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尘大人转回头,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阴毒的招数。
这一击,立刻击垮了这名铁铮铮的硬汉。
“你……”俱流鞭哗啦一声化为成千上万小珠落地,若尘颤抖着手指身旁的女人,哆嗦着嘴唇:“你、你、你是谁?”
那个身披白纱、身姿窈窕的女人脸上白纱被劲风吹开,看似打偏的飞光切断了系住面纱的丝带,让公主的真容显露出来。公主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孔,但这惊鸿一瞥已经在在场所有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深深伤痕,刚刚瞎了一只眼睛的澹台火忽然感觉无比欣慰,因为独眼看不真切,比旁人受到的伤害足足轻了一半。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丑的女人?
“你是谁?长歌公主在哪里?”若尘大人浑身颤抖着问。
“我就是长歌啊,夫君。”女人凑近一步,张开满嘴黄牙的红唇呼唤道,一双美妙眼瞳下面布满黄褐雀斑,朝天鼻上长着一颗黑痣,痣上还生着两根黑毛。
“……”
若尘扭头用一双泪眼望着澹台多闻。多闻二爷一边淫笑一边咳着鲜血。
“你想想啊,夫君,你从未看到我的面容,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我就是长歌啊!你讨厌我哪里我可以改的,夫君!身体发肤只是皮囊而已,那并不重要啊……”公主抓住若尘的手臂,白衣男人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这位姑娘,我想我是认错人了,长歌公主肯定还在睢阳城里等我,哎呀,耽搁了这么多时间,马上就要月圆之夜了……那个,我走啦……在场的各位,实在对不起,还没死的人去离珠旅舍住店的话房费全部八折啊,二爷,回头见,等你我都有空的时候,再来找你来一发……”
“轰!”墙上多出一个人形轮廓,若尘大人一溜烟地冲出宫殿,不见了踪影。
澹台多闻倒愣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反应,倘若这么简单就能吓走若尘,早掀起公主的面纱不久得了?那这一地的尸体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歌公主缓缓蒙上面纱,冷冷地望着多闻二爷,“……我会告诉父皇一切的……”
与此同时,干草叉小队的队员们在宫殿外重新集合,“向西前进!”玫瑰骑士举起骑枪。这时四面八方涌出无数身穿黑衣的澹台杀手,明显分为两派,乒乒乓乓胡乱厮杀起来,飞光纵横交错如同雨点一般,惨叫声此起彼伏。
伙伴们组成正圆阵型,抵挡着攻击,沿着宫墙向西前进。澹台离宫的规模相当庞大,也不知道有多少重亭台楼阁。约纳受伤,龙姬体力尚未恢复,汉娜精疲力尽,丹尼手无寸铁,锡比连续使用秘箭需要恢复,唯有骑士一人用枪和盾守护着整支小队,将去路上的敌人狠狠踏为肉泥。
不知厮杀了多久,忽然远处升起一朵蘑菇云,巨大的爆炸震撼大地,“哗,好大威力!”锡比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惊叹道。
“他们追上来了!”丹尼个子较高,眼见地瞅见人群中的异动,独行三爷带着众强者追近了,“三爷!三爷!三爷!”立刻无数黑衣人聚集在他身边,爆发出强劲的战斗力,开出一条血路来。
第91章 疾走澹台家(下)
“现在应该怎么做,埃利?”约纳挥杖打倒一名敌人,大声喊道。敌人无穷无尽,楼宇千重万重,若不是人群密度太大无法发挥“飞光”远程射击的威力,只怕干草叉小队此时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玫瑰骑士抹去脸上的血滴,神色倒是相当镇定:“一直向西。瞧,援军已经出现了。”
占星术士举目望去,遥遥能望见澹台离宫高而残破的黑色宫墙,宫墙外面,正有一线光柱冉冉升起,那毫无疑问是攻击星阵放出的光芒。“是占星术士协会!”少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虽然赛斯·巴特西昂口中说不会对约纳的行为负责,不过护短的老头实际上早就安排了接应的人手,一看到约纳的“核爆三叉戟”炸飞大殿的屋顶,立刻开始向离宫内部突进。
“噗噗!”忽然几道飞光打穿了四五名黑衣杀手的身体,敌人惨呼着倒下,隔着人群,独行三爷露出怒极而笑的诡异表情,他距干草叉小队不过四十码距离,越来越多的澹台杀手聚集在他身边,使得一片混乱的战局天平倾斜起来,多闻二爷的杀手成片倒下。“岩枪!”那名土系魔法师每次举起法杖,就有三根粗硕的岩柱破土而出将人体狠狠刺穿,上百颗拳头大小的石块在他身体周围漂浮旋转,组成岩石的防御光环。
锡比拉满蛇弓,四支长箭齐射而出,飞跃四十码距离,“啪啪”折断在碎岩盾牌上,“搞屁呀!”小蚂蚱怒道,“属乌龟的吗?”
“啊啊,你们看你们看!”丹尼·斯图尔特忽然兴奋地指着天空叫道。他还没从“青刃牙”的虚弱中恢复过来,连走路都困难,此时正在独角兽背上负责观察敌情,当然作为无尽沙海最好的厨子、水手、搬运工和观察员,这也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啦(本人语)。
只见西方宫墙上方高空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金色竹席托着身穿深蓝法袍的男人,不是六级占星术士夜十五国还能是谁?“师弟!”他声音飘渺地呼唤道,“莫急,老头子让我带人来帮忙了!澹台家听好了:这不是一场战争,占星术士协会并未对澹台家宣战,也不代表夜家皇帝的意思,只要你们放过五级占星术士约纳及他的伙伴,此时就一笔勾销!……什么,你们拒绝?善哉我道,那就只能看谁的拳头硬了!……什么,你们还侮辱星神?既然你们犯下占星术士最大的禁忌,那就必须受到正义的惩罚……什么?你们还辱骂我的老娘?”
听着这位师兄在天上自说自话,约纳觉得夜十五国继承了柯沙瓦老师和巴特西昂大师两个人的特点,属于脸皮又厚又难缠的典型,谁与他为敌真算倒了大霉。实际上独行三爷一直在叫嚷着什么,不过远在天边的夜十五国根本听不到,也没心思仔细听。无数光斑凝结在他身上,东方占星术士沉下了脸,头上那道疤痕红得发亮,看起来多了几分流氓气质,“伽罗战盾!”他将弯弯曲曲的金兰木法杖一顿,身上立刻覆上一圈坚硬的深蓝色外壳,约纳认出那根法杖是他与巴特西昂打赌赢来了的。
“飞光”乒乒乓乓打在防御盾上,夜十五国像个气球一样在空中飘飘摇摇,大声叫道:“不知死活!那个谁……给我破墙!”
墙对面传来应和之声,“停止前进!半圆阵型原地防御!”玫瑰骑士举起骑枪,“要打垮宫墙需要强劲的攻击力,会被误伤的!”
“明白!”干草叉的伙伴们立刻背靠墙壁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他们一停下脚步,敌人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来,这反倒延缓了澹行的步伐,“滚开!滚开!”独行三爷烦躁地射出十一重碧琉璃将眼前人打倒,可离宫西侧是澹台多闻一脉的聚集区,随着几名执事的号令,低级杀手不断涌现,不顾生死地冲来。
每个家族都不会缺少血腥的内斗史,澹台家家规规定争夺家主之位以七局四胜的赌局方式进行,就是为了防止过分内耗。不过老谋深算的多闻二爷早就算好了三弟不会乖乖就范,预先安排数千人四处埋伏,一旦赌局失败,就以人海战术除去对手再说,长老会的态度如何,那是夺得大权以后的事情了。独行三爷哪想到这么多,眼见敌人越聚越多,烦躁地大吼一声。
“别急,现在用绝招还早了点。”旁边的土系魔法师按住他的手腕,“那支小队交给我来对付。”他口中默诵咒文,身旁的石板变成柔软的泥浆,魔法师缓步走入墙壁之中。
干草叉的伙伴们原地防御了七八分钟,宫墙那边还是毫无动静,约纳忽然一愣,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巴特西昂大师不会派他们来支援吧……”他满脸黑线地自言自语道。
“谁?”锡比好奇道。
“总是,先捂住耳朵吧各位?”少年不确定地发出指示。
“砰!”就在这时,巨大的爆鸣声响起,如果说方才大殿里若尘大人的吼声是震耳欲聋,那么这声爆炸简直可以把人的心脏从嘴巴里头震出来,澹台杀手纷纷跌倒在地,耳朵流血,茫然望着爆炸发生的方向。就算及时捂住耳朵,伙伴们的耳边还是嗡嗡响个不停,像有一万只蚊子来回飞舞,“果然是他们……”约纳苦笑道,“我们冲过去吧,埃利!”
“好,随我们冲锋!”玫瑰骑士抖擞精神,猛地冲入敌阵。
高大宫墙绽开一团红绿相间的火球,火球中心呈现白热的颜色,双色能量互相缠绕,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小爆炸,“轰隆隆隆……”大片的宫墙倒塌下来,厚达十二尺的青砖城墙禁不起湮灭星阵的一击。火球噼啪作响升上天空,巨大的缺口出现了,几条人影在烟火浮尘中大摇大摆走来。
“老爷爷!达顿先生!道尔古先生!……学徒甲和学徒乙!”约纳挥着手大叫道。
红脸蛋的黑胖男人笑嘻嘻地挥手致意,痨病鬼一边咳嗽一边点头,红衣老人走着走着忽然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不动弹了。两名毫无存在感的学徒一左一右将他掺起来,左右开弓抽了几个耳光,老人嗝咯一声吐出一口粘痰,睁开眼睛,冲着约纳露出只有四颗牙齿的笑容。
“……这就是协会的增援部队?”汉娜·斯图尔特道。
“哥哥,这帮老弱病残是搞笑艺人来的吗?”小蚂蚱睁大眼睛。
约纳踢开一名敌人,叫道:“别乱说,他们是湮灭三相星阵项目组的成员,是整个占星术士协会里最……最特殊的一群人!”
“哈哈哈哈,跟你真是搭调呢,约纳老兄!”月光精灵坐在少年肩头哈哈大笑,透明翅膀振动不停,“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既然有这么一群精锐来帮忙。”
这时冲在前面的埃利奥特忽然猛地刹住脚步,独角兽扬起前蹄“砰砰”将两名敌人踢飞,骑士回头道:“糟糕了!”
“怎么了?”伙伴们面面相觑。
“丹尼。”龙姬说。
一提醒,大伙才发现原来坐在骑兽身上的丹尼·斯图尔特又不见了。旁边的墙壁上正有一个人形的轮廓逐渐隐去,“是土系魔法师!”锡比立刻开弓放箭,箭支啪啪钉在墙壁上,人形影子略一犹豫,开始转为下沉。
“被绑架成瘾吗?”汉娜摇摇头,举起“海军上将”开始充能。
这时天空出现湛蓝的光线,一束束明明没有重量的光芒降落在地,却同钢柱一样破开大地,砸出血肉的浪花,约纳认得这种攻击星阵,柯沙瓦老师的得意之作“引力之光”!“快走吧,师弟!”夜十五国一阵狂轰乱炸将独行三爷暂时阻在后面,于空中叫道。
项目组成员们一路打倒敌人走了过来,约纳立刻喊道:“快点帮忙!我的伙伴被土系魔法师带入地下,阻止他们离开!”
痨病鬼道尔古咳嗽着走近前来,也不说话,伸手掀开身上的法袍。“我靠,又一个喜欢脱衣服的!”小乖惊叫一声,化作绿光飞回鹿皮包。
道尔古露出干瘪的胸膛,伸手将胸前嵌着的那颗钻石摘了下来,蹲在地上,双手将钻石向地面一扣:“停下吧,我的领域!”肉眼可见的黄色光芒笼罩了三码范围的地面,“赶紧掘开地面,我只能坚持二十秒!……不,十五秒吧?咳咳咳……”痨病鬼虚弱地说道。
埃利奥特没有废话,大喝一声,骑枪深深刺入地面,用力一掀,将整块石板挑了起来,底下土壤还呈现半液态的泥浆形状,土系魔法师与丹尼出现在泥土中,两个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像木偶般一动不动。汉娜附身抓住哥哥的手臂用力一扯,将斯图尔特家的男丁从地下揪了出来,这时痨病鬼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赶紧抓起钻石塞回胸膛,坐倒在地:“时间到了……咳咳咳……”
浑身泥巴的丹尼迷茫地睁开眼睛,魔法师的身影消失在泥土中,几支箭“夺夺”射进土壤,锡比懊恼地一跺脚。
头顶忽然传来说话声:“让你们赶紧走吧,瞧,有人生气了。”
澹行真的生气了。
第92章 打穿幽冥府(上)
男人的血液中都藏着战斗的本性,谁敢说一生之中没有过残忍嗜血的冲动?虽然顾铁不是个喜欢暴力的人,不过一旦战士的本能被唤醒,站在心爱女人身边他多少感到有些热血沸腾。
现在的局面是九死一生。被困在地下十层的建筑中,敌人正在门外越聚越多,量子网络信号中断了,视野陷入一片黑暗,有限的弹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名毫无恐吓作用的人质,仅此而已。
“你怕不怕,阿齐薇?”顾铁蹲在一具生化舱后面问。这种生化舱属于gtc公开发售的型号,使用富氧溶液浸泡人体以消除外界观感,在植入芯片诞生前是体感最好的量子网络终端,马特里尔就喜欢用这种方式上网,——说到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中非的战事也不知道怎样了?上次他曾说起小规模的战斗已经发生,不知是否演变成了全面战争?
“我?”女人轻笑了一声,靠在墙上露出笑容。
“算我没问。”顾铁摇摇头,扒下地上尸体的白大褂,给阿齐薇披上。雨林之花身上淋湿了,此时正在不断发抖,本来就白皙透明的肤色开始泛出青紫色,显然体力流失很快。虽然操作舱会对其中的操作体施以全方位电极,保持肌肉活性以防坏疽,但只靠营养液生存让她的消化系统功能严重退化了,阿齐薇的体温正在快速下降,额头却烫得惊人。顾铁找出一块巧克力,细心地掰成小块塞进女人嘴里,接着心疼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为什么就没想到多带一些食物呢?
旁边的芳山彻犹豫开口道:“这位女士生病了……我这里有一些零食,如果不介意的话……”
“拿来。”顾铁瞟了他一眼,校长先生立刻乖乖掏出饼干和鲜贝递过来。“……很好,一百万日元卖给我,晚些时候转款进你账户。”中国人一把抢过食物,撕开包装递给阿齐薇,开始到处寻找饮料。
“你、你是个怪人。”老人颤抖着说道:“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却为这点食物付出巨款,……为什么?”
顾铁没有看他,淡淡回答道:“世界对人是客观的,人对世界是主观的。在我的眼中,只有三种人:敌人、平常人和亲人。敌人要毫不犹豫地消灭,平常人要以社会准则平常对待,而亲人……”他眼神在雨林之花身上轻轻一停,“可以让我抛弃道德,将平常人当成敌人一样对待。”
“可是世界比你所说的复杂很多,人不能单纯地分类的……”芳山彻咳嗽两声,手抚胸口道。
“这并不矛盾,老先生。”顾铁走到墙角,按下按钮打开一具生化舱的舱盖。不锈钢盖缓缓开启,露出一池淡红色的液体,一具男性的尸体浸泡其中,操作员应该死于刚才疯狂攻击造成的瞬间过载。“就像我说过的,世界是客观的,我并不否认;但世界在我人格中的投影是主官的,没有人有权利否认其他人对世界的认识,一百亿人心中有一百亿个世界。”
校长想了想,“但既然是社会中的人,就需要遵守社会的规则,你随意杀人的话……”
中国人拆下两根导线,熟练地扯断一根软管,接了一捧无色透明的液体,蹲下来喂给阿齐薇:“喝点吧,你开始发烧了,需要补充水分。这种型号生化舱使用的富氧溶液可以饮用,主要成分是水、四氟化碳……”
雨林之花张开娇嫩的嘴唇,轻轻啜饮着他掌心的液体,“能喝就够了。在雨林的时候,我们什么水没有喝过?”她咽下一口溶液,向顾铁微笑着。身上的黑色素被残酷的人体试验消除了,让她的嘴唇也呈现粉白的颜色,中国人强装笑脸,忍住心头升腾的火焰。
“校长先生。”他对身后的芳山彻说,“规则是人类强加给社会的,世界运行只有规律,没有规则。我承认对死在手中的敌人感到抱歉,但生存与死亡是所有生物的原罪,即使最终审判来临,我也不会说出一声抱歉!”
“可是……”老人垂下头。
这时失去功能的滑动门发出“嘎吱吱”的摩擦声,一根撬棒将门强行开启,“砰砰砰砰!”一串子弹洒了进来,弹头在光滑的地面与墙壁来回反弹,擦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在闪烁的红色警灯照亮下,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手中的自动和冲锋枪吐出火舌。
“十二人?”阿齐薇抬起头,接天花板的反光统计敌人的数量。
“不算精锐,看来所谓的‘损管部队’还没有到来。”顾铁答道,看一颗跳弹反射而来,擦着他的耳朵嵌入生化舱面板。
“不要开枪!我是平民!我的身份是平民!”芳山彻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显得非常微弱。
男人和女人躲在屋子的角落。一座座生化舱成了最好的屏障,在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盲目射击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顾铁检查一下电磁轨道枪,确认枪管已经足够冷却可以发射,“掩护我。”他丢下三个字,如猛禽一样冲出掩体。
“呼……”阿齐薇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尽力减少自己手指的颤抖,她鼓足力量,半转身跪坐在生化舱边缘,在层层叠叠机械设备的间隙中连续开枪,“砰砰!砰砰!”两发点射准确击中一名敌人,男人的头颅如同烂西瓜一样爆开,尸身栽倒,手中的冲锋枪还在胡乱吐出火舌。
杂乱的咒骂声和喝令声响成一片,敌人的火力开始集中起来,雨林之花转身藏在钢铁棺材后,听背后的掩体被子弹打得叮当乱响。她默数了五个数字,忽然俯下身子,从生化舱底部支撑脚的缝隙里开枪,几名敌人的脚部中弹,惨叫着跌倒在地,视线中紧接着出现一颗迎面而来的子弹。
“噼噼啪啪……”弹雨像热带雨林的阵雨敲打着香蕉树叶,阿齐薇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掩体,胸口快速起伏,淡淡灰蓝色的眸子泛起缅怀的神采。在无数个默默呼唤顾铁的名字、等待他骑着白马出现在这恶魔之地的日子里,阿齐薇不止一次想起三年半以前中非雨林的日子,两个人背靠背面对整个世界,没想到这样的情景还能再一次出现,那个男人,那个强大的、骄傲的、羞涩的男人,如今就在自己身旁,她不会害怕,不会害怕!
“咻咻咻咻……”绵密的破空啸音响起,电磁轨道枪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全力开火,微小的枪口焰如风中烛火一闪再闪,陶瓷子弹的洪流像如蜂群席卷人群,木偶般的死亡舞蹈再次上演,“扑通!扑通!”顾铁松开扳机,十几具人体相拥着缓缓倒地,滑动门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弹孔,每发子弹都深深嵌入合金门板,在另一侧凸出尖锐的圆锥体。
“别出来!”顾铁叫了一声,扑过去在尸体堆里搜寻着武器和弹药,这时一名敌人从门缝里缓缓出现,无声地举起瞄准中国人的后脑勺,“砰!”一朵血花在他前额爆开,敌人如木桩扑通栽倒,“好枪法。”顾铁头也不抬地举起大拇指,阿齐薇冲他遥遥摆了摆手。
芳山彻被这一阵迅疾的杀戮吓呆了,爽图乱蹬,彷佛想要缩进墙壁中去,“啊啊啊……”老人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声,满脸都是飞溅的血液。“校长先生。”顾铁扯下一副西装后摆将战利品一裹,冲老人说:“要活下去啊!这可是能向子孙后背夸赞一辈子的时刻,好好享受吧!”
收到惊吓的校长自然不会回答他,顾铁用枪托狠狠砸开大门的控制面板,揪出几根导线搭载一块儿,“啪啪!”电火花闪烁,滑动门开始关闭,受到轨道上那具尸体的阻碍,电机发出嗡嗡噪音,门扇切进尸体的大腿肌肉,还在缓缓合拢,鲜血喷出,润湿了房间内外的地面。
花了点时间设置了几个诡雷陷阱,顾铁跑回隐蔽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边撕开光学蒙皮,看着腕上的手表。“你的计划,还需要多久?”阿齐薇问道。
“最多半个小时。”中国人喘息着回答道,“半个小时是极限,我们坚持不了更久。而若半个小时他还没完成,那就永远没有完成的希望了。”
“明白了。给我弹药。”雨林之花平静地翻检弹夹,给补充弹药,“……你为什么不问我丈夫的事情?”
顾铁愣住了。自从见面之后,两个人一直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如今虽然是最不适宜的时间,但既然女人提起,男人也不得不心痛地结果话茬:“好吧,他……是个好男人吗?”说出这话时,他的心在滴血。
“我根本没有结婚。父亲的生意失败了,亲事取消了。对外宣称是我丈夫的人,不过是我父亲从前的合伙人,我们正努力恢复家族事业,谁知在日本海遇到了这群侏儒。”雨林之花说道。
顾铁听到了天堂奏响“欢乐颂”的乐声。
第93章 打穿幽冥府(中)
出租车在东京警视厅大楼门前停下,美国人丢下20美元,在司机的感谢声中开门下车。阳光有点刺眼,萨姆·威廉斯抬头眯起眼看了看高大平静的楼宇,从上衣兜里掏出雷朋墨镜戴上,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喂?出木·贝塔·银矿大人,您到底在何方啊?我已经到了指定地点,可是没见到鼓乐队和24响礼炮欢迎哪大叔。”
“我这里堵车。”出木池太郎烦躁地按住汽车喇叭,但整条道路都堵死了,就算有交通警察在前面开路,也只能缓缓挪动,“我的团队应该收到你的位置信息,马上会赶去与你汇合,大事就要发生了,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有自由还击权,但绝对不能主动开火!银矿在日本的工作处于很不利的地位,千万不要冲动,等我过来!”
“起码告诉我要做些什么,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萨姆掏出烟盒,用1945纪念版zippo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骆驼香烟,琥珀色太阳镜的倒影里,三个男人正穿过人群,从不同方向向他走来。
出木池太郎单手转动方向盘,从一个微小的间隙插到旁边车道,后车响起愤怒的喇叭声,他抓起工作证伸出车窗一扬,后车立刻沉默了。“听着,萨姆,这时银矿今年最大的一次行动。”他确认了一下手机的保密信道,放低声音道:“聆听者布置给银矿日本支部的任务是帮助一名被选者,你所在的地点,是兄弟会阿斯蒙蒂斯的总部,被选者正深陷其中。”
“阿斯蒙蒂斯?”美国人扬起金黄的眉毛,“这不是东京警视厅吗?阿斯蒙蒂斯居然隐藏在日本警察部门内?”三个男人距离他不过五米距离,几乎同时伸出右手。萨姆默默握紧衣袋里的枪柄。
“不是警察,是内阁情报调查室。事情说来很复杂,总之这名被选者可能性增幅很惊人,可能会把阿斯蒙蒂斯搞个天翻地覆吧……聆听者的情报指出,有两名圣殿荆棘十字团的特派员不久之前刚刚降落在成田机场,随时可能赶到,你们要将他们拦截在警视厅大楼之外,防止被选者身上的不确定性增加。明白吗?”出木神情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