要围绕人在宅院中生活方便,比如浴室的修建,就有不少窍门。辟如分前后二室,以墙相隔,一间生火烧热水,一间则用洗浴,浴室为了保暖,应是密蔽,靠近墙的地方凿井并装辘轳提水,在墙上凿孔引水而入,浴室后面则要挖一条小沟,方便排水这些都是最基准的要求。

    而清远台大约是在建造前便被兰庭划定为日常起居之处,所以对于浴室的构筑又远远高于基准了。

    洗浴这间未设浴锅,而高设木格,人可以坐在格上,其下炽火沸汤蒸之。

    还有白石砌成的浴池,用竹筒引水注入,一管专引热水,一管专引凉水,若觉水凉则可敲击竹筒,让隔间的侍者加入热水,若觉水热则敲击另一竹筒,侍者便加入凉水,浴室虽为密封,但仍建有窗户,窗户上还装有风轮,则能使室内通风换气却不让人觉得寒凉。

    总之是既能满足春归对私隐的要求,而且也能享受便利。

    经过香汤浸浴,只觉精神焕发,趁着室内蒸气未曾散尽只着中衣亦不觉冷,春归才唤入婢女替她绞干湿发,收拾得清清爽爽方才回到卧室。

    浴室与卧房间本有屋廊连接,但此时已经并非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季候,春归便没走屋廊,而是绕了一圈转从起居室进入。

    说来清远台的构建是真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起居室和卧房就非紧连,起居室的后门出去是个小天井,当中种植着花草,养了一缸睡莲,碧叶下有红鱼慵懒的摆尾游动。

    东侧是抄手游廊供人通行,西侧则建有廊房,廊房是供值夜的婢女休息之处,在卧房与廊房之间,上设竹管,中置钢珠,若主人要唤婢女服侍,可在房中轻拉垂绳启动机窍,钢珠则会因为坡度的殊差滚动至廊房,正好跌落至盆中,触响铜铛使婢女察觉。

    这些细节都是看重私隐的人才能预先设想得到。

    春归进入外室,只见空无一人,她便知道今日值夜的梅、菊姐妹两应当是窝在廊房里,但这时还不至于夜深到了立即安置的地步,春归可还想着和她们说说笑笑一阵儿呢,不免嘀咕道:“阿菊也就罢了,时而跳脱时而疏懒,阿梅却是最勤快的人,寻常不见我上床睡觉她可不会先去休息,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从内城到城郊这一截子路就劳累不堪,实在撑不住困倦不成?”

    罢了罢了,不扰她们就是,大不了自己点灯看一阵书。

    待出了外室,才见小天井里立着个人,正低头观赏那缸睡莲。

    一个男子,那自然也不能是别人了。

    直到此时懵懂无知的女子还没有大彻大悟,正想和兰庭说说笑笑一番也能打发时间,拉起笑容便走了过去,也低头去看那口大瓷缸:“此时刚萌芽长叶,还未到长苞之时,有甚可赏的?”

    “赏月。”

    春归再一看,果然见缸中清水,正倒映出一轮月影。

    “赏水中之月,迳勿真是好兴致。”

    “好兴致不在赏月。”兰庭忽而一

    笑,使那一瓮静水似乎突然泛生涟漪。

    “那在什么?”春归有些发怔,也不知是为男颜所惑还是为疑问本身。

    “在相陪赏月的人。”

    春归:呃……赵大爷还真是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啊,不过,似乎还真被他给取悦到了。

    两人就这么低着头,一本正经地静赏缸中月,好像这个漫漫长夜都能如此兴致勃勃的消耗,不过膝盖会提出抗议,脚脖子也有些意兴阑珊。

    “累了?”

    春归觉得自己没怎么表示,但已经被洞察入微的兰庭立时看出。

    “稍稍有些,不过也只是站累了,要不咱们再去苍茫亭里坐着饮饮茶,亦能继续赏月。”

    “不急在今晚。”兰庭拉了春归的手,把她往卧房里带:“明日我邀了几个好友来此饮谈,或许还有一番忙碌,今日还是早些安置才是。”

    春归原没听说过明日就要设宴的事,问了一句:“有多少人?”

    “六人。”

    “可有女眷?”

    “无。”

    春归:……

    那她似乎没什么好忙碌的了。

    不过赵大爷既然开了口,兴许是打算让她亲自准备肴馔,春归也觉得这的确是自己的责任范围,不属于赵大爷的无理要求,于是对于早些安置的提议并无怨言,她跟着兰庭步入卧房,便转过身来准备“送客”:“迳勿明日既要招待好友,也该早些安置了。”

    兰庭挑挑眉梢:“敢不从命?有劳娘子宽衣。”

    春归:……

    “小祥祭已经满了足月,我们总不能……一直分房。”兰庭提醒得十分合情合理。

    似乎也的确是这样,春归想到其实早在数日之前,宋妈妈便开始了唉声叹气、欲言又止,怕正是担心她既然已经期满除服,可仍然还是和赵大爷分房起居,夫妻两表面上看着是相敬如宾,又正因为是相敬如宾得令人着急。

    不过……就这样同房是否也太突然了,春归深深的认为自己其实仍然没有作好准备。

    她就这样迷迷糊湖的被兰庭牵进了屏挡那端,震惊的发现床榻上竟然挂好了朱纱帐,铺展开百子千孙被,条几上龙凤喜烛的光火似乎超越了烛芯应当释放的艳丽,可明明下昼她入内“检阅”时床帐衾被均非眼前陈设,春归终于是大彻大悟了,看来赵大爷是早有计划,并非突然意识。

    “我不喜被所谓的礼规拘束,但对于有的世俗风情还是极为认同的,因为这些世俗风情往往能够让事体更具仪式感,亦能体现人生真有美满安乐可期,过去我只把成婚生子看作是浮俗此生必不可免的一项责任,就像生为赵门长孙,不能推脱祖父之嘱承担家国兴亡。”

    兰庭更加靠近了呆怔中的女子,他的语气似乎如常般平静,他微抬手臂把手掌轻轻放在春归的肩头,他低头看着低头的女子,神色安宁眉目舒展。

    “可是辉辉,因为我的父母之命是你,让我对婚姻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世上也许有不少我不得不去完成的使

    命,但也许唯有你是使命之外,我想和你共渡今生,是无关责任道义的期望,和你生儿育女,是纵管我们难逃生老病死,但有我们骨血相连的亲人却能代代不息。他们是因你我真正的欢好而来世间,我们也会教识他们婚姻真正的意义,所以,我愿许你此生,未知你可愿意?”

    兰庭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春归的回应,不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因许她此生的人是他,不知顾春归,是否果真愿意和赵兰庭白头偕老、生儿育女。

    他不想用任何的责任道义给予逼迫,因为他企图的并不是这些。

    春归其实并非没有犹豫。

    因为她没有料到兰庭会如此诚挚的询问,她不知道自己关于责任道义之外,是否也愿意和一个人燕婉欢娱相伴终生。从前因为险难的处境,让她除了嫁给太师府的嫡长孙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很明白自己的抉择既是无奈又因功利,后来和兰庭日渐相熟,她更加庆幸的是他带给她的,确实是让风刀霜剑的日子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但她似乎没有办法作答,如果当初她能够选择,会不会仍然答应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果而今父母仍然安在,她会不会为了对方是赵兰庭而改变一直在父母的爱护下自在渡日的生活。

    她想她还需要时间确定自己的内心。

    能再容我一时么?

    这句话几乎已然到了嘴边,可当她正视那双垂注的眼睛时,却又停滞在了嘴里。

    这一刻春归清晰的感觉到了情绪里的不忍,她一点都不想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丝毫失望的神色,又忽然无比清醒的觉悟到,什么时候,她竟然开始在兰庭和父母之间摇摆为难了?

    原本一边是稳如磐石的骨肉亲情,一边却是不可预见的男欢女爱,若依她的性情,难道不应当坚定不移的选择前者么?

    倘若换一个不是赵兰庭的人,她的确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也已经成了她的生命里,珍惜在意的人了。

    春归攸然觉悟,便不再扭捏,她看着那双眼睛说:“不知我心是否如君心,但我从未后悔过当日决定,所以共渡一生,目前我是愿意……”

    话音未落,就当“愿意”二字才刚出口,亲吻便迫不及待的封缄了唇舌,春归只觉心头不知何时似被丝线穿系,此时被牵引得往上一提,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足底根本无法着力,她闭着眼,黑暗里似乎一切的感观都更敏锐,她能感觉到圈在腰上的手臂渐渐发热,也能感觉到兰庭渐渐急促得一塌糊涂的呼息,而这又深又长的,仍带着几分克制的亲吻并未造成她任何的不适,她的手也放肆大胆的圈上了他的脖子,而后身体就悬空了。

    兰庭体内正热血沸腾,但仍然不急不躁的隐忍着,他想如此美好的夜晚,必定是将终生铭记的,他也希望给予春归是同样美好的记忆,等他们华发苍颜、岁至迟暮,多少往事都已经朦胧不清,共对西窗月色时,始终不忘的是此日**,燕婉欢好。

    他坐床边,让春归坐于膝头,又再继续亲吻,直到终于是难耐的,相拥着倒卧帐里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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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眉心点朱

    似乎漫漫长夜的一梦,都有蕴绕不散的沉水香。

    直至迷迷糊糊中醒来,尚且不知梦里梦外,直到看清了帐外的龙凤花烛余焰未烬,而西窗隐隐已经透着苍光,春归才将意识渐渐清明了,但仍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装作美梦未醒。

    她想她和赵大爷生活里可能永远无法同步的一件事,便是她绝不可能主动自觉毫无留念的,在天亮之前起床。就算是已经醒了,仍然还要“缠绵”一阵的,无论寒暑春秋、是晴是雨,春归觉得自己一生都改不了赖床的陋习,睡到日上三竿才是她孜孜不倦的人生志向。

    好在赵大爷似乎也并不介意她的这一陋习,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早起便打扰过她,念及这一好处,春归愉快的卷起唇角,破天荒的没了起床气。

    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春归又觉面颊发烫,她的婚前教育是被兴老太太的儿媳妇负责传授,但那位世母说得语焉不详,只反复强调无论多么疼痛都不能反抗,导致春归一直心存畏惧,以为同房之事会像生产一样艰险,结果……她怀疑世母是有心捉弄她。

    当然起初的感觉仍然难免不适的,但也不至于到忍不住暴起伤人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