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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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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楚颜拎着一食盒点心与含芝一起走出了元熙殿。

    “太子殿下真的会吃么?”含芝有些担忧。

    楚颜揉了揉拿针线两个时辰后又在冷水热水中忙活半天的手指头,眼神宁静悠远,定定地望着永安宫的方向。

    “说不准,不过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含芝有些幽远,瞧瞧小姐这双手!都给累成什么样了?太子殿下若是不吃,她……她就在心里扎小人诅咒他!

    楚颜没有坐步辇,就在夕阳下安然走到了永安宫,那个宫殿看上去威仪又肃穆,一如它的主人,总给人一种疏离冷清、不好接近的感觉。

    她站在长廊尽头,把那食盒交给了万喜,含笑道,“万公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送去给太子殿下。”

    万喜的笑容有些无奈,“姑娘既然说了这话,奴才自然照办,只是姑娘也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了,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并不轻易吃外面送来的东西……”

    楚颜从袖子里递去个荷包,浅浅的笑着,“这个道理我也知道,殿下吃与不吃,我都没话说,麻烦公公替我送这一趟了。”

    “姑娘何不亲自进去求见?”万喜推拒了她的打赏,“奴才打从太子殿下小时候起就伺候在跟前了,谁对殿下好、谁让殿下展露欢颜,奴才看得比殿下自己都清楚。如今姑娘这么做岂不是折煞奴才了?您对殿下好,这份心意就是对奴才最好的打赏。现下殿下已经批完了今日的折子,估摸着一会儿就要去正殿用膳了,姑娘可以试着求见殿下,他现在有空,说不定会亲自见您。”

    万喜一路看着太子与这位赵家千金是怎么走到今日的,楚颜在群臣逼婚当日救场他也看在眼里,而最为紧要的是太子殿下为了她迈出了第一步,下诏立她为女官、派北郡王去给她撑腰,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太子殿下对她的重视与在乎。

    也许殿下自己还不明白,但万喜算是看明白了。

    他欣慰的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孩子成长为今日的天之骄子,也许终于迎来了人生里的那个非同寻常的存在了。最好……最好这个赵姑娘能陪同他一起,渡过今后也许更加困难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以为太子殿下会吃醋的姑娘们都猜错了哈哈,吃醋神马的还在后面!现在是发展奸情的时刻!

    下章预告:顾祁忽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点一点靠近了她。

    感谢荆棘的地雷~

    第25章 第025章.心动

    第二十五章

    “多谢公公好意,不过……太子殿下刚忙完政务,想必此刻正是疲惫的时候,楚颜不便打扰,还是劳烦公公替我把这东西送进去吧。”楚颜坚持道。

    万喜看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强求,便接过了那食盒,朝她点了点头,“那奴才先进去了。”

    “有劳公公。”楚颜再一次颔首。

    万喜沿着长廊走到了书房门口,回过头去看时,那个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仍旧静静地站在那儿,她的宫女等在院子里,而她就这样等在长廊尽头,显然是想留在这儿看太子究竟会不会吃她亲手做的糕点。

    他有些动容,敲了敲门,踏进了书房。

    书桌后的人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又和几个一起长大的臣子讨论了朝政之事,眼下正是疲惫之际,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轻轻地揉着鼻梁。

    万喜把那食盒轻轻地放在他面前,“殿下,这是元熙殿的赵小姐送来的。”

    书桌后的人倏地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那朱红色的食盒,半晌才说,“打开看看。”

    万喜依言掀开了盖子,把两层装的隔板给拿了出来,隔板上下各装着一只青花瓷盘,一碟装着红豆酥,一碟盛着几个松松垮垮的小圆球,看不出个所以然。

    顾祁观望着对他而言比较熟悉的红豆酥,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眼神。

    不是他要求高,而是这红豆酥实在长得有那么点抽象,不方不圆,有的地方又坑坑洼洼,就连上面的红豆都有那么点杂乱不均,有的地方稀稀拉拉,有的地方又豆子密集……

    可令他吃惊的并非楚颜这见不得人的手艺,而是从这么难看的糕点里,他看出了楚颜是真的自己动手做了这两道甜食。

    宫中女人那么多,顾祁从小看到大,几乎所有打着“亲手做的”旗号来的吃食都不会真是主子们用自己娇贵的手做出来的。

    当他还在赵容华身边时,也亲眼见过所谓“亲手做给皇上”的菜品,母亲不过是站在厨房里动动嘴皮子,而下人就按照她吩咐的菜色忙得热火朝天。

    可是这样两道甜点……

    顾祁忽的抬头问道,“她人呢?”

    万喜朝外面努努嘴,也不说话。

    于是顾祁会意,迅速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大步跨出了门。

    楚颜还站在长廊尽头,心中猜测着他会不会吃这两道丑得堪称极品的甜点,第一道红豆酥没得说,第二道可是她琢磨了好久才凭着模糊的记忆做出来的泡芙,虽然宫里没有鲜奶油,但她把羊奶、白糖和猪油混在一起,又熬了好些时候,终于做出了最后的效果。

    正兀自出着神,冷不丁看见太子就这么跨出了书房,饶是楚颜处变不惊也给吓了一跳。

    万喜出卖她了?!

    她怔忡的神色全然落入顾祁眼里,看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不知怎的想笑。

    就这样径直走到了她面前,顾祁一眼看见了她绞在一起的手,眉毛忽的皱起,只因本该宛如削葱的纤纤玉指上遍布红痕,除了针眼以外,还有烫伤的痕迹。

    他注意到她的食指指节处有一颗透亮的水泡,光是看着都疼得紧。

    顾祁的视线缓缓移至她面上,却发现了那双漆黑璀璨的眼眸里有那么一丝不自在,楚颜被他盯了这么半天,面颊渐渐的红了,那色泽宛若三月枝头的杏花,娇艳欲滴,开得恰到好处。

    她把手背在了身后,垂下眸去看着地面,浓密细长的睫毛像刷子一样颤动着,夕阳的余晖温柔地将她笼罩其中,有流萤似的光芒跳跃其上。

    这是顾祁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安静的模样是如此小家碧玉,远离了她的倔强与聪颖,只是个可怜又柔弱的小姑娘罢了。

    他放低了嗓音问她,“为何做那些东西给我?”

    楚颜不抬头,盯着地面说,“你让北郡王来赏我,不就是为了帮我么?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停在了这里,可是顾祁心里却已然浮现出了下一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是这样想的么?还是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顾祁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放松,他注意到她的称呼已经不再是敬语了,可他不甚在意,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躲闪的目光中,以及柔软如上好丝绸的嗓音里。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呢喃道,“不要这样。”

    楚颜一怔,终于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不要哪样?”

    那样无辜柔弱的眼神,那样茫然可怜的表情,她就这样睁着双清澈似水的眼眸眼巴巴地将他望着,像头被猎人围捕的小鹿。

    顾祁忽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点一点靠近了她,他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遮住了夕阳留在她面上的橘色光辉,在她面上身上投下了一片温柔的阴影。

    楚颜半是做戏,半是条件反射,可是这样的发展似乎不同于预期中的情节,只因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她是戏中人,而非局外人。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面庞,那张年轻又雅致的面庞,清新美好宛若水底招摇的青草,哪怕总是板着脸孔,哪怕总是疏离冷漠,可是一旦柔和起来,就像现在一样,清隽温柔,一如她曾经在博物馆里看见的中世纪油画上的贵族男子。

    她有片刻的晕眩。

    可是那捏住她下巴的指尖最终只是缓缓抚上了她的唇瓣,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倏地放开来,随之远去的还有他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

    顾祁松开了手,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不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酡红的面庞,以及无辜又慌乱的目光。

    “若你不姓赵……”他如是说,声音黯哑,如同黑夜里坠落的星星。

    若你不姓赵,不是母亲与祖父用来把持朝政的工具,该有多好。

    她问他不要哪样,可他说不出口。

    不要这样诱惑他,不要这样楚楚可怜,不要这样无辜善良,不要这样令人……令人心驰神往。

    到此为止。

    顾祁倏地退后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里只有清醒又疏离的神色。

    他看了楚颜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楚颜听见他在进门时对一旁的万喜说了句,“把那两碟东西拿去扔了。”

    万喜迟疑地叫了声,“殿下……”

    “我说,拿去扔了。”他的声音十分冷静,一字一句,毫不犹豫。

    楚颜静静地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她该难过的,因为计划不成功,太子不肯吃她做的东西,可是相反的,她的唇边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好似天边若隐若现的艳丽霞光。

    她知道,他只是不肯动心,越是刻意地去丢掉她的一切,就越是证明他害怕动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功。

    然而心动这种事情,若是说不动就能不动,世上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她的笑意逐渐加深,最终化作黄昏里最后的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际。

    第26章 第026章.册妃

    第二十六章

    三日后,楚颜找到了破坏锦月绣的那条腰带的嫌疑人。

    事实上,三天以前她就私下交代了锦月与罗苏,要她们在绣房的宫女里仔细看看有没有谁的身上或者屋里多了点首饰,毕竟锦月与罗苏是这群绣女里地位最高的两个,做起事来也方便得多。

    锦月感谢于楚颜不追究她没看好绣品的责任,罗苏那边则是得知了娘家在冷宫倒夜香的婶婶被调去了尚工局看守库房,对楚颜心存感激,两人都算是楚颜这边的人了,尽心尽力地替她做事。

    而楚颜见到了那名绣女,听罗苏说,锦月谎称自己遗失了头一次太后赏赐的金剪子,带着几个宫女到处找,最终在这名绣女的枕头下发现了两只翡翠耳坠子。

    楚颜接过那对耳坠子,两颗翡翠珠子晶莹剔透,珠光流转,在阳光下光彩熠熠,十分好看。

    她平静地望着那个绣女,“哪儿来的?”

    那绣女不过二十来岁,脸圆圆的,不甚起眼,当下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说,“……捡,捡来的。”

    “捡来的?”楚颜顿觉好笑,“这等好东西也能给你捡来,我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别人都瞎了眼?”

    她的眼神微微眯起来,就这么站起身,作势往外走,“罢了,这事我是管不了,还是请太子殿下亲自来一趟吧。”

    那绣女一听,一张圆脸顿失血色,带着哭音喊道,“姑姑,姑姑我错了!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还不行吗?”

    楚颜脚步一顿,淡淡地说,“要说就赶紧说,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哭闹。”

    她没回头,却从那绣女口中听到了想要的事实,“奴婢,奴婢是受了清阳郡主的指示,故意……故意破坏了那条腰带,好叫,好叫姑姑被太子殿下责罚……”

    清阳,果然又是她。

    楚颜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哭哭啼啼的人,还未开口,忽听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望着大门的方向,午后的光线骤然照进室内,而那个颀长笔直的身影逆光而立,连边缘都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色。

    令人惊讶的是,站在门边的竟是太子殿下。

    顾祁面色沉沉地踏进大殿,环视了一圈,殿里只有锦月、罗苏、楚颜、含芝,以及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绣女。

    楚颜忙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几个宫女都跟着她一同行礼请安。

    顾祁没有回应,眼神径直锁在了那个跪在地上的绣女身上,嘴里毫不迟疑地吩咐道,“把她拉出去,灌壶滚油,烫烂了嗓子再打五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