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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是啊,师娘的,我跟师父要了好多年他才肯送给我。”

    何翩翩现在穿着一件藕色棉布袄裙,做工虽然精细,但款式却是已婚女子才穿的,而且她本来就有些胖,穿上这件衣服显得更胖了。

    莲岂看着她略微颌首:“你师父可真疼你。”

    “是啊。”何翩翩心爱地轻抚着长裙,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尺寸意外地合适,真好。

    “既然是这么贵重的衣服,还是等到重要场合再穿吧。”莲岂边说边拉着何翩翩上了马车,侧头对站在一旁的人吩咐道,“北晏,到绸缎庄去。”

    “属下遵命。”应声的人正是莲岂座下“东南西北”四大高手之一的北晏,他模样英俊身体姿挺拔,不但使得一手绝世暗器,易容术更是天下无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厂督主的手下又岂会有废物?

    帘子落下,北晏赶着马车进了京城,南谨和西策各自抱剑立在马车后面的托板上,马车四个角上由镂空金钩挂着几乎曳地的白色流苏,精致的白色暗纹窗帘和车帘,无一不昭示着马车主人身份的尊贵,令周围百姓自觉自发地退避三舍,让出路来。

    何翩翩搓着衣袖不甘心地祈求莲岂的垂怜:“七叔,我就穿这件衣服不行吗?”

    “不行。”莲岂手握书卷,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是我真的穿不惯丝绸的衣服,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不行。”

    “……知道了。”何翩翩悻悻地住了嘴,不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

    “督主,绸缎庄到了。”

    北晏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莲岂放下手里的书,仔仔细细将何翩翩上下打量了一遍,撩袍而出,淡淡道:“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何翩翩一愣,不用她去啊?也好,反正她也不是挑衣服的料,守在这就守在这吧。她弯腰拿了块枕头抱在怀里,支着头小憩,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路上太累了,刚一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等莲岂回来时,她已经占了马车里的大半地方,嘴角挂笑沉醉梦想,白皙圆润的脸庞纯净而祥和。

    莲岂一动不动地立在马车外,他垂着一双桃花眼凝视着她的睡颜,如玉的素手搭着纤尘不染的白色车帘,远远望去几乎融为一体,仿若一尊绝美无暇的玉雕般极尽妍态,风姿万千,一颦一动引得周围女子频频侧目,脸红心跳。

    “回东厂。”接过北晏手里的衣服,莲岂跨上马车,步伐缓慢,轻手轻脚,“稳一些。”这一声叮嘱后,他落下车帘,将何翩翩揽入怀中,细心地用手托着她的头,低声道:“坏丫头,让你守着,你却梦周公。”

    何翩翩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下意识朝温暖的地方蹭了蹭,迷迷糊糊地说了些什么,莲岂也没听清楚,等他好奇地垂首附道她唇边时,便听到她喃喃地说着:“七叔……”

    莲岂一时失神,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轻笑出声,与过往的微笑不同,这次的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着何翩翩的眼神也异常柔和,带着几分真意和几分温暖。

    等何翩翩睡饱了,幽幽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满脸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望着周围雅致清幽的布景,白色的床帐和被褥,白色的轻纱和珠帘,瞬间明白了此地是何处。

    能将白色运用的如此淋漓精致且没有灵堂味道的人,也只有莲岂了。

    “七叔?”她试探性叫了一声,然后很快她便看到东衡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是你?”

    “夫人醒了便请洗漱吧,督主上朝去了,不在府内。”一阵冷风从面前吹过,水盆已经稳稳地放到了水架上,而东衡的身影已经退回了门外,“属下在外侍候,夫人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我哪敢支使你啊,看你那副样子你不把我大切八块我就已经烧高香了——这是何翩翩的心里话,腹诽完这些,她忽然发现一个异常,她追到门口,愣愣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夫人。”

    “什么?”

    “夫人。”

    “你再说一遍。”何翩翩掏了掏耳朵。

    东衡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又叫了一遍:“夫人。”

    “我没听错吧?”什么时候成人/妻的?

    “督主吩咐属下们唤您夫人。”三言两语,真相大白。

    这下轮到何翩翩嘴角抽搐了:“这府里另外十七位夫人呢?”

    东衡闻言抬了下眼,而后迅速垂下,淡淡道:“东厂只有一个夫人。”

    一个。

    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一个。

    难道传闻有假?何翩翩咋舌。

    “其他的只不过是侍妾。”东衡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何翩翩本来有些微妙的心情重归平静,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转身进房,关门洗漱。

    果然还是不能对莲岂这种妖孽抱有太大的期望啊,何翩翩边叹气边走到水架边洗脸,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响,顾不得还没擦脸,就那么湿着迅速转过了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皱眉自语道:“有声没人,难道是高手?”

    身后随即传来一声轻叹,一双手搭在了她肩上,清泠悦耳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在这。”

    何翩翩瞬间怔住,这不是莲公子的声音吗!?

    第五章

    “七叔你不是去……”

    “上朝是吗?”

    “是。”何翩翩点了点头。

    莲岂从袖口取出一方白色丝帕,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水:“回来了,但一会还要去。”

    “哦。”何翩翩红着脸不敢动,她现在跟莲岂的距离很近,他温热的呼吸轻逸地飘绕在她鼻息间,带着些淡淡的冷香,又雅又柔。

    “洗漱完了,把你的东西搬进来。”收回丝帕,莲岂抬起一根手指比着门外。

    何翩翩循着望去,只见地上摆满了家具,梳妆台、箱子、柜子样样俱全,只是这些东西不是她的呀……无辜地转向莲岂,刚好他也正含笑看向她,黑发顺着肩膀滑落,搭在雪白的长袍上,恍若谪尘仙人。

    “七叔,这些东西不是我的……”

    “从现在开始它们就是你的。”

    “你是说,让我住在这?和你一起住?”何翩翩呆呆地望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莲岂淡淡反问:“怎么,你不想?”

    “不是……”

    “你不愿意?”

    “不是……”

    “那就好了。”抬脚出门,步步生莲,温润清雅的背影恍若水中之仙,悄然绽放,“我现在要进宫,回来之前你要把一切都弄好。”

    何翩翩追着莲岂跑了出来,望着满地的家具发呆,她就算练过武功内力不错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苦着脸应了一声,捡着最轻的梳妆台先搬了起来,何翩翩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她才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了不远处莲岂和东衡若有似无的对话声。

    “督主,夫人毕竟是个女子,不如让属下代劳。”

    “不必,多做些事对她有益无害。”

    言下之意是让她减肥?何翩翩放下梳妆台看着肚子上的肉,表情古怪至极,忍不住叹了口气,边发牢骚边走了出去,看都不看就随便抱起了一样东西,也没去在意怀里不太相同的触感,嘀咕着朝房里走:“这个七叔就爱做这种事,想整死我就光明正大嘛,老是鬼鬼祟祟的,幸好被我听到了,不然非得被他给坑得连渣都不剩。”

    将怀里的东西搁在脸侧,何翩翩满眼都仔细地看着前方,根本没去在意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只是喋喋不休地说:“好重,七叔真是刻薄无情毫不怜香惜玉,怎么当人家七叔嘛。”

    终于到了房里,何翩翩刚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就忽然映入眼帘一抹白色,她顺着那精致的白袍下摆朝上望去,顿时如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

    “嘿嘿嘿嘿嘿……”七叔艾……

    莲岂微笑着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温声问道:“你说我什么?”

    虽说莲岂现在正对着何翩翩笑,可何翩翩却觉得看到了阎王爷,她赶忙道:“我……我说七叔你心底善良为人正直一生保家卫国兢兢业业,对我更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就算我做错了事也既不打又不骂,这世上最好的叔叔就是七叔了……”

    “翩翩。”莲岂淡淡地打断她,眼神轻轻掷在她身上。

    这下玩完了……

    “其实我回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何翩翩提高了警觉,能让莲岂特意跑回来嘱咐的事,一定是大事。

    事实上她猜得不错,的确是件大事。

    只听莲岂慢慢地说:“我刚刚一不小心落在你身上一些药粉。”

    这是什么意思?

    拉过何翩翩的手腕,莲岂煞有介事地号上脉门:“你中毒了。”

    中毒了。

    中毒了中毒了中毒了中毒了。

    “我中毒了?!”何翩翩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莲岂微笑道:“你莫急,我的毒我自然有法子解。”抬头望向东衡,吩咐道,“去拿一壶醋给夫人喝。”

    “是,属下遵命。”

    何翩翩懵懂地看着莲岂:“七叔,你拿醋干什么?”

    “给你解毒啊。”莲岂温润一笑,璀璨光华照亮了一切黑暗,但不包括何翩翩心里的阴霾。

    她伏在莲岂的阴影下,看着一阵风刮回来的东衡,有点发傻:“可是七叔,我不喜欢吃醋……”真的不喜欢。

    “七叔现在要进宫,你喝完了这壶醋,毒自然就解了。”接过东衡手里的一壶醋,莲岂笑吟吟地递给何翩翩。

    何翩翩麻木地接了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莲岂转身就走,忽然觉得好凄凉。

    “夫人还是快喝吧,督主从不开玩笑。”

    莲岂虽然走了,但还有东衡这双眼睛在监督她,何翩翩觉得更凄凉了。

    “好。”犹豫半晌,将壶嘴送到嘴边,何翩翩吸了口气,开始喝。

    这么一大壶醋,放在平时就算一年也用不完,如今……苍天无眼啊。

    待她真的把一壶醋喝完,东衡将壶接了过来,调侃道:“夫人现在身子一定很重,属下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语毕,转身就要走。

    何翩翩捧着胀大的肚子,打着嗝极其缓慢地说:“等一等……等一等……”

    东衡的棺材脸上嘴角猛抽,分明是忍笑忍得快内伤了:“夫人何事?”

    何翩翩步履蹒跚地往外走,扶着墙壁痛苦道:“茅、茅房在哪里,我……我要上茅房……”

    这一顿折腾,就一直耗到了晚上,等何翩翩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的时候,除了难受之外,就颇有一些感慨。

    这高官重臣的府邸就是不一样啊,连茅房都干净精致,真是有钱使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