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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可正在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儒生打扮的男人,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一把抓住小六手里的马缰道:“夫人慢走!”

    车上的爱茉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惊,金玉做成的步摇哗啦啦地响起来,半晌才道:“敏之,不要胡闹。”话说的虽然低沉,可明显是认识眼前这人的。

    那儒生不过十八九岁,一脸的怒气,年轻俊秀的脸上虽然有些许稚嫩,可更多的是眼中□疯狂的爱慕,听了爱茉这话,那清亮的眼眸只痴痴地又愤愤地道:“夫人好狠的心,明明说好与敏之一同来拜花神娘娘,乞求她老人家让你我双宿双飞,可如今却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难道您以前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不成?!”

    爱茉戴着碧玉镯的玉手轻摇团扇,听了这话便停了手,柔声道:“好孩子,你的心我知道,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不要让外人看见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跑了出来?”

    敏之本是满怀怒火,听了这话倒突然没了脾气,只是低声道:“我见你独自一个人来拜花神娘娘,又……又来见那柳云尚,只怕你心里早已经把我忘了……”

    “傻孩子……”车里的爱茉听了这话只软语温存的道:“那柳云尚又如何,我不过路经此地看个热闹,你又吃的什么飞醋?”

    敏之此时已倚在车门前,听心上人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已缓和了大半,这会儿隔着竹帘地见爱茉一身桃红云裳,妩媚动人,心中更是柔情难抑,只柔声道:“茉儿……茉儿……我不要你看别的男人……”

    那爱茉见此时街上人的注意力都聚在柳云尚那边,这才轻叹了一声道:“上来罢……你真是我的魔星。”

    敏之听了这话,如闻天籁,忙上了马车,又一回身将那粉红的车帘卷下。见了爱茉,少年不由将她柔美的身体紧紧地揽在怀里,喃喃地道:“茉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敏之要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做我的妻……”一边说着,一边轻吻着少妇美玉般的脸庞。

    爱茉嘴角含笑,三分嘲讽,七分妩媚,只柔声道:“好,我等你……”说着,便向车外道:“小六,我们回罢。”

    那驾车的小六听了这话,忙执起马鞭,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刚刚一幕似的,只催着马儿往北走去。

    可当马车刚好走到柳云尚车旁的时候,爱茉突然只听那车上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用他们两个刚好能听到的高度笑吟道:“人生何处不风流?二八新郎四十娘,一树梨花压海棠……”说完,便大笑而去。

    爱茉美丽妩媚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怒意,却又无奈,只得恨恨地听着柳云尚的马车隆隆离去。

    兰陵书生柳云尚

    第二章

    兰陵城内有几处有名的大宅,不是装点的金碧辉煌,便是花园楼阁巧夺天工,可是兰陵第一公子柳云尚的宅子却是以古朴、雅致著称。园中曲栏回廊,古树苍苍,垒叠湖石,古雅又不失趣味,真正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心血。

    天色刚到傍晚,却只见大宅的管家匆匆从前宅而来,喊住那些打扫清理的小童们做准备,只说公子要回来了。

    听了这话,满园子里顿时忙乱起来,小童并下人们各司其责,而管家柳暗却是自带着人迎到了大门前。

    车轮声响起,转眼间马车已来到门来,众人一字排开迎接公子回府。

    车门开启处,柳云尚宽袍广袖翩然下车,后面小童垂首跟随,柳暗更是亦步亦趋。

    柳云尚行色匆匆,只管向后院走去,边走边将那云袖儒衫依次褪下,只道:“备了水没有?”

    那柳暗知道公子素来好洁,每次外出回府必要沐浴更衣,于是忙上前用沙哑的声音道:“禀公子,温泉水池已修好,随时侍奉。”

    柳云尚闻言侧目看了看自己这位相貌丑陋的几乎恐怖的管家,儒雅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只道:“柳叔叔辛苦了。”

    “不敢不敢。”柳暗忙低头回礼。

    柳府大宅内亭台楼阁样样卓而不凡,可最为珍贵的却是那假山怪石下居然有活水温泉,将那水引入室内,再用上好的石料砌成泉池,便成为了最好的沐浴之地。

    幔帐环绕间水气缭绕,柳云尚乌发如墨,在温泉中闭目养神,两个刚刚留头的小童侍立左右,四周只闻从引水竹筒处传来的哗哗水声。

    寂静中,忽闻木屐轻扣石板声,却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缓缓而来,夕阳散发出金黄的光芒,照在他纯黑纹金的衣服上,越发显得红唇乌发,眉目俊秀无比。掀起幔帐,室内雾气缭绕,男孩仿佛感觉不到,却是他怀中毛发乌黑油亮的猫儿将金黄的眼眸眯了起来。

    柳云尚闭目靠在水中,容颜里竟有着白天里看不出的魅惑,只用清雅的声音道:“平之来了。”

    那男孩容颜俊美非常,笑容无邪至极,只道:“晚姐姐今天翻了柳公子的牌子。”

    一抹轻笑自柳云尚俊美儒雅的面容上浮起,只见他忽然从水里起身,道:“告诉晚儿,我马上就来。”说着,便上岸穿衣。

    叫做平之的男孩笑容不变,有如天使,怀中的黑猫却突然不舒服地叫了一声,黄金般的眸子闪了闪,最终却认命地继续留在男孩怀里。

    月牙色的锦缎轻薄柔软如月光,穿在柳云尚的身上宛若轻雾,加上俊美的面容上自有一股儒雅的书生气,高贵圣洁,有如仙人。

    幔帐外柳暗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吩咐小童将门前换下的旧衣拿去浣洗。

    柳云尚闻言,好看的眉头微皱,只道:“那衣裳不能穿了,拿去烧掉。”

    柳暗听主子这样说,便知今天有外人碰了他的衣裳,这位公子自从小最是好洁,尤其是女子,若是不经他允许碰了他,便纵是皇亲国戚也不留颜面。

    知道他的脾气,于是柳暗便道:“公子回来时曾带回一篮芙蓉糕,如何处置?”

    柳云尚冷笑,只道:“你知道那东西我从来不吃,便是喂猪也无妨。”说完,便只往拙正厅而去。

    月圆中天,其光如水。

    柳园树木葱葱,花香漫展。

    可就在这一片清香之中,却夹杂了丝丝腥臊味,仿佛有人经日未洗澡又久骑于马上而形成的味道。

    柳云尚匆匆行来,脸色却愈加难看,跟随在后的书童见此情形便躬身退后。

    拙正厅正中摆的是柳家各位列祖的画像,月光从大开的门窗照进来,让那画像半隐半现。画像前,一个略微矮胖的壮实人影背面而站。虽是初夏时节,此人却仍是短棉袍,身披兽毛,兽皮的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月光照着光亮的头顶,身后只有一个辫子。

    柳云尚丝履无声,已然站在厅中。那人身后仿佛长了眼睛,只用那粗哑的声音道:“柳世子别来无恙?”说着,便转过身来,月色下,只见那人模样甚是凶恶,头皮光可鉴人,颧骨高高挺起,稀眉小眼,目光却如鹰般锐利。

    柳云尚星目炯炯,冷然道:“安达立,你竟然还敢见我!”

    那人闻言也不害怕,只大笑道:“柳公子好气派,有令尊风泛,不过在我看来倒更像令祖荣王殿下。”

    月光下一道银光凛然而出,刷地一声紧贴安达立的脸皮飞过,没入他身后的墙壁中,再看那人的脸上,已有血丝渗出。

    “哼哼!”安达立伸手擦掉脸上的血渍,自知不是对手,只得恨恨地道:“公子不念旧情,好歹也看在柳家列祖的份儿上给小的说句话的机会。”

    柳云尚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仰天大笑,却又猛然止住,目光凛冽,厉声道:“畜牲!我柳家世代忠良,此时便是祖父在世也必不会放过你这个求荣卖国之人!”

    听了这话,那人目光流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却仍不甘心地道:“我族大汗托我给您带口信,那丞相之位只要公子愿意,随时给您留着。”说着,又带着些恶意的快感道:“当年荣王爷辅佐大顺天子得了皇位又如何?不也被削了官职,子孙世代永不录用?以公子的才干竟在这兰陵城里教书,小世子您难道就没有一点的不甘心?我大汗英明神勇,必能一统天下,到时候荣华富贵……”

    寒光暴涨,一下子让滔滔不绝的安达立住了口,如水般的月光下,柳云尚白衣似雪,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光如闪电飞来,安达立转身欲走,可身体未踏出门口便扑通一声倒下,干裂的嘴未发出一声便双目圆睁死去了。

    清冷的月色下,柳云尚星目微合又张开,淡淡的血腥在空气中浮动,仿佛要将隐藏在暗处的野兽吸引来。

    门外树丛中黑影一闪,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人如鬼魅般走出来,细瘦的身材有如豺狼,只见他伸手试了下安达立的鼻息,这才起身用尖细怪异不似人般的声音道:“世子好身手。”

    柳云尚冷笑,只道:“周总管辛苦了,日日值夜,尽职尽责,当真难得。”

    那锦衣人闻言有些尴尬地轻咳道:“世子说笑了,保卫您的安全是圣上再三吩咐过的,咱家不过是履行职责而已。”

    此时,早已另有锦衣人从黑暗处闻声赶来,柳云尚见状嘲讽地一笑,看来那天子纵是一天也不敢放松对柳家的监视,所谓保卫安全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月色皎洁,一如兰陵公子的萧萧白衣,见柳暗从回廊走来,柳云尚只道:“替我伺候诸位大人。”说完,便踏月而去。

    一醉山庄,兰陵城最大的销金窟。

    饮一杯醉生梦死酒,唱一曲芬芳艳曲,美人醇酒,星月交辉下灯火辉煌,却掩不住香艳迷离。

    柳云尚踏下马车,放眼望去,遍是灯影浮华,阵阵柔香萦绕,那悠悠远远,若有若无的歌声唱的人魂飞梦断。

    早有红衣小童上前引路,穿过间间酒楼花街,沿那浮华欢笑而上,灯光树影中,男人与女人在这片极乐之土上纵情欢歌,宛若没有未来。

    白衫轻履,柳云尚一径来到山庄深处,花木从生,暗影浮动,这里是一片繁华过后的宁静,远处传来戏子的轻吟低唱,仿佛刚刚那荣华的场景不过是场梦。

    一缕酒香飘过,醉生梦死。

    花香灯影下,一个紫衫女子把盏自饮,金色的耳环在夜色中忽隐忽现,映着她猫一样的眼眸,风情万千。

    “云尚,你来晚了。”向晚纤手轻拈玉杯,将那醉生梦死饮下,笑容比月影更皎好。

    柳云尚风姿儒雅,来到向晚身边揽她入怀,提起白玉壶仰头将那整壶美酒倾倒入口中,又“啪”地一声抛下,那壶转瞬间碎成一地。

    向晚笑着用玉手轻指那壶的残骸道:“这是无牙用尽了功夫让那白夫人送的,却被你这样糟蹋。”

    柳云尚高贵儒雅的面容褪去斯文,有股难以言喻的放浪,却见他轻眯双眸笑道:“晚儿在意的是那壶,还是我柳云尚呢?嗯?”说着,手臂一紧便俯身吻住眼前女子水果般诱人的唇。

    月光下,男子俊美宛若仙人,女子魅惑有如恶魔,白色和紫色交融相拥,一吻已毕,俱是□浮动。

    突然向晚“嗤”地一声笑着推开身上的男子,只道:“今晚有得是时间,却忘了大事。”说着,只见她扬声叫道:“平之!”

    语音刚落,却见一株木槿花下,黑衣男孩轻步走出,手中端着一个碧玉做成的托盘,在他的脚下,叫作兔子的黑猫伸了伸懒腰优雅地跟了上来。

    向晚掀起那托盘上盖着的软绸,月光灯影下,一枝羊脂白玉雕成的笔静卧在紫色的软缎上,泛着柔和华美的光泽。

    “这是红鸢从九公主手中讨来的,说是天下用得起这笔的人只有你。”说着,便将那笔执起道:“先朝皇帝为鼓励科举,做此笔以赐文人,共有三枝,分别为绿、黄、白三色,这枝白玉是三枝中的极品,传说只有前朝宰相用过,那九公主求了当今圣上无数次才得来,云尚看着可喜欢?”

    柳云尚星眸低垂,看向那玉笔,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却仍伸手接过,羊脂玉温润柔滑,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熨贴,仿佛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可他儒雅俊美的面容上却满是嘲讽。

    向晚见他不语,不由疑惑道:“不喜欢?”

    柳云尚回眸见女子巧笑嫣然,勉强一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晚儿居然会送它给我。”

    “什么日子?”向晚妩媚地笑,轻抚着他胸口的软缎柔声道:“我的云尚今天过寿呢,难道忘记了?”

    宛若一语惊醒梦中人,柳云尚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片刻间俊美的容颜上却浮现着嘲讽和悲凉交织的笑容只轻声道:“寿辰?原来如此!”说完,却蓦地大笑起来。

    向晚轻眯着猫一般的眼眸望着眼前的男人不语,她早应该发现今天的他有所不同,兰陵第一公子,当今皇帝都十分推崇的柳云尚竟然会在她的手下做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这在以前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可他的心里藏着的深沉不可名状的哀伤,又有几个人知道?

    星月之下,柳云尚的笑容俊美无瑕,又无奈嘲讽之极,却见他轻执玉笔道:“我原以为这人地之间再无人记得我柳云尚的生辰,不想还有晚儿为我祝寿。”说着,便又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向晚却不问他原由,只是用纤手抚去他唇上沾着的残酒,面色有着少有的沉静温柔,只道:“放心,晚儿永远在你身边。”

    柳云尚听了这话,身体一颤,回头望向眼前的女子,却见她美目宁静,目光清澈如水地看向自己。喝下的醉生梦死酒在腹中渐渐温热,上升至胸口,是无法言喻的温软。于是便拉着向晚笑道:“我今日既是寿星,晚儿愿不愿为我做一件事?”

    向晚微笑不语,却已默认。

    见状,柳云尚俊美儒雅的容颜飞上一抹魅惑的笑容,轻轻啄吻着眼前女子的柔夷道:“我要看你的身体。”

    醉生梦死人难寐

    第三章

    紫缎如水,沿着光滑柔腻的肌肤褪下,向晚匀称美妙的身体被月光撒下一片银色,猫一般慵懒的眼眸风情万千。

    柳云尚执酒一杯饮尽,将那玉笔沾着残酒,慢慢沿那玉般的肌肤描绘。微凉润湿又轻柔的触感,让向晚优雅地闭上眼睛,猫儿一样轻叹。

    柳云尚笔走蜿蜒,末端收势在平坦的小腹,渐沉的月光下,湿亮的水痕清晰可见“家国天下,黄粱一梦。”

    “啪”地将笔丢在小几上,柳云尚蓦地从身后将向晚温暖柔美的身体拥在怀里,俊美儒雅的容颜隐没在阴影里,声音有些沙哑:“从此以后,再没有荣王后人,只有晚儿的柳云尚。”

    向晚不语,轻抚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这样一个男人,才华卓绝,名冠天下,可却因皇权而永世不得施展报复,老天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此吧?

    “云尚……”向晚语音轻柔,“替我做一件事。”

    “好。”柳云尚轻吻香肩,温存至极。

    “替我取一件玉器,雕着凤仙花纹的玉器,在别人得到它之前弄清来历,交给我。”

    柳云尚未答言,却将向晚打横抱起,月光下星目恢复了光华,只道:“晚儿放心,它一定是你的。”

    向晚娇笑着揽住眼前如玉般的男子,身上虽未着寸缕,空气中却没有一丝□的味道,清澈的目光有如孩童,只道:“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