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再没有人有半点疑惑:
那云家可算是安东真正的豪门大户,有云家出马,十个傅青川也不是对手。
傅成文恰好刚回家——近日因为大当家安坐傅家桥,傅成文得空便会赶过来,一是看大当家日常用度可还合用,二是怕自己爹不晓事,得罪了贵人。
听说这个消息,顿时唬了一跳,忙起身就要出门,正碰见拄了拐杖进房间的傅元阳。
“爹。”傅成文忙请安。
“文儿这是要去哪里?”傅元阳慢吞吞的坐到太师椅上道。
傅成文踌躇了下——大当家来了傅家桥的事,没有大当家的允许,自己并不敢告知家人:“儿子有事要出去一趟,爹有什么吩咐?”
“你想去找傅青川吧?”傅元阳却是一眼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冷笑道。
“爹——”傅成文一惊,莫不是爹知道了什么?
“少爷,”守门的小厮忽然急匆匆跑进来,看见傅元阳也在,忙行了个礼道,“老爷。门外有人拿了书信给少爷,说是请少爷速去西郊茅舍。”
“把信给我。”傅成文忙接过书信,看完之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傅青川吐血昏迷,有性命之忧,速请名医。
落款正是“萱草”两个字。
傅成文吓了一跳,忙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爹,儿子还有事,暂时必须离开,等孩儿回来,再跟爹爹细说。”
哪知傅元阳却并不答言,反而对小厮厉声道:“拦住他!”
当即有几个强壮的家奴围了过来,拦住了傅成文的去路。又取走傅成文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傅元阳。
傅成文脑门上顿时沁出了汗珠:大当家的不惜暴露自己身份,召唤自己,情形肯定是万分危急!看傅元阳已经看完信件,忙压低声音冲傅元阳道:
“爹,信您也看了,实在是我们商号的大当家到了,儿子必须——”
“糊涂!”傅元阳怒声道,“平时看你一副精明的样子,怎么遇事这般不知轻重!”
傅青川的事,明显就是云家和傅青轩联手所为,既然能说动官府出面,明显云家已经打通了上面的关节——
听说云家退了傅青川这门亲事后,给那个女儿找的夫君可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小舅子。
自古民不和官斗,更何况人家那么大的来头!
萱草商号又怎样?不过是操贱役的商人罢了!区区一个大当家,怕是塞牙缝也不够!
看来风向又要变了,别说安东,便是江南,从今后又是云家的天下了!
虽然以后少不得要受云家的拿捏,但受些窝囊气,好歹也比没了小命强!
“爹,您不能这样,您不是教孩儿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吗!”被强行押到房间里的傅成文隔着窗户喊道——大当家可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然,自己现在不定还在那里浪荡呢!
傅元阳却丝毫不为所动:自己是一族之长,更要考虑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你在房间里稍安勿躁便好,我会让人去延请名医。”
说完再不理傅成文,只管往外而去。
很快城里有名的老大夫便被送到了那处简陋的茅舍中,可惜连去了四五个,都是摇着头叹息而出:
傅青川已经病入膏肓,便是神仙出现也无力回天!
“真的?”叶氏听闻这个消息,高兴的什么似的,忙命人摆上香案,焚香祷告,谢菩萨保佑。
“只是,还是有些麻烦。”侯胜顿了顿,瞧了眼脸色苍白,强撑着坐在椅子上的傅青轩。
“怎么?”叶氏顿时一愣。
侯胜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两个小崽子——”
怪不得自家和萱草商号的生意会终止,却原来傅青川身边的那俊美公子竟是萱草商号的重要人物!而且那人已然扬言,傅家对其有大恩,即便傅青川不治,他们也必将倾尽财力寻找失踪的两位小少爷!
若真被他们找到傅珩傅玥的行踪,以萱草商号财力之巨,怕是他们根本就无法抵御!
“老夫人。”早就不耐烦的魁梧大汉插口道,“侯林以为,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
本来当初,自己就想让手下兄弟做掉这两个小兔崽子,都是傅青轩这个病秧子,说什么留下这两个小崽子,要是傅家兄弟回来,必可有大用。现在倒好,大用没见着,整个的一个大累赘罢了!
傅青轩脸色更白,手狠狠的握了一下,却是没说一句话。
叶氏却是连连点头:“还是侯林想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做。”
侯林满意的笑了:
“好,老夫人果然杀伐决断,侯林忙完商号事务,就马上安排。”
说完也不理傅青轩,只冲侯胜点点头:
“爹,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侯胜面上似有些不忍之色,看到叶氏殷切的神情,又把头扭到了一边。
侯林刚离开,傅青轩也站了起来,说要去安东检查货物,也离开了傅宅。
侯林回到商号中不久,便有人匆匆进来,伏在侯林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侯林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随后赶来的侯胜道:“爹,我早说过傅青轩是个不成事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侯胜怔了片刻,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半晌才黯然道:“傅家人,唉!”
当初老爷也是这般性子。所以自己才会尽管和翠莲恩爱情浓,却是无论翠莲如何央求,都不愿在老爷活着时背叛他。本想着傅家三位公子都没了,自己就帮着翠莲得了产业也算回报她一生的情意了,却哪里料到到头来手上还得染上傅家人的血。
“处置了那萱草商号的人便罢了,切不可伤了青轩。”
侯林眼睛闪了闪:“我晓得,爹您放心就是。”
说着起身扶了侯胜去了后堂。
傅青轩骑了马,快马加鞭往槐山而去。因为速度太快了,傅青轩几度差点儿被马颠下来。一路疾奔,终于在将近正午时分,来到了槐山的野林坡。
傅青轩下马歇息片刻,整了下衣襟,又洗了把脸,这才往坡上而去,刚走了几步,前面忽然转出几个手拿砍刀的山贼来:
“站住——”
傅青轩忙从怀里掏出令牌递过去:
“是我,傅府的傅青轩,侯林大哥让我来的。”
那些人也看清了傅青轩的模样,那小头目正好认得傅青轩,一摆手,瞧着傅青轩清隽无匹的容颜,不由咽了口口水:
“原来是傅公子啊,怎么,又来瞧那两个小崽子?”
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子也不知怎么长的,竟是比娘们儿还好看,奶奶的,真想抱到怀里亲几口!
忙让其他手下接过背在傅青轩身上的美味酒菜。自己则伸出肥厚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傅青轩修长的手掌:
“走吧,傅公子,老刘送您上去。”
傅青轩强忍住内心的不适,任贼人半拖半拉的往山上而去。
只是那贼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一向高傲的傅公子今日里竟是随和的紧,傍晚时分,竟和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开来,眼看着那素来清冷的美人儿腮燃桃花,明媚异常,这下不止那小头目,便是所有参宴的贼人都大张着嘴巴,看的直流口水。
终于,做二把交椅的何奎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傅青轩就做了个嘴儿,借酒装疯道:
“公子和俺困一觉吧,就是让俺何奎死了也甘心了——”
哪知傅青轩也仿佛喝醉了,竟是就势歪倒在何奎怀里。
何奎大喜过望,俯身抱起傅青轩就踉踉跄跄的往后面而去。
被谢弥逊抱着藏在横梁上的霁云简直目瞪口呆:
傅青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送出去了?
念在他也是想救两个孩子,这次就算了。
霁云捏了下谢弥逊的掌心,谢弥逊忙低下头来。
霁云凑过去,伏在谢弥逊耳旁低声道:
“咱们,去瞧瞧。”
霁云的声音很轻,说话时扑出的温热气息令得谢弥逊嫩白的耳垂登时变成了粉红色。谢弥逊脸和灌了血一般,只觉耳旁一阵轰鸣,竟是傻在了那里。
看谢弥逊半天没反应,霁云忙又推了一下:
“阿逊——”
再不快些的话,傅青轩说不定都被人吃干抹净了!
谢弥逊终于回过神来,身子一歪,差点儿从檐上摔下来。好在下面的人仍是喝得热闹,倒没有人注意到上面的异常。
谢弥逊抱紧霁云朝着何奎和傅青轩离开的方向急追而去。
到了房间外,两人并未贸然进房间。谢弥逊四处观望了一番,确定附近没人,才在食指上吐了口唾沫,轻轻捅破窗户纸——两人脸同时一红:
床上被褥散乱,何奎高大的身子正死死的压着下面瘦削的身躯,一只手胡乱的撕扯着傅青轩的袍子,另一只手在傅青轩身上不停揉搓,嘴里还“心肝呀,宝贝呀,疼死我了——”
谢弥逊反应很快,一把把霁云的头摁在怀里,拿剑轻轻拨开门闩,抢步而入。
同一时刻,床上的何奎突然一声闷哼。
谢弥逊一怔,傅青轩已经推开何奎笨重的身体,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被撕烂的袍子里,两粒粉色的茱萸已是被啃咬的红肿不堪。完好的衣服上却是晕染上大片鲜血……
傅青轩似是也没有料到会突然看见谢弥逊两个,也愣在了那里。
霁云恰好此时探出头来,谢弥逊一边麻利的再次把目瞪口呆的霁云摁在怀里,一边抬手挥下床两侧的帐子。
片刻后,傅青轩终于爬下床,手里还抓了一串钥匙。
看清两人是谁,傅青轩脸色更加苍白,却抿紧了嘴唇,并不说话。
谢弥逊又探头往帐子里瞧了下,也是一惊,何奎心窝处一个碗大的窟窿——
真想不出,那么一个纤秀如女子的男人,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傅青轩也不理两人,只管跌跌撞撞往前走,只是走起路来,两条腿却明显有些异常。
霁云愣了片刻,恍然想到傅青轩赶来时,快马扬鞭,这模样,八成是大腿里的肉磨破了。
当下也不点明,只轻轻叫了声:
“十一——”
一个鬼魅般的人影登时跃下,一把抱起傅青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