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思道:“这和尚却被平西王所杀,这是你来的目的吧,怎能甘心成了他的榻上宠呢。”
姜卿儿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不是榻上宠……
她道:“齐王这是何意,要将奴家抓去审问一番吗。”
李九思立直了身形,走到姜卿儿身旁,躬身看着她微红的眼,温和说道:“姑娘可知平西王便是当年的和尚?”
池子里的蛙鸣声未停,他的话语不咸不淡,就想在告知她这件事一样。
姜卿儿凝视着眼前这人,既然大师会掩面定不会是单单为了对她隐瞒身份,不然这四年来为何不用李墨的身份出现。
她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还还是能看得出来,大师跟着齐王不过是貌合神离,他向来谨慎,又怎会让齐王知晓此事。
眼前这齐王可是在套她的话。
姜卿儿顿了顿,说:“齐王爷怕不是弄错了,和尚奴家识得,平西王爷的面具,奴家在榻上时也揭过,容貌都不相同,怎会是一个人呢。”
说着,她轻轻抹泪,“奴家只是个女子,无依无靠,纵使拼了命,哪里斗得过他。”
李九思挑了挑眉梢,思量着她话中真伪,又想想这女子如此得平西王欢喜。
他上前两步,怜惜说:“本王着实见不得美人哭,你若是跟了本王,便不会让你哭,一生富贵皆不愁。”
听了这话,姜卿儿微顿,随即便低落着神色,“平西王爷凶恶,奴家成了他的人,又怎敢做这出格的事来,若他发怒,会要了奴家命的。”
李九思淡然一笑,“有本王在,还怕保不了你吗。”
姜卿儿轻蹙了下眉,心头只想着如何摆脱这人,便目光怯怯的,又明目张胆地瞥了齐王腹下裆处。
这一举止给李九思看入眼里,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何意,姜卿儿便掩着唇,轻声道:“咳…平西王爷似乎要比齐王爷…威猛得多,奴家终究是个榻上之物……”
后面的话,姜卿儿也不说了,反正她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李九思被她的话差点噎住,看了下自己身下,可是在说他这里不如平西王?这个女子!真是青楼出来的蠢货,他不知道有多威猛!竟敢大逆不道的质疑他?
借着月色,姜卿儿把李九思眉目间的薄怒看得一清二楚,便怯怯地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
这时,薛瑞寻了半个景和阁,这才寻到游廊长亭中来,带着沉重的脚步声,姜卿儿看向来人。
薛瑞瞥了眼在场二人,虽不知姜卿儿为何跟齐王在一起,但他是来寻她去见王爷的。
李九思见薛瑞来,忍下心头不爽,没有发作于姜卿儿。
薛瑞对姜卿儿道:“姑娘,王爷唤你去跟前伺候。”
姜卿儿面容微僵,轻应了声,薛瑞恭敬地对李九思躬下身,便带着她离开此处。
夏夜月色朦胧,清风徐来,微微吹起姜卿儿的秀发,心绪也因此而低落。
跟随在薛瑞身后,姜卿儿不作言语,一点点的理着心绪,始终没想好用何种姿态面对那个平西王,她瞥向长亭之外,景色怡人。
片刻之后,来到景和阁的主卧前,薛瑞停下脚步,什么都没有说。
姜卿儿停顿一下,才伸出手推开房门,此间是双间,有内外两室,入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外间的三扇嵌玉屏风。
她越过屏风,步伐缓慢地越过内间的檀色帏帘,房间正中的紫檀木桌几上摊开着两卷书。
李墨端坐于干净整洁的锦绸地褥上,虎骨面具又重新掩盖住左上边脸,下颌轮廓分明,薄唇微抿,如今看来还真是相似弘忍和尚了。
他微低首看着桌上的书卷,垂在身前的黑发还在有些湿,修长的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
是听见姜卿儿来了,瞥她一眼,淡漠道:“过来。”
姜卿儿怔怔地看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丝与弘忍相似的神态,可是没有,弘忍不会像他这样的坐姿,也不会说这样命令的话。
见她没有动静,李墨再次侧首看向她,眸色微沉,姜卿儿知道他的意思,抿了下唇,缓缓走到他身旁坐下。
李墨没有看她,翻看着物资账本,淡淡道:“擦干本王的头发。”
发帕静静地放在一旁,姜卿儿顿了一下,白皙的手揽起他的墨发,还在潮湿,用发帕轻轻擦拭。
他的发比她的长发要粗一些,人如其名,发黑如墨,不过只长到宽肩下处,还不曾垂到腰,四年过去了,还长得挺快?
李墨没察觉姜卿儿的心思,念着的是战役一事,隔日便率军前去潼关,物资粮草是军队的核心,这次于潼关围而不攻此策,耗损是极大的,之前一战半年,军中内伤不少……
正思考着,头发便被扯了一下,不算是很疼,但也让李墨蹙起眉头,看向姜卿儿,她正忙着给他擦发,二人对视一眼。
没有言语,就当她是不小心的,李墨收回目光,不再在意。
姜卿儿揽着李墨的黑发,心知他身负血仇,也有立志要走的路,她理解他的立场,又怎愿成为他的累赘。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该高高在上,征于山河铁蹄之上,于此相比,她一个青楼戏子又怎能比得起。
装成不认识她也好,离她而去也好,可为何要如此欺负她,姜卿儿心神不定,之前他的所做所为,心头有些气,便又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扯得比方才重,使得李墨微昂了下头,冷哧一声,看向姜卿儿,殊不知她眼眶里泛了水光。
李墨将她手里的发帕取下,“哭什么。”
姜卿儿瞧着他的眼,冷漠无情,对于眼前这人既陌生有熟悉,仿佛只有寻欢之时,才会有所变化。
她撇开脸,轻拭去眼眶的泪,“眼睛有些涩而已。”
李墨挑了下眉梢,知晓她有些赌气的意味,他还给她扯了两下头发,都没怨言,若是旁人早就拖去军杖处理了。
姜卿儿不想被他发现什么,生生将情绪压了回去,瞥了眼桌上的地图和账本,“王爷如此操劳,应该是有些饿了,卿儿去做碗莲子汤来。”
第39章 自难忘(11)
姜卿儿正要起身,却被李墨一把拽入怀中,细腰便被他拿捏住,瞧着她微红的凤眸,知她今夜有些事。
李墨轻柔地了下她的眼,姜卿儿愣愣地眨眼,静静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声,那么真切,纤手微顿后,缓缓抱住他宽厚的后背。
李墨眸色微沉,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那衣裙底下的肌肤白皙柔滑,他沉声道:“本王后日率军于潼关一战。”
此番围攻潼关,只能先把卿儿留下洛阳,会让青云暗中护卫她的,竟如此不舍,还不如不见面。
他托起姜卿儿的细腰,微微低首。
气息落在精致的锁骨上,温热得姜卿儿的指尖发软,可他的话语毫无情绪,冰冰凉凉,告知她一声而已。
可方才在浴间躲着之时,她便知晓了。
姜卿儿接过他的话,应道:“卿儿会在洛阳等你。”
李墨微顿,她的声音柔雅好听,好生贪恋,更爱她情起时娇娇媚媚的声音,酥了他的心。
他道:“你自安好。”
姜卿儿心头微酸,任由他肆意的行径,全身没了气力,她柔哑着声道:“你会来接我吗。”
或许他们本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她硬生生挤进他的世界里,妄想成为能陪在他身边的人。
李墨没有抬眸看她,却淡淡应道:“会。”
姜卿儿面颊又媚又红,衣裳被滑落下来,这天下战乱,人人都知这潼关之战有多紧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派二十万兵于关口驻守。
这不是她可以使性子的时候,她不应该扰乱他的心神,姜卿儿身子轻颤,檀色的锦褥上衬得纤腿越发白皙,她那小手覆着他微湿墨发。
此次一去,他生死难定,生气归生气,但她不希望李墨出事,姜卿儿不想与他说面具的事了,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桌上的榆木灯芯闪烁着,房内半开着的窗牗,清风微凉,夜色刚好。
姜卿儿被他压在地褥上,呼吸炽热,她颤着声道:“希望你能活着。”
李墨微顿,双眸看向她的娇脸。
听他停下来,姜卿儿眼里噙着泪,试着学他冷着声道:“我怕你死了,我就见不到和尚了。”
李墨轻咬了下她的肩头,语态冷然道:“有没有同你说过,不可再提那和尚。”
姜卿儿微缩了下身子,抿着唇不想和他吵,明明如此亲近,却如同隔了八万里路,她永远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李墨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往榻上而去,他不会死,谁都可以输,他不可以输,不是答应了要娶她的么。
二人走后,那桌几上的榆木灯终于熄灭了,微风吹起了一页书卷,落下……
……
洛阳城内士兵来往匆匆,军粮处的最为繁忙,平西王于一早便下了军令,整顿一日,备好补给,明日启程,围攻潼关。
姜卿儿醒来之时,李墨已不在身边,榻上留下的只有一丝温热。
梳妆好后,玖兰送来那碗避子汤,姜卿儿这次却顿了很久,终一笑将汤喝下了,仍是那般苦涩,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但如今这情形,她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用过早膳,姜卿儿出了景和阁,节度使府外,众将士繁忙不已,也无暇在顾及她。
听玖兰所言洛阳将为潼关前线供应物资,有薛瑞镇守城池,潼关地势险要,不好攻克,上次王爷差点就被朝廷军副元帅吴世则给擒住,也不知这次使什么计策。
姜卿儿纤手轻轻搭在府门框上,什么也不说,她想帮他,即使是想他也不会让她碰一下。
潼关镇守着二十万朝廷兵,而他麾下三军十五万加上北军铁骑十万,优势明显,但齐王居心不良,难说不会出事。
姜卿儿心思沉重,在府前静静待着,直到下午,那身着盔甲的平西王携几名将士回府,他气宇轩昂,仅仅只是背影,她便能认出来。
他的身旁还有那齐王李九思,二人正商讨事宜,姜卿儿在府门前瞧着他,捏着手绢。
李墨刚到上台阶,便见那抹身着红色襦裙的女子,柳眉微愁,娇颜可爱,静静地看着他。
姜卿儿福了下身,唤一声:“王爷安好。”
李墨冷眸瞥她一眼,便走入府中去,没有丝毫停留。
姜卿儿微垂首,知道他便是弘忍之后,如此态度,还有些不太习惯,她的和尚纵使清冷,但绝不会冷漠而去。
不过她也不想习惯,待战乱结束,就当她从来没出现过。
景和阁的书房不算大,所存书籍不过百本实属是过于少,回府之后,李墨仍是回到这里,手持朱批笔写着行书。
忽然门前有声响,他抬起首看去,只见姜卿儿倚在门前,李墨顿了下,不再顾她。
姜卿儿莲步轻移,行到书案前,看着李墨忙于手中事务的神态,他虽然冷漠,却是事事纵容着她,本应不该让她进来的。
虽然现在老凶她,却也没那她怎样,除了在榻上欺着她。
姜卿儿沉默片刻,轻轻道:“王爷此战可还是如上次那般围而不攻,切断敌方补给?”
李墨笔下微顿,没有回应她。
姜卿儿微蹙眉,“潼关兵卒如此之多,上次王爷围攻近六个月仍是不破,这次定是有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