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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罢了罢了,你们羽林禁卫军地手段,太过血腥和直接,用多了会起反作用;我还是宁愿和她玩玩宫斗地把戏。”云裳微微笑着,她其实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回京,竟然会被这么个小女子绊住,陪她玩起了如此低俗地游戏。

    这个出现在皇宫内的王小姐,正是凤紫泯皇后的一号人选,是众官员推举出来专门对付云裳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连礼法都不顾,借着各种名目,将王小姐送到皇宫里来,增加她与凤紫泯的接触机会。

    说起来,这个王小姐也的确是凤紫泯皇后的最佳人选。王阁老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王小姐美貌无双,才艺绝佳;而王氏家族,更是天下望族,声名赫赫,能人辈出。

    可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凤紫泯就是不肯应允。

    天子后宫无人,天下大事,从凤紫泯归政以来,言官奏请立后、选秀的上本进言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近期更是愈演愈烈,大有皇帝再不同意便去触柱死谏的意味;而凤紫泯却依旧一句话:“大凤朝不复,后宫不立。”

    传言都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云裳。

    自从云裳从西边回来,这传言,就更甚----都说她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六七个时辰是耗在宫里的----虽然其他的阁臣也都如此。

    今儿这事,明显就是王小姐对云裳出手了。而云裳,却是想借这个机会回击王家----至少,她不愿意王小姐成为皇后。

    为了达到目的,她已经连被毁容的可能都不顾忌。

    真的是快要疯了。云裳望着荧荧烛火,已经出神:时间紧迫,她要尽一切努力抓住权力,扩大权力;她要从现在的宠臣佞臣,直做到,大凤朝第一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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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出神的这段时间里,莲准已经收拾好了一应的人来撤去冷掉的饭菜,重为云裳端来了新的,这样看着云裳吃完,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其实莲准现在很忙,羽林禁卫军的事情极多,他从前只管着情报一方面,还可以优哉游哉地躲在外面装戏子;现在羽林禁卫军重建,甲乙丙丁直到癸十个部门,刑名、暗杀、侦缉、卫狱,哪个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尤其是乙字部的武器研发工作,更是由凤紫泯直接点名要求尽速恢复,说起来除了率领羽林禁卫军陪凤紫泯远赴湖南见云裳那段日子,他几乎就是日以继夜地忙着的。

    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方面也开始渐渐走上轨道,他每天来陪云裳一会儿的习惯才得以坚持,虽然只有晚饭后那么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但也算是他一天当中难得的休闲时光。

    “陛下,莲准都指挥使已经离开了。”在莲心小筑后面另外一条小巷中,灯光火把都照不到的暗角,一个高大的身影轻飘飘地从围墙上跃落,拱手禀报。

    “嗯……楼卿他到了么?”

    “无忧公主还有一些人没见,他说请陛下先往轩中去,他随后就到。”孔杰恭恭敬敬地回答着,想不通陛下为什么会对这个好色的云裳容忍至此——居然大模大样地要陛下等他么?

    京城治安还算良好,从云裳从回京之后,他就卸去了保护云裳的重任。回到了凤紫泯地身边,继续他日复一日的羽林禁卫军统领工作;而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认为至少可以不再去面对那个在他眼中面目越来越可憎的无忧小公主,如今的无忧公主了……谁料还是躲不过,今天居然又被陛下拘来莲心小筑。

    待皇帝凤紫泯从暗影之中转出来,孔杰便回身去扣击莲心小筑的后门……陛下当然不能象他一样攀墙入户,而方才越墙的时候他也瞧见,莲心小筑留了个家人守在这里,专门在为陛下等门。

    这也是孔杰想不通的问题之一。云裳现在白日里就泡在宫里面。一天天从不间断,就算凤紫泯与他关系非比寻常,需要找地方解决“那方面的问题”,宫里面地方也多得是啊。犯得着一国之君出宫犯险,来一个臣子的家中秘密幽会么?不过孔杰地好处就是,不明白的地方他也不再多想,守住臣子本分。不该关心的事情便不去关心。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多想这方面的问题,古阳村外田地里曾经发生过地事情,象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莲心小筑依旧如当初一般冷冷清清。连侍女也无;只是里面的布置风格已经大变。不复当初云裳以“小郡主”身份居住时候的富贵平庸。却也没有变得朴实雅素,而是越发地奢华了。只不过这奢华不再透在表面上,反而浸透在骨子里――就像屋中那把沉香木椅,黑乎乎沉甸甸地,一点也不起眼,只是设计出了合适的弧线,又加了些靠垫和软衬,形成舒适地半躺半靠模式,让人一坐下之后便再懒得起来。

    现在凤紫泯就舒服地眯着眼睛躺靠在木椅上,叹息着说道:“楼卿这个人最喜欢新鲜东西,什么都是要尝试尝试地,这么长时间被楼丞相这座大山压制着,只敢小心翼翼地花天酒地;现在压在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倒是暴露出几分真性情。”

    皇帝陛下自言自语,孔杰倒也不便接话,再说他也没觉得换把椅子坐便暴露什么真性情,于是选择沉默。

    良久,不见云裳前来,凤紫泯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竟似有些要睡着的意思了,可就在孔杰以为皇帝陛下差不多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凤紫泯忽然睁开眼眸,清明无比地说道:“孔杰,你给我讲讲楼卿地那些……男宠。”

    孔杰微微有些错愕。从湖南回京,他便预备着陛下要问他一路上的“见闻”;可陛下居然真的如当初言明地那样,对羽林禁卫军地要求仅仅是保护云裳一项,从来没有问过云裳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之类地话,至少是对他们这些羽林禁卫军没有问过……可今天,却忽然提起这样一个话题了。

    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些,漠然些,不要带些憎恶出来,孔杰将云裳与莲准等人地相处情况挑着关键的,禀报了几句。

    留心观察,皇帝陛下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来;又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楼卿真的是个喜欢男宠的人么?”

    “臣觉得……大概应该是吧。”他自然是十分相信的,而且是十分憎恨着的。

    “孤不相信。”凤紫泯却决然地,“孤从来不信。无论是当初的刘家公子,后来的莲准,还是传闻中与他们两人在古墓中厮混了三天三夜的那个段公子……孤从来不信楼卿会和他们有什么暧昧。”

    “……”

    “你不知道楼卿这个人,”凤紫泯从躺椅上坐起来,轻轻拍了拍椅背,“有点小聪明,以为自己可以将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却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在有心人眼里,常常是早露了痕迹……”

    孔杰悄悄抬眼看看皇帝陛下,那张英挺俊逸的面孔上,竟也露出了宠溺一样的笑容,就像一个父亲,在数落着自己女儿的淘气和顽皮……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听说前一段京中流传一种说法:云裳就是那个火莲教传说中的“狐狸精”化形……不会是真的吧?不然,怎么就会迷倒了这么多英才绝艳的人物……

    凤紫泯没有看出孔杰心中所想,继续侃侃而谈,“你可知今儿他约了孤来,却不急着出来相见,是为了什么?这个躺椅,就是他专为孤准备的……等会儿他来,必定会说起和海外通商的事情,说不准还会给孤引见下设计这躺椅的洋人工匠……

    “当初楼铎在的时候,他就喜欢玩些小手段,还和孤玩过大被同眠的把戏;那时候孤常常想,楼铎未必不知道他在作假,只是不点破而已……现在他在孤面前还要继续装,以为可以骗过孤么?”

    凤紫泯说着,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孔杰,你和云裳同处这么长时间,知道的最多。可就连你,也没有他中意男宠确实证据对不对?”他这话一问出口,孔杰顿时汗雨涔涔。

    “她那样惊才艳艳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男人的美色而迷糊住了眼睛?”凤紫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出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那么宠溺,似乎在谈论着自己的女人一样的熟络和不见外。

    孔杰心里有苦难言,尴尬的眨巴着眼睛,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可是莲准都指挥使……和公主的确是同居同住。”他才不要说出来,自己的那件事呢,即便是陛下亲自来询问……他也没有勇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陛下说出那天夜里在谷阳村外……的那件事……

    让一个堂堂的羽林禁卫军的队长能尴尬至司,果然还真是有本事啊,那个无忧公主。

    “他们两个……”听见孔杰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凤紫泯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和嫉妒的光。靠在舒服的躺椅上,凤紫泯低低的说着,“当初她进京城里来的时候,是孤对她先上了心,才会安排了莲准到她的身边去,这件事情……孤自然是心知肚明。”

    第三百四十八章 倾国的祸水

    孔杰顿时汗雨涔涔。

    他有云裳真的喜欢男宠的确实证据么?这话叫他如何回得出口?若说男子汉大丈夫,遭遇这种事,不能杀了对方以雪前耻也就罢了,偏偏连他想要“忘记”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无法做到!

    再说,今天皇帝陛下的问题太过奇怪,虽然是肯定的语气,可要他怎么回答?有?还是没有?

    他是在祖宗灵前发过誓要效忠皇帝陛下的,全心全意,绝无欺骗隐瞒地;可如今,却左右都是不对……

    好在孔杰的进退两难并没有持续太多时间,正在他几乎已经下定决心以忠为本,要冒着干犯龙颜的危险将云裳和他之间的“私密”之事宣之于口的同时,门外适时地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脚步主人清朗朗雌雄莫辨的笑言,“你们在这里候着吧,不用跟进来了。”

    接着便是那双黑白分明的亮眸,带着满眼的笑意闪进来,未曾掩门便施礼:“臣让陛下久等了。”

    凤紫泯却不答话,过去携住云裳的手,直拉到桌边来,就着烛火细细看她脸上的伤痕。

    孔杰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退出门外去,细心地替他们掩上了门,然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说起来他的异常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屋内光线昏暗,现在凤紫泯的注意力又完全被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吸引过去,估计也未必能够发现方才他那片刻的犹豫吧?

    抹抹额头上几乎蒸发干净地冷汗。孔杰回头轻轻咬了咬牙,门内的那个人,给他造成的污辱和伤害,终生难忘;然而他却无法报复――即使是前一天,有人专门来找他,晓以大义明以利害,要他协助除了这个倾国的祸水……他却还是不能,只为了,陛下。

    才刚刚入夜。天边稀稀朗朗几颗星星,在这座“公主府”,现在是“莲心小筑”中四处彩光迷漫的灯火映照下显得越发憔悴;身后那间无忧公主的卧房,灯光也越发亮了起来。那传闻中受到“狐狸精”蛊惑的皇帝,正和他的臣下“妲己”,卿卿我我,笑语声声。

    孔杰轻轻纵身。跃到屋顶上去,在角落里盘膝坐下,监控着四周各个方位。不远处明面上布防的,是云裳带来地人。看起来也还训练有素,谨守着本分,只远远地守在莲心小筑四周;而再近一些。则是皇帝陛下出宫少不了的那些羽林禁卫军。不着痕迹地列开阵型。分潜在了莲心小筑的内外,但也都离这房间远远的;只有孔杰一个。因为世代地忠诚,也拥有着帝王的绝对信任……虽然避出了房间,却仍然停留在施用内力就可以听见房间内动静的范围。

    房间里面,云裳正煞有介事地同皇帝说道:“陛下,王小姐她也是好心,还望陛下不要动怒。”

    凤紫泯却是一拂袖,几乎将正拉住他袖子的云裳带个趔趄,“好心么?谁借她地胆子,敢动朝内的大臣了?!若不是莲准都指挥使发现得及时,谁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其实这话说得有些可笑了,无凭无证,说一个弱质女儿“动”一个大臣?就算不发现,又会“怎么样”呢?

    只不过说话的既然是皇帝,那么自然就他的理大了。

    “楼卿你放心,明日孤定会申斥王阁老一番,给你出出气!”

    “谢陛下关心,不过臣也没什么大碍,陛下万万犯不着为为臣去责备王阁老,王阁老德高望重,门生遍及天下……”

    房顶上光明正大“偷听”地孔杰皱了皱眉。这对君臣相处的模式很奇怪,即下会,也总是不停变换着风格,有时候一本正经;有时候柔情款款;有时候滔滔雄辩;有时候相对无语……今儿不知道在玩哪一出了,听起来像是陛下在为云裳抱不平,又像是云裳在挑唆陛下对王小姐不满,可他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果然,皇帝陛下忽然笑起来,“好了楼卿,别再装了,孤知道你不喜欢王家地那个丫头,孤也不喜欢……你这个由头不错,孤接受了,明儿把你那掺了毒地假药膏摔王阁老脸上去还不成么?以后你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嗯?”

    说到后来,那声音便逐渐地低沉而温柔下去,接着房间中又是一片寂静,寂静得暧昧……孔杰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收了心神,只专心把注意力放在房间外围地防护上。

    ……

    房间里,却并没有孔杰想象中的那种春意盎然,云裳递上了一份人名录之后,便悠哉游哉地坐在了凤紫泯地对面,摇晃着双脚看凤紫泯凝眉思索。

    “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来的?”凤紫泯神情凝重起来。云裳递给他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列着考生姓名、考生的家境以及文采能力方面的统计……最重要的是,上面的一些人名他见过,曾出现在羽林禁卫军秘密报上来的,与主考官有瓜葛的考生名单上面。

    “这些是臣的人。这次秋打算提拔上来的。”

    凤紫泯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拿来给孤看做什么?还指望孤去替你作弊不成?”大凤朝科举积弊甚久,许多朝廷重臣都会有一些这样的“人名录”存在;不过今年凤紫泯归政,各方都有所收敛,做得也越发隐蔽。

    “陛下科举是为朝廷敛‘才’,可如今却成了众官员自己敛‘财’的手段,难道陛下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什么想法?凤紫泯借着烛光,盯住云裳那张略显娇俏的脸。那脸上的双睫低低地垂了下来,投下浓浓的暗影,也遮挡住了她的真实心绪。

    想起三年前秋闱的时候,两个人也是坐在一起,却是肩并着肩拼酒,他在云裳的耳边,曾低声说过:“若有一天我能掌政,定然先做的就是将那些贪官污吏统统杀了;然后干干净净开一科新的秋闱,选拔些真正有才的人上来!”

    言犹在耳,两个人的处事态度却都已不复从前。杀贪,说得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忧外患之际,朝廷最重要的还是一个“稳”字;地方小吏、知州知府、六部尚书、内阁元老,统统拉出去“咔嚓”了,谁来替他管理这个庞大冗沉的家国机构?靠科举来选新的官员?这些举子大都是白屋书生,有些甚至来自穷乡僻壤,一朝中了进士,翻身跃龙门,除了文章词句,真懂得如何做官么?中央到地方,换血只能慢慢地来。即使是如今的科举,这样的贪弊他也无法追究,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下一科吧,”他闭了闭眼睛,近乎自言自语似地说,“下一科孤就可以将这官场整治得差不多,下一科孤着紧抓下糊名誊录,务求将科举变成一条不沾染任何渣滓干干净净的选材大路。”

    下一科……那是三年以后了。云裳咬咬唇,忽然抬眸,“陛下,其实这科举,大抵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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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咬咬唇,忽然抬眸,“陛下,其实这科举,大抵也没什么用。”

    “楼卿?”皇帝凤紫泯诧异之至。

    “大凤朝立国三百余年,科举制度已经达到了极盛,国家选材,主要依靠的就是这三年一科的秋闱考试,然而时间流逝,科举流弊也一样形成了积重莫返趋势,其一,便是方才所言,夹带、抄袭、罔替、换卷,甚至买考官,通关节,漏试题,公然违规----在官场上这已经成了堂而皇之的事情,就像臣今天做的这样。”

    云裳说着,居然将手中的人名录扬了扬,“而且臣知道陛下为难,朝廷以稳为主,法不责众,仓促间难以扭转局面---所以陛下说要等到下一科,臣是万分同意;当然陛下也可以雷霆一击,将此次参与科举舞弊的人众一一处理,但臣知道,如此一来,只怕天下震动,为祸不在邪教乱民之下。”

    凤紫泯轻轻点头,但目光中疑惑未去:云裳对他的“求稳”策略一向是持相同意见的,在内阁中虽然人微言轻,但向来遇有争执,总是站在他这一边。在旁人眼中,这自然是拍皇帝马屁的小人行径,但他自己知道,两个人自幼共同研讨政事,在很多方面总能够心意相通,看法相同;这也是他不顾众大臣反对,执意将云裳由武转文,提携进入内阁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云裳打出了“科举无用”的大旗,明显不是要表达同意他慢慢治贪的策略,倒不知究竟是什么,值得云裳私下约会他,还这么郑重其事地提出来。

    “不过这些日子。臣细细思量,觉得这科举的弊端,并不只在这制度破坏的一个方面上。另外地更重大的弊端,还在科举本身。”

    凤紫泯扬了扬眉。沉默地看着她。

    “科举制度,起源在前朝,那时门阀势力太盛,开科选士,为的是把用人地权力集中到朝廷里来----一科进士。天子门生,何等荣耀?不过自有了科举以来,这科举考什么,便一直是治国者考量的重点。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论科举流弊

    “前朝是以考诗赋为主,大家都是填词作文,风花雪月;如此选拔来地进士,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治国理民的能力?那时候的进士便常被人讥嘲为虚浮浅薄。但当时的科举不过是进官的途径之一,考试还有推荐地成分,不单单看考试成绩一项。所谓公卷通榜,要把考生平常的声名舆论算入定榜依据;再有就是当时虽然靠科举取材,但参加科举的人还有很多是门阀大户子弟。家教氛围,使他们对于从政为官并不陌生。一旦录取。能较为容易地投身到治理国家黎民的工作中去……

    “而本朝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群臣便在科举考诗赋还是考经义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后来定了考经义,又规定出许多条条框框来----原本是为的公正起见,要选拔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出来,可实际呢?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不说,反而闹得猜题蒙题、背经诵文写八股,真正没把学究变成秀才,倒把秀才变了学究了!陛下没有去外面看看那些举子,有多少是须发皆白了的?几十年八股文章的辛苦,心心念念金榜题名,什么道德正义,什么家国存亡,在他眼里都不如功名富贵来得重要了!这样制度下出来地考生,若不是愚顽固执,不知变通,便是低眉屏息,蝇营狗苟,只巴望着应试做官,真的是陛下要的人才么?”

    云裳停了下来,见凤紫泯凝了眉,一幅认真思索地样子,轻轻一笑,起身执壶,为凤紫泯斟上一盏新酿的梅子酒……青杏新梅,是她酒中最爱。“陛下来我莲心小筑,居然连茶也没奉一盏,臣真是其罪不浅!不过我莲心小筑中无人侍奉,热茶难找,酒却多地是;如今只好以酒代茶,请陛下润润喉吧!”

    凤紫泯还沉浸在她这一番慷慨陈词之中,并没有留意云裳到底又说了什么,只听了个茶字,随手接过,端到口边,却没有饮下,沉吟着道:“楼卿说地这番话,孤怎么会没有想过……许多士子学了一辈子,登科之后却根本不能胜任官位;更有甚者是一朝握权,便行贪枉!可我大凤朝历来依靠科举选材,考经义也是传了几百年,难不成还能废了科举?或者倒回去学前朝再考诗赋?……就是真考了诗赋,只怕选上来的又是一批文人墨客了!”

    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举起了手中杯盏……大概是触手间并没有烫热地感觉,他竟是带些恼怒地一口饮尽……因为出乎意料,被骇了一跳,咳呛起来……“竟然,是酒!咳,楼卿你……还真是个……咳咳……酒痴……”

    难得见到皇帝陛下如此狼狈的模样,云裳不由大乐,连忙走到凤紫泯背后替他轻轻拍着背部,又急急地请罪……可她那般地喜笑颜开,一脸看戏的样子,又哪里有半分惶恐?

    凤紫泯咳呛缓解,回身一把抓住云裳的手,“好啊你云裳,这样害我,看我怎么罚你!”说着随手一带,便将云裳拉至怀中,作势便要搔痒……云裳笑得软倒,连忙挣扎,又叫:“明明告诉你是酒的……是你自己没听见……”

    她这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可现在这个人,是大凤朝名义和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连忙收了笑,努力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退几步正色告罪。

    凤紫泯怀中一空,瞬即明白了事出何因,那笑容便也渐渐隐去,只长长一叹,道:“倒是好多年没有这样闹过了。”

    “总不能一直象小孩子时候的样子。”云裳现在却是恢复了自然的神色,抬手整理鬓发,“陛下待臣向来与别人不同,已经屡招非议;要是臣再这么不知进退,只怕朝臣们的口水就把臣淹死了。”

    凤紫泯却站起身来,伸手抽过云裳的发簪,道:“过来孤替你梳梳吧,左右非议已经有了,还怕什么?”

    云裳一笑,果然坐下来等皇帝替她梳头,口中却说道:“关于这科举流弊的问题,臣倒是有了几点想法,只是不很成熟,不敢在朝会上提出来任百官评论。”

    凤紫泯眼中一亮,轻轻理理手中乌黑秀发,慢慢地说:“楼卿你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