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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多谢太子。”魏瑾泓朝主位的太子作揖,神情甚是柔和。

    见他们夫妻俩都一样柔得似水,太子点点头,又轻咳了一声,往跪坐于最下首的伴读看去。

    赖煦阳垂着头,太子料不准他在想什么,就别过了脸,与祝伯昆谈起了一路来的经历。

    不多时,礼官进来请驾,太子带着众三品以上的官员去了祭台,赖云烟这次带着内妇跪在了下面的一角,听站礼官朗声念拜词。

    拜词甚长,过半时,魏瑾泓微侧了下头,往下扫了赖云烟一眼,见跪于她前面的赖煦阳与魏家子弟替她挡住了前面的风,就收回了眼睛。

    拜词过后就是繁琐的跪拜,祭礼一直维持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大黑,四周篝火大起,太子向东洒了三杯酒才告终结。

    这时赖云烟已昏了过去,祭礼一毕,就被偷偷爬于前的冬雨背了回去。

    太子这边得了赖煦阳的话,顿了一会,半信半疑地道,“真有这么严重?”

    他这话一出,身边皆老奸巨滑的人哪个不知他在疑,尤其祝伯昆,在太子话后虎目直逼赖煦阳……

    “是。”赖煦阳简答了一字,又磕了头。

    “魏大人……”太子看向了魏瑾泓,“你先回去看看。”

    “多谢太子。”

    太子这一天,从他们夫妻两人口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多谢太子”,一时之间不禁宛尔,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魏瑾泓走后,太子沉吟半会,当着众官的面对赖照阳说,“你姑父姑母着实伉俪情深。”

    赖煦阳淡淡一笑,太子自小见惯他这伴读宠辱不惊的样子,叫了他起来,就和祝伯昆等说话去了。

    等到酒宴一散,太子回了帐内歇息,听内侍说赖大人去他姑母处时眉头紧锁,而魏大人的帐内大夫自一进去就没出来,他不由叹了口气,对身边老长侍说,“她一介妇人,偏生要做男人的事,这又何必?”

    长侍,也就是大太监犹豫了一下,看太子朝他看过来,他回了一句,“许是身不由已,就如皇后娘娘为了您,也什么事都能做。”

    太子顿了一顿,身子往榻后一躺,深思了半会,道,“如若只是在吊着气,就……”

    说到这,他为自己难得的的心慈手软笑了起来,还对内侍说,“你不知,她年轻时有多美,江先生每次见过她好几天都会魂不守舍,如果可行,他连命都想给她。”

    想起那位在临行之前跪于皇上面前为赖氏求情的江大人,大太监也叹了口气。

    太子想起他的两位先生,魏先生与他父皇说过她是惊弓之鸟,江先生曾在大醉后说过“她害怕又如何”,再想起她今天白得像纸还笑得温柔似水的脸,一时颇有些感慨,“也是个弱女子。”

    **

    赖云烟半夜才醒过来,没料睁开眼,看到了赖煦阳。

    “你怎在这?”

    “您这样太伤身了。”赖煦阳答非所问。

    “姑姑心里有数。”赖云烟想拍拍他的手,但发现自己手不能动,只好朝他道,“去歇息罢。”

    这时坐于案前的魏瑾泓走了过来,见他过来,赖煦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安退了下去。

    他走后,魏瑾泓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在看公文?”赖云烟刚张嘴,嘴里就被塞了颗还生丸。

    “不能吃太多。”一没注意药丸就咽在了喉咙口,这时候吐出来也是浪费,赖云烟吞下后无奈地说了一句。

    装死也得有装死的态度,身边的这些个人里,没一个好糊弄的。

    想来她醒得这么快,昏迷时也是被灌了药了,再补,精神就会好起来,到时就难装了。

    “一天两颗,再好的药也是毒。”见魏瑾泓闭目不语,赖云烟补道了一句。

    “天师说过几天有场冬雪,过后应是要启程了。”魏瑾泓手抚弄着她的长发,淡淡道,“春时山间潮湿,你这些日子还是多养些精力。”

    要不按她现在的底气,到时在山间出事,到时吃再多的还生丸也怕是无济于事。

    不装死,太子那边就不会软手,装死,到了山里也怕这真有病的身体出差池,这左右都讨不了好,赖云烟想着就好笑,笑道,“也不知为何,到这穷途末路了,反倒觉得有意思得很。”

    难处都不是什么难处了,就想着活到最后,出完最后一着棋,看看大家的脸色,尤其是皇帝的,这世才好闭眼。

    ☆、164

    魏家的内务交给了赖十娘,魏瑾荣先前紧跟魏瑾泓,年后就原地驻守,掌管原本归他管的内务。

    太子又连赐了两次宫内秘药给赖云烟补身,那药确是好药,赖云烟身子不得不好一些起来。

    赖十娘逮着时机来请安,来得次数太多,赖云烟不好不见。

    这日让赖十娘进了帐内,赖十娘进前看着干净的暗金色的地毯,再闻到帐内驱虫散毒的薰香,抬目一看,主座上的堂姐脸毫无血色,但笑容格外刺眼。

    “十娘给姐姐请安。”赖十娘往前一跪,施了大礼。

    “起。”

    赖云烟转头,“给澂夫人搬个凳子。”

    冬雨冷冷点头,去搬来了给白氏祝氏她们坐的圆凳。

    “谢姐姐。”

    “无需多礼。”赖云烟淡淡地道。

    “姐姐身边可好些了?”帐内太过安静,丫环走动的脚步都仿若无声,赖十娘清脆的声音一起,划破了这股带着威压的宁静。

    赖云烟抬眼,看着神色如常的赖十娘,她曾有意亲近娘家来的妹子,但到底不是同路人。

    说来赖十娘是个能干的,但还是太年轻,还不懂得有些资历是用年纪和世事熬出来的,不是用锐气就可以对付的。

    “尚好。”赖云烟不冷不淡。

    “姐姐可是对十娘不满?”赖十娘眼蓦地红了,眼睛里有了泪花,“可十娘也只是忠君之事。”

    “别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给我惹晦气。”赖云烟靠着椅背淡淡地说,“有什么话就直话罢,别当着我耍心眼,我还没死,脑袋也还清醒。”

    “姐姐是不信我?”赖十娘见她脸色冷淡,缓了一下,缓缓地问出了口。

    赖云烟看她,“何出此言?”

    “交由我统管内务,为何米粮之事荣爷却插了一手。”赖十娘脸也冷了下来。

    赖云烟看着跟她扛上的小妹妹,轻描淡写,“因我不喜你。”

    赖十娘呆住。

    “既然知道了,那就出去罢。”

    赖十娘没料到太子在此,赖云烟敢如此大胆放话,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被冷硬的冬雨拉着从帐内扔了出去。

    “大胆……”赖十娘大叫,但挣脱不了力大如牛的冬雨。

    赖十娘出帐后,又发出了几声叫声,带着些惊慌失措。

    冬雨进来后,赖云烟握拳抵嘴打了个哈欠,懒懒问冬雨,“太子在哪?”

    “先前看时,还在主帐。”

    “跟太子报一声,说我等会去与他请安,让秋虹去做两样点心。”

    “是。”

    **

    “这雪茶样子甚是新奇。”

    “雪茶偏凉,冬日还是少喝为好,妾身今日带来也只是与您喝个新鲜。”赖云烟煮好茶,提壶倒了杯,放到了太子面前。

    金冠玉脸的太子握杯饮了一口,与赖云烟微微一笑。

    “这茶点也是我平日吃惯的,您尝一口,看吃不吃得惯。”赖云烟看着面嫩的太子,眼中有着那么些许慈爱。

    太子点头,捏了块桂花糕尝了一块,“新做的?”

    尝到嘴里还有着几许温软,太子吃完一块又重捏了一块。

    “刚让丫环做的。”

    “你还是爱吃这个。”太子笑了起来。

    赖云烟浅浅一笑,没谈旧事,也捏了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说着些野外天气的话,喝完半壶茶,帐外有人叫太子,赖云烟扶桌而起,朝太子福了福,“您忙着罢,臣妇先退下。”

    “去吧。”太子挥挥手,朝她微笑。

    下人进帐,说了要事退下后,近身的武卫又进来报了赖十娘见驾之事。

    太子笑着摇摇头,大太监喝退了人之后,太子对跪坐在下首的赖煦阳说,“你们家,难有第二个像你姑姑的女子。”

    赖煦阳跪拜,起身后浅笑道,“我父亲说过,家中有一个像姑姑一样的就够了。”

    太子哑然,“倒也是。”

    再来一个这般精于算计的,可真是得大动干戈才能休止了。

    太子与赖煦阳聊得几句令其退下后,小太监跟了大太监也退出了帐内,让太子在帐内静思公务。

    一出帐门,小太监跟大太监轻声唠磕,“干爹,太子就这么被魏夫人一壶茶两碟点心收买了?”

    太太监未语,横眼往他身上刺了一下,小太监习惯性弯着的腰便更佝偻了。

    “蠢货。”等走到无人看见的地方,大太监狠狠地拍了下小太监的脑袋。

    “还请干爹明示……”小太监一手被大太监养大,尚还不懂太多弯弯曲曲,只能抓紧时机能问就问。

    “就是没茶没点心,太子也不会帮赖十娘。”大太监冷冷地说着,手加重了力道狠狠往蠢货的脑袋上刮。

    “是,是,是……”小太监扶着脑袋不敢逃,还傻傻问,“为什么不帮啊,十娘子不是咱们的人吗?”

    大太监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他千挑万选,以为选个性情忠厚一点的好掌握,哪料这脑子是石头做的,一点弯也不会转,所以他一边提点,打人的力道更是凶狠,“这点小事都要用上太子,用上皇上,这样的人用来何用?”

    “干爹……”小太监被打得疼得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继续问,为自己增强领悟力,“那魏夫人为啥来么?她好生厉害,见着太子都不怕,太子也不生气。”

    太太监打得手发疼,干脆用踢的,一脚狠狠踹他腿弯,把人踹到地上跪着,居高临下用那种白得像僵尸的脸冷冰冰地道,“她来干什么?谁知道她要干什么?你还瞧得出太子不生气,算你还没蠢到死,自个儿想去,午饭不许吃,想明白了来跟我讲才有饭吃。”

    说罢,冷哼一声,挥袖离去,留下小太监捧着脑袋想太子大人夫人这些人之间的勾勾缠缠,半晌哭丧着脸道,“这些人是吃啥长大的,为啥他们的事,我一件都想不明白。”

    **

    午后魏瑾泓回来后,身后跟了一个魏瑾澂。

    赖云烟看到他,就笑着朝他招手,“小左来了,坐嫂嫂旁边。”

    “可用过午膳?”她问向魏瑾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