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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殷梨亭这才走过来低声说:“四哥,你别吓唬小师妹,你看她都要哭了。”

    莫声谷没开口,但脸上也是类似的意思。

    张松溪看看雪竹,直觉她根本不是想哭,而是不想被人那么抱着,遂开口道:“二哥,放小师妹下来吧,她似乎不习惯被这么抱着。”

    俞莲舟低头看了看雪竹,雪竹抬头,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竟然已经湿了,随后她趴到俞莲舟肩上低声呜咽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哭声却极为压抑,看着好生可怜。

    俞莲舟立刻怒目瞪着张松溪,道:“还不道歉!”

    张松溪也没料到雪竹竟然当真哭了起来,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由得想起以前他这样和六师弟、七师弟玩两人明明都很开心,为何小师妹竟会哭?

    莫非是男女有别,她不喜欢这样?

    张松溪本无恶意,眼见如此情形,立刻诚心诚意地柔声道歉。

    雪竹趴在俞莲舟肩上只呜咽着不吭声,宋远桥、俞岱岩相继开口说了张松溪几句,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碍于长幼辈分不便开口,只能以眼神表明自己的心情。

    俞莲舟抱着雪竹往外走,说是带她出去看看花鸟,或许她会好些,几人都觉得有理,相继跟出门。

    张松溪有意无意地被推到了最后,他无奈地笑笑,举步跟上,忽看到伏在二师兄肩头的女童抬头对着自己挑眉笑了笑,脸上干净的很,哪里有泪水的痕迹。一时间,张松溪竟有些哭笑不得。

    枉他自负才智,居然被一个三岁的女童戏弄了一把,偏偏他还理亏在先,什么都说不得。她若是一直骗过去也就罢了,偏还让他知道她只是做戏,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他先前怎会错以为她是何方高人返老还童,分明只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罢了!

    张松溪自然不知他这一念之变,就从九分正确到了三分正确。雪竹的确不是返老还童,但也并非只是聪慧过人的孩子,以这一生而言,她或许的确算得上“生而知之”——因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曾名瑶光,拜师华山纯阳,曾历经安史之乱,曾见咸阳宫阙,曾与人在月圆之夜一剑相决。

    瑶光以为自己已死了,虽有遗憾,却不后悔,在死生一线之间,她确有所悟,纵然这领悟来得太迟,也好过一生蒙昧不知。

    瑶光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竟会以婴儿之姿再一次醒来。她花了整整一月才接受这般现实,随后为了抓住那一丝生死之间的明悟沉入思索,这一长思就过去了三年,倘若这一次她不是身在武当,而她如今的“师父”不是道家高人、武林泰斗,恐怕她这一次就等不到平安长大了。

    三年已过,瑶光受武当照顾良多,又怎可能以这般幼童之姿脱离武当?

    罢了……

    她已不再是昔日的她,拜入武当又如何,如今她的师父师兄待她如此,恩重情深,尚未图报,怎能割舍?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武当确实是不收女弟子的,不过这个是同人吗,所以就开个后门让瑶光进去了。有关育婴的种种困难,大家不要深究了,反正孩子养大了(……)。

    姬友说,如果是为了武当背景,也可以设定瑶光这次是武当七侠里某一位的亲人,然后带上山被张三丰教导长大,我翻了翻原著,除了宋远桥明确有妻有子,张翠山吗大悲剧大家都知道,殷梨亭有个未婚妻又没了,其他几个好像没提过亲人之类,我又不想让瑶光和那宋青书成姐弟,索性金手指开大一点变成金大腿,直接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好了。

    。

    为什么我非要扒着武当不放呢?

    一:武当算是道门的。

    二:张三丰九十寿诞和百岁寿诞各出一件惨事,实在令人唏嘘。

    。

    写同人的意义何在?

    弥补遗憾,改变悲剧,又或者单纯只是喜欢某个角色,因为这样的爱与遗憾我才会动笔,所以我的同人绝不会跟着原著剧情走,看着悲剧发生来一句“这是命”,擦,原著都这模样了同人还这样,我是脑子有坑啊!只要在合理范围内,能改的,我就要去改,要改得理、改得大胆。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写原创角色的理由。

    我认为,在原著的世界中,每个角色的性格早已确定,性格决定命运,可以说,即使把事情重演几遍,很可能最终也还是原著的那种发展,想要打破这个局面,需要的是外力,不管是穿越还是重生,都属于这样的外力,它带来的是原著所没有的、来自于外部的干涉。瑶光并不知道剧情,也不存在什么为了改变而改变,她只是存在着,从她身边开始影响,就像往水里丢了个石子,最终涟漪能扩散到哪里,那颗石子自己也不知道。我要的就是这一点变数,不需要她刻意去做什么,而是顺着这一点变数,给那个世界一种别的可能。

    ☆、第40章 天才师妹

    时光荏苒,匆匆两年过去,武当派的小师妹也过了五岁生辰。

    自从“雪竹”三岁开口之后,武当七侠的生活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那之前,他们一直对这年岁相差甚远的小师妹怜之爱之,就如同爱惜自己女儿、妹妹一般,但凡人在武当山上,每日总会拨出时间去陪伴这位小师妹,耐心地读书给她听,见她笑时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几人原本还有些担心等到开蒙之时,小师妹不能说话的弊端会显现出来,几人凑在一起为了如何教导小师妹也不知讨论了几次。天幸他们所讨论的法子全都成了不必要的,他们的小师妹并非天聋地哑,只是说话的时间迟了那么一些,几人也就把课程摆上了日程,然后,他们就相继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叫做蠢材,天生蠢笨,无论如何悉心教导,他也什么都学不会,直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刮醒他,要是再加上一点好逸恶劳、好吃懒做,那简直让人难以忍住愤怒,谁若是摊上这般的徒弟又或者同门,那恐怕是难以真心喜爱他。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人,叫做天才,天赋其才,天予其知,仿佛生而知之,触类旁通,无论什么都一教就会,这样的学生固然会让老师极为开心,却也会令他的同门师兄承受极大的压力。

    试想一下,一个年龄还不到自己零头的孩子不管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眼见着就要比自己懂得还多了,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男人能视若无睹吗?

    武当七侠里较年长的几位早已有了当师兄的经验,因年岁差别,待小师妹更似待女儿一般,宠爱非常,像是殷梨亭、莫声谷则因入门晚,一直都只被师兄们照顾,好不容易有一次当师兄来照顾师妹的机会,两人虽不肯说,心内早就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了很久决心做一个好师兄,一定好好教导照顾小师妹。常理来说,有这样的师兄们,定然会是同门融洽、和乐融融了,可是,眼下的情形时 ,师兄们眼看着就要无用武之地,反而要担心自己将来教不了小师妹、或者要向小师妹讨教了。于情于理,怎能容忍!

    如宋远桥、俞莲舟这般年长的几位暗自用功,把那些往日参悟得不太透的道家典籍都翻出来再看几遍,如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这样还能用少年来形容的几人可就是用功在明面上了,每每张三丰去教导“雪竹”的时候,三人全都紧跟着一起,生怕落下进度,饶是如此,三人还是对小师妹堪称恐怖的学习速度感到害怕,原先多少自觉天资尚可、偶尔还偷得浮生一日闲的几人立刻勤勉了十倍不止,若不是张三丰阻拦,只怕武当山上就要出现悬梁刺股,萤囊映雪了。

    在这样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武当派的弟子几年间武学大有进益,文学也大有进益,哪怕是从前好武不好文的七侠莫声谷也能出口成章。

    至于引发这一切改变的当事人本人……

    幼小的女童抱着一柄桃木削成的短剑坐在乔木下,静静地看着垂珠般挂下的紫藤。

    小小的花朵簇成一束,便是淡淡的紫汇聚起来,也成了一整片浓密的紫色花海。

    这一树紫藤可以说完全是她看着长大的,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原先只有几支藤蔓的紫藤也密密地缠了一树。

    草木荣枯,年年有序,死生之间,一线之隔。

    她曾见生,亦曾悟死,如今终于明白了太极两仪之间那一丝转化从何而来。

    生以死为终,死以生为止。

    若无生,自无死,若无死,亦无生。生与死互相依存,一体两面,原不可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混沌之中有阴阳二气,两仪之中再生天地人三才,而后化生万物。

    从无至一,从一至二,而后至万物,或有一日,万物复归阴阳二气,再回至一,以至于无。

    因见其生,故知其死;因见其死,故知其生。

    万事万物自循天理,在这死生之间往复轮回。阴阳二气亦是如此,故而阴尽则阳生,阳尽则阴生,阳盛之时阴以不显,而非不存。

    唯一可叹的是,花草树木长得如此快,竹子拔节一夜可长半尺,而她长了五年,身长还不到四尺,就因为身量不够,便是想握三尺青锋也是不能,最后只能以桃木削了一柄尺余的短剑随身带着,有时兴致所及便用上几招,更多的时候仅仅是随身带着全作念想——她原先的佩剑上清破云如今失落白云城中,与武当山恐怕不止隔着千山万水,更有百年时光,而历经与西门吹雪的一战之后,她又有所感悟,是以她并不急于重铸佩剑,只日复一日地养育道心,静待它蜕变完成的一刻。

    元顺帝至元二年,宋朝之亡至此已五十余年。

    四月初九是张三丰九十寿诞,纵然张三丰素来主张简朴、无心大办,武当门人却不能就此不做准备了,三代弟子百十余人忙里忙外,只盼能给这一位开派祖师、武学泰斗办一场好宴。

    眼下已是四月初一,往常奔走各地、行侠仗义的武当门人纷纷赶回门派,生怕误了日程。随着众人赶回,素来清净的武当山上日复一日热闹起来。

    这些年来,因张三丰年纪愈长,精力不济,派内事务多已交由大弟子宋远桥处理,所以宋远桥常在武当山上,倒是几位师弟出外较勤,有时一年内师兄弟七人也难得聚齐,眼见着在师父寿诞将至的好日子里兄弟几人一一回返,宋远桥也不由得开心了几分。

    这一日,张松溪、殷梨亭与莫声谷回返山门,远远地看到紫霄宫外分派事物的宋远桥,三人加快脚步赶回去,兄弟四人相见自有一番热络寒暄。

    片刻后,四人走到紫霄宫内。

    殷梨亭因几个月没见到小师妹心中挂念,开口问道:“大哥,小师妹近来如何?”

    张松溪、莫声谷两人原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被殷梨亭抢先问了出来,两人也就看向宋远桥。

    宋远桥笑着点头,“小师妹好的很,上个月开始练习轻功了。”

    殷梨亭奇道:“大哥从前先教我打坐练气,过了两三年才开始教我轻身功夫……本门梯云纵可不好学啊。”

    张松溪虽没开口,脸上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莫声谷直接大踏步往里走,口中说着“我去看看”。

    殷梨亭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张松溪却看向宋远桥,问道:“大哥说小师妹‘练习’轻功,并非修习……莫非……”

    宋远桥笑着颔首。

    “我就知道四弟心细,不过,师父已教了小师妹轻功法门诀窍,这几日她都在后山练习,算算时间正好差不多,我们也去看看吧。四弟,可不是大哥偏心……按这般情形,恐怕十年后……武当山上武艺第二的就要换人了。”

    武当七侠之中虽是宋远桥年长,但他分心俗务、又非痴心武学,因而在武学上反是俞莲舟最高。在这武当山上,武艺最高的自然是张三丰,从前几人以俞莲舟第二,也就是赞他在六位师兄弟之上,宋远桥今日之言显然就是推小师妹来日可期了。

    张松溪素知小师妹聪慧灵秀,在修道上极有天分,但他下山之前还不曾听说小师妹在武学上亦天才若此,虽然说话的人是宋远桥,他竟有些不敢相信,遂道:“大哥是否过誉?”

    宋远桥笑而不答,伸手往前一指,大有“眼见为实”的意思。

    宋远桥与张松溪走到后山之时,武当七侠中已有三位在那里了,张翠山、俞岱岩尚未回山,显然几位师兄弟都对小师妹轻功进境很是关心。

    俞莲舟见到两人,点头示意,又压下殷梨亭与莫声谷,暗示两人莫要开口。

    宋远桥、张松溪回礼之后看向前方,始知俞二为何如此做法。

    道童打扮的女孩背负一柄桃木剑,容貌稚嫩,神态却自有一分超然世外的逍遥,乍看之下倒像是年画娃娃般玉雪可爱。她绕着往日倚靠的那棵乔木行走,一圈比一圈更大,渐渐地已经兜了个直径几丈有余的圈子,而后脚步也不再向外,反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走了起来。

    女童的步速并不快,步幅也不相等,能看出她大体上仍是在兜圈子,但往往一步踏出,忽前忽后,有时退上几步,有时忽然转身跃开,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殷梨亭起先以为小师妹练错了,本门轻功可不是这么练的,他正想出声,却被俞莲舟拦住,俞莲舟说了一句话,之后殷梨亭再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以殷梨亭在武学上的修为,起先看不懂不算奇怪,张松溪看了片刻,若有所悟,转头时恰好对上俞莲舟的目光,两人视线一撞,眼中写着的是同样的四个字——后生可畏。

    这一套轻功步法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细看却知每一步踏出踩的都是八八六十四卦的方位,周而复始,如此循环一周,最后一步恰好可以印回第一步上,其小巧腾挪之处若用在对敌,可说如虎添翼,几人各自试想若是去攻击能否得手,试想之后纷纷发现,小师妹若是将步速加快,以这般奥妙的步法要躲开追击也非难事。

    正因如此,几人才会惊叹不已。

    宋远桥满意地看到几位师弟也发出他曾有过的感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这一套以八卦为根基步法并非师父所创……这几日小师妹一直在练习,便是为了完善步法。想来步法完成之日,我武当又多一门绝学。”

    几人原还以为这是张三丰又创新绝学先教了小师妹,听到宋远桥这么一说,全都呆住了。

    他们几人光是要学习张三丰的诸般武艺已是不能,只觉师父高山仰止,穷尽此生也难及其项背,虽也曾创一些拳脚武功,却都是内力武功都小有所成之后,从未有人初练轻功就尝试以八卦为基来创一门前所未有的步法,而这么做的小师妹今年才刚刚五岁。

    张松溪回神之后,低声道:“二哥,我们兄弟几个……可要多用功了。”

    俞莲舟不禁笑道:“怎么,四弟也和大哥一般担心我被小师妹超过了会难受?”

    张松溪不答。

    殷梨亭回头,迟疑地说:“大哥、二哥、四哥、七弟,照理说,小师妹这么厉害,我应该为她开心,可是,我有些难受……”

    宋远桥走过去,拍了拍殷梨亭的背,温声道:“六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总有你能指导小师妹的地方。”

    殷梨亭垂下脑袋,闷声应了一声。

    宋远桥这句话安抚的意思太过明显,在场不止一个人对这句话心存怀疑,均暗想,按小师妹这种进度看来,恐怕不用两年,就只有小师妹指导六弟的份了……

    师兄弟几人这么看了半刻,因派中有事要处理,宋远桥先行一步,俞莲舟、张松溪带着殷梨亭、莫声谷去考校他们最近学得如何。

    树下的女童这才往几人先前藏身的山岩后瞥了一眼,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刚才那般步速,想来几位师兄一定能看得清楚了,也免去几人以年长向年幼求教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