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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见那初为人妇的年轻女郎穿了件胭脂水红的寝衣,因为起来的匆忙,外面只罩了件宝蓝色的妆花褙子。黑鸦鸦的头发挽了一个小攥,却因为刚才的打斗松散了一大半,使得她比平日看起来魅人许多。

    顾瑛也不是没察觉这道灼热的目光,但一抬眼就看见哥哥微微发青泛红还破了皮的半边嘴脸,平日的清隽文雅竟然不剩半分,就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衡的脸立刻又黑成锅底。

    然而又不好为这么点儿小事发脾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火性,没好气地问道:“你如今的手脚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好几拳。照你这个架势,明年就可以到江湖上当行侠仗义的女侠了。”

    顾瑛知道今天若是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就莫想安睡了。

    但对着这样狼狈模样的哥哥,她心底里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憋着笑意柔声道:“前一向不是有顾家人过来惹事吗,钱师傅害怕有人跟着有样学样,就特意教了我几招小擒拿手。说只要使巧劲,一个两个不再话下!”

    顾衡心里嘀咕,心想这丫头的气力已经够大了,钱师傅还教她这么厉害的招数。偏偏第一次就拿来对付自己,也是倒霉催的。

    顾瑛见他低头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

    想了一下,就回身从黑漆雕花架子床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珐琅缠枝莲八宝纹攒盒。打开盒盖后,铜鎏屉上面是八个扇形小攒盘及一个圆形小攒盘。分别装了玫瑰糖、芝麻团儿、栗子糕、蜜藕、蚫螺酥、巧粽子、桂花糕、如意饼。

    顾衡险些笑出来,这丫头什么时候在床上收了这么多好吃的?

    顾瑛有些不好意思,“布庄隔壁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送了好多点心给大家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就干脆一样买了一些。给大家分了还剩不少,就统统装在盒子里,看书饿了时就吃几块 ……”

    顾衡的心突然间就软了。

    从前的女郎懂事知礼,无时无刻不在照顾祖母和自己。想来只有卸下千钧重担,她才有闲心躲在帐子里看闲书吃小食。顾衡想象她像小松鼠一样左挑右拣寻找可心的食物,心里就涌起一股骄傲和心疼。

    一瞬间所有的疲累都消失无踪,顾衡靠了绣着富贵福寿纹彩地的迎枕,拈了一块玫瑰糖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糖里因为有加了梅卤的玫瑰花瓣,不但颜色鲜艳香嫩可口,还有一种甜丝丝的韧劲儿。

    虽然梳洗过,但是顾衡因为将近一个月的奔波,下颌上有淡青的胡茬,脸上也有纤维的风霜之色。一双略微细长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在这寂寥无声的深夜里,整个人显得年轻且具有攻击性。

    屋内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升高,顾瑛轻咳一声准备去帮他倒一盏茶水,步子刚刚挪动就被狠狠掐住腰身。扑面而来的是炙热的呼吸,滚烫的肌肤,还有如同铜墙铁壁般结实的胸膛……

    顾瑛惊叫一声欲要闪躲,赤红着一张脸吭吭哧哧地急道:“我怕你齁着了,想去给你端盏茶来!”

    顾衡沉醉在一片莹白香软当中,良久才趁着空隙沙哑道:“若非一路拖着衢州那些破烂东西,十天前我我就快马飞奔回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才成亲两天就叫我出公差……”

    朱红纱帐被拂散,清凉的春夜却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顾瑛被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浑身再没有力气。开始还如溪水潺潺,越到最后越像狂风骤雨。这一天相比大婚之夜的缱绻温柔,别有滋味不说还更加让人羞煞。

    顾瑛到了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得远处隐隐在敲五更鼓。那人却似乎意犹未尽,发烫的唇舌依旧贪恋地在光洁的背上徘徊。她陷入模糊睡意前,想这人到底是憋了多久啊,怎么喊都不停,大概上辈子的欠帐今天都一并还清了……

    仿佛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天边就已然大亮。顾瑛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好生生地睡在枕上,衣饰干净身子清爽,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就疑心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春梦。

    实在是太羞人了……

    精神仿佛依旧倦怠,她就半睁着眼睛寻思今天的事情。新开的分店里有一批新货要到,所以吃过早饭后就要过去盯着。店里新聘的几个伙计虽然已经基本上手,但是有些事还要她这个东家过过眼才成。

    效外相熟的花农便人带了信,说年前培育的几品泥金香和朱砂霜正经成活了。趁了节气栽在园子里,今年的秋天就可以一边吃蟹一边赏菊了。若是有兴致,还可以学着京城人扎菊山。

    正准备起身时,顾瑛后知后觉的发现昨天穿的好像不是这套寝衣。她一抬头,就看见外间窗口下的罗汉榻上正悠闲坐着一个身影品茶。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人眉目清朗地侧首一笑。

    顾瑛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

    她忽地记起昨日那些抵死缠绵,记起那人将自己抱在膝头狎语,记起他不同常日的侵掠和蛮横。还有怎么也逃不开的亲密,和耳廓边让人发痒的温柔细语……

    顾衡得意地一翘嘴角。

    昨日一进门,毫无防备的他就被顾瑛一顿拳头收拾得服服帖帖。虽然只是一场误会,传出去也只能说明夫纲不振。看顾瑛那幅憋着笑意的模样,实在是欠收拾。果不其然,昨晚上憋着一股劲儿赶了半天工之后,这丫头今天早上就又是一副羞羞答答新妇的模样了。

    妹子已经羞窘成了一只粉红色的虾,顾衡的心情越发好。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绛红织百蝶纹的衣裙,无比体贴地问道:“身子痛不痛能起来吗,要不要我帮你穿衣服?”

    顾瑛已经缩到了床角,羞得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你……你怎么能那样,打哪儿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话没头没尾,但非常奇异的是顾衡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强制压下心头的得意,极为正经地轻声道:“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的大事,关起门来连皇帝老爷都管不着。咳咳,成亲那天我就说过,咱家的大事儿你说了算,内室里的这点小事就我说了算。”

    顾瑛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还没有想明白过来,嘴角已经被轻轻啄了一下,在那片丰软上纠缠了一会儿,被褥又重新围了过来。顾衡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虽然是春末,但是早上还是有些凉气。你窝在里头不要动,我给你端红枣莲子羹过来。”

    屋子里其实不冷也不热,但被这样全心全意像小孩子一样照顾着,顾瑛心里舒坦得简直要长草,乖巧至极的一口一口的喝着莲子羹。

    那羹大概很久就开始熬了,吃在嘴里软糯入化。顾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所新宅子里虽然没有几个人,但是该有的门房厨娘杂役还是有的。昨天上房里的动静那么大,也不知那些人听没听到?

    春天的日头升得极快,一会儿工夫婆娑的树影便投在槅扇上。顾衡看着媳妇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变得红馥馥的脸蛋儿,心情更是愉悦至极,衙门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竟不算什么了。

    他想,原来我只以为与这个人共赴白首之约已经是平生无疆之福。但现在,我想要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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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零章 哗然

    第二天一大早, 顾衡不早不晚一分不差地在辰正跨进了工部衙门。

    半个时辰后, 五品工部员外郎谷云同将人唤到面前, 指着边上的椅子落座后,态度无比和蔼地道:“衢州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 没想到那些人这么猖狂且无视法度。接下来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自有人过来接手。”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过河拆桥,不过比预想的还是要体面些,好歹还提前知会了一声。

    顾衡心中并未感到如何生气, 自己的差事本来已经算完成了。对于这件事,朝廷里如何运作自有章程。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再或者是西风压倒东风而已。

    更何况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 归根究底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自己在这个时候抽身而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这样莫名其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幂幂当中仿佛有人……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表态站队。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不出顾衡所料, 为了衢州南北银矿的这件事, 大皇子肃王和三皇子敬王处处针锋相对, 每日都在朝堂上争辩, 只差脱了衣服赤膊上阵。皇帝无法,只得从六部抽了人手负责查帐审案。

    虽然一捱再捱,但终究还是在账簿里发现了蹊跷。

    南北银矿应该是江浙道最大的一处煤矿,物产之丰在全中土都是数得着的。所以其上报的诸项费用, 工部各衙门都是尽可能的核销。

    但有着如此优厚条件的大矿, 所冶炼的白银近十年间都没有大幅度的浮动, 每年都在一万七千两左右, 上缴朝廷的银课就保持在五千佘两,譬如去年上缴的银课为五千七百八十九两……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南省的永丰银矿也开采了十余年,上缴给朝廷的课税却是一年比一年激增,去年的银课为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两……

    这些账若是没有人细算,根本就不会惹人注意。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尤其显得尴尬。这回显然触及了皇帝的逆麟,下旨抽调了十几个精通算学的国子监学生,不眠不休地吃住在工部,终于初初核算出衢州银矿被贪渎了十六万二千两之巨的白银……

    工部员外郎谷云同拿着这个结果如同烫手山芋,若是原封原样的缴上去,自己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

    他知道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这个结果,更知道衢州知府薛维昌的自辩折子已经呈了上去,就连一干地方官吏弹劾顾衡仗着身份吃拿卡要肆意妄为的事,督察院御史台的几位胆大的御史也在大朝会上捅了出来。

    那些御史本来就风闻奏事,个个恨不得弹劾某个人后,好留个不畏强权的名垂青史。一番慷慨激昂的训斥过后,对顾衡的人品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攻讦,并由此引申质疑到这些账簿的真假。

    但令人不安的是,皇帝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各打五十板息事宁人,而是把弹劾顾衡的折子全部留中不发。

    手中的几张薄纸重逾千斤,谷云同叹了口气,终于把纸压在案卷最底下,这时候这样做无疑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是敬王有明示,为了保全江浙总督,只得尽量不让这把衢州的火继续往上燃,所有的矛头就此打住。

    谷云同有些晦涩的想,原来从龙之功不是这么好挣的!

    就在这个胶着不定的节骨眼上,有一貌美女子到京城衙门出首,说顾衡在衢州公干时,曾与她有一夜雨水之欢。如今腹中朱胎暗结,她不忍腹中胎儿落地就见不着父亲,这才千里迢迢地到京城来寻找情郎。

    不想那人却翻脸不认,根本就不承认那晚的风流逸事。她一介弱女子叫天不应求地不灵,实在无法这才厚着脸皮到衙门里来想讨一个说法。

    京中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顺天府尹不敢自专,把案子一层一层报上去。他再蠢,也不会把这桩事当成一桩普通的风流艳事,这明显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处置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很快批复了四个字——照律行事。

    顺天府尹愁的白了半边头发,和手下的师爷书办们把这道谕旨翻来覆去的领会了老半天,这才派嘴皮子利索的人客客气气地往巾帽胡同送了一道拘票。

    案子开审这天,顺天府衙门口照例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有几个眼尖儿的人,还看见人群当中有换了衣服的权贵亲随。大家甫一见面时都有些尴尬,只得半遮了脸面装作不认识。

    顺天府尹总预感今日事不能善了,在后堂磨蹭了半天才穿戴好衣服。就有小吏过来禀告,说肃王敬王奉皇命过来听审。他一阵目瞪口呆,这件事怎么越看越邪乎,待会儿不会在堂上打起来吧?

    大堂上原告很快被带了上来,竟是一个长得极为清雅秀致的年轻女子。恭敬磕了三个头后就跪在一边未语泪先流,自陈姓柳名香兰,衢州人氏。声音低微却极清晰地指证顾衡不认她腹中胎儿,致使她如今流落他乡生活困苦无依。

    她话语一落,头戴玉冠的三皇子敬王就一脸怜惜地摇头轻叹,“这女子浑身书卷气,这份秀雅出尘在京中都少见,真不像青楼中人。难怪咱们顾榜眼一见倾心,竟然不顾身上担的差事,与这女子在驿管成就好事。”

    敬王本来对顾衡的印象不错,但那人几次三番的滑不溜手避重就轻,就让他心里生了几次不耐。加上这回的事,便不介意往顾衡的身上泼些脏水。

    他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周围,颇有闲情逸致的建议道:“既然已是如此,咱们不妨顺水推舟让顾衡把这女子领回去,当丫头当妾室都随他心意,总不好让堂堂榜眼当一个薄幸郎……”

    这句话的险恶用意简直是明晃晃的写在上面。

    第一顾衡在外公干时狎妓嫖~娼,犯了朝廷的律例。第二顾衡吃干抹净后走人,可见人品之低劣。若非这个妓子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来,大家伙都被他的道貌岸然骗了。

    大凡男人遇到这种香艳事一向都说不清楚。

    敬王看不惯的人,肃王一定是要帮衬几句的,就磕着茶盖子斜睨一眼轻蔑道:“难不成赫赫京城衙门,就由个下贱娼妓红口白牙的胡说一气?第一顾衡有没有和她春风一度,到现在为止还是未知数。第二,顾衡即便曾经是她的恩客,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得就是顾衡的种。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事,薄幸不薄幸咱们说了不算!”

    他也有些担心顾衡年轻气盛,出门在外遇着有心人设下的阵仗上当,所以就不敢把话说死。

    顺天府尹正伸长脖子看被告顾衡在哪里,就见堂下侧后方站出来一个身着宝蓝衣裙,头插金镶碧玺长簪的女子,恭恭敬敬深福了一礼后道:“……我夫顾衡今日有事耽搁一时半会儿,特让我先过来看一眼究竟。”

    三皇子敬王脸上一僵,他如何不认得这女子是谁?

    这是公堂,是女人能随便来的地方吗?他铁青着脸霍地站起身子拿手中折扇一阵乱点,低斥道:“原先我看顾衡做事还有章法,怎么如今遇着事儿就把老婆先推出来?那……谁,你也是七品孺人的身份,应该知道这是在审结案子,不是你们女人在后宅办家家!”

    就连肃王也皱了眉头,“这个顾衡搞什么鬼,怎么能遇事躲起来让家中女眷抛头露面的道理?”

    来人正是顾瑛。

    她左右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堂下跪着的柳香兰却知机,一把扑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姐姐开恩,我虽然出身下贱,但腹中胎儿是无辜的。求姐姐看在顾大人的份上收养这个孩子,我就是死也瞑目……”

    柳香兰本来就生得文弱清秀,又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斜襟素面杭绸衣裙。这一番含泪泣诉,更显得她伶仃荏苒惹人爱怜。

    起码三皇子敬王是满脸同情,指着堂上二女悄声笑道:“顾衡这份齐人之福真真是叫人艳羡,听说这位柳姑娘曾是衢州府的头牌,不知有多少江南才子等闲都见不到一面。日后妻妾和美,也算一桩雅事……”

    顾瑛却是丝毫没理会这位皇子不怀好意的打趣,伸出双手将柳香兰好生扶起道:“你即是有孕在身,也当珍惜自个儿。这地上寒凉,对孕妇的身子不好。不如我让京里的名医为你好好诊治一回,看有没有什么关碍?”

    柳香兰立时变色,双袖一拂怒昂然道:“我确是有了身孕,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谎不成?还巴巴的叫京城里的大夫给我看诊,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到时候把打胎药让我当成安胎药喝了,我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敬王巴不得立刻把顾衡嫖妓这件事坐实,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道:“这柳氏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顾氏你当着众人下个的保证,在好好把人领回家去。吃的用的都不能出岔子,反正就是个桌子上多双筷子的事儿……”

    顾瑛恭敬福了一礼,照旧没有理会拉偏架的敬王。转头定定望了柳香兰一眼,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半天才慢悠悠一字一顿地道:“我夫顾衡是三月十四出的京,骑快马三月二十五到的衢州,在那边前前后后不过耽搁了三五天,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四月初十,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月余。”

    她脸上隐隐有一丝讥讽,转眼散了开去,“刚才我浅浅一扶脉,姑娘你的身孕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吧,这日子怎么算都对不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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