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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节
    熙和这是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皇上重病,正经的宫妃不让近前,反而叫进去连儿媳妇都算不上的一个小侧妃!

    她执掌后宫这么多天了,身份地位与当日皇后相差无几,不过是少个名分,若然皇帝还能撑上一年半载……也许她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皇帝若是一死,她算什么?稚子年幼,无力支撑局面,只能在哥哥的慈悲之下多活一天算一天,她不会再有任何希望,甚至性命都要攥在别人手里。反而是那卑微的侧妃蓝氏,会一下子母凭子贵入主后宫,即便当不成中宫之主,最差也会是个正二品妃。

    所以熙和才要看不起她而抬举蓝氏吧!

    静妃越想越觉前途灰暗,意恨难平。

    陈嫔和如瑾却没在乎她的想法,陈嫔道:“长公主要你去,你就进去看看。”又特意叮嘱,“皇上受贼人所害,龙威有损,你远远儿地看一眼就好,莫惊了胎儿。”

    如瑾谢过陈嫔的提醒,“您放心。”由侍女搀扶着,慢慢走进了内殿。

    陈嫔这才转头朝静妃道:“娘娘,我们过去吧?大家心里都不安宁,离不开您的安抚。”指了指妃嫔聚集的偏厅。

    静妃点了点头,依言回去,却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人微言轻,年岁又小,其实并不能安抚什么,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和大家一样着急罢了。”

    陈嫔面色平静,什么也没说。

    如瑾走进内殿,就看见熙和几位长公主坐在地下两溜软椅上,都是面色沉重,有两位还哭得眼睛像桃子。

    她走上前要行李问好,熙和忙让侍女拦了,问:“身上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多谢您老人家屡次打发人给妾身送药送东西,妾身感激不尽。”

    “些许东西值什么,只要你能顺利安胎养身就好。”

    长公主们都坐在屋子这头,另一头的幔帐低垂在地,隐约可见龙床上浅浅的人影,以及床前跪着伺候的太医和宫人。如瑾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并没往那头看。

    熙和长公主沉声道:“皇上这回恐怕是……”下头的话没有说,可在场谁都明白。

    “眼下国内战事四起,人心不稳,老六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

    如瑾低低垂着眼睛,心里却在纳闷,面对一向与自己亲厚的弟弟的死,熙和为什么语气里没有太多悲痛?反而似乎和永安王生气更多些。

    于是又想到皇帝“病重”以来的这些日子,熙和长公主除了那日在她登门拜访时言语有些不满之外,也并没有过多计较。但是皇帝病得那么蹊跷,满朝私下都有各种议论,熙和为什么不问不查?这几个月就连皇帝的病床前也没来过几次。

    如瑾对此已经疑惑有些日子了。

    今天,终于有些确定,熙和大概是真不关心皇帝的死活。

    为什么?

    她是皇帝最看重的姐姐,享受优渥厚待这么多年,尊贵无比,就算对皇帝没有一点骨肉情谊,难道不知感恩么?

    疑虑之时,龙床前的医正陆雅悄悄退出了帐外,来到熙和跟前躬身回禀,“臣……无能……”

    熙和目光一紧:“怎么?皇上他……”

    “没没没,殿下莫要误会……”陆医正擦了擦额头冷汗,“是皇上的脉搏越来越弱了,恐怕已经……”

    再详细的话他不敢细说,可大家都明白,皇帝这是油尽灯枯了。

    重病这么久,此番又被永安王刺了好些伤口,能撑住才奇怪。

    其他几位长公主闻言立刻抽泣起来,熙和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重重叹口气,“蓝侧妃,你过来。”

    如瑾走到她身边,意外发现她眼圈都没红,何来眼泪。

    “长公主……”

    “lance非,你怀着皇孙,就让皇帝见一见孙儿吧。他一生子嗣单薄,临到此时,连一个服侍在跟前的骨肉都没有。你家老七不能回来,你就代他最后尽一尽孝。”

    如瑾终于明白熙和叫自己进屋的原因。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怎及能说会动的直系骨肉?十皇子和泽福等几位公主都在宫里,按理也该请他们来才对。先子后孙,这才是规矩。

    但熙和这么说了,如瑾也只得听命,于是慢慢走到幔帐跟前。却再没往里走,她不想做什么“尽孝”的事情。

    幔帐被陆医正出来时掀开了半边,如瑾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龙床上躺着的人。

    金色绣被遮挡了他的身体,只有一张瘦骨嶙峋的脸露在被外,眼窝塌陷,面色灰白。

    两世为人,她也没见过皇帝这么枯槁的样子。

    作为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他从来都是威严的,光芒万丈的,随时准备降下雷霆或赐给谁一点雨露之恩,总是掌握着至高权柄,让所有人在他脚下俯首帖耳,不得违逆。

    何曾如此狼狈过?

    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脸上还有一道不浅的伤痕,大概是永安王的杰作,现下厚厚敷着一层药粉,看上去有些恶心。

    也不知被子掩盖的身体上还有多少伤口,听说,至少十几刀呢!

    前世他赐她死,今生她看着他死。

    如瑾静静看着这个人。

    脑海里是前世今生一段又一段的画面,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血腥的,不甘的,怨恨的,都会随着这个人的死亡彻底变成过往了。

    她曾觉得他恶心至极。

    可此时此刻,连那份恶心也欠奉,她对他毫无一丝情绪波动了。

    人死灯灭,比起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又算得了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死于她和她的男人之手。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报仇吗?她不知道,也懒得去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