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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_第223章
    “当然不是,”明秋落也跟着扬了扬眉,笑意却更深了,“我不过是顺便带你去遗址,过了结界便各奔东西,各安天命罢了——而且,我要三十颗除障丹。”
    “那除障丹有什么用处?可是进入遗址必须的?”钟离晴略一回想,君墨辞留给她的储物袋里的确有这样一瓶丹药,心里不由十分复杂:那人拍得这么些宝物,除了一截养魂木,自个儿什么都没留下,统统给了她——偏偏又不许她跟去,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是忽然反悔了,还是早就猜到自己不会听话?
    想得多了,神思便有几分疲惫,索性揭过了这一茬——左右自己只是为了寻那姜六郎,不去沾染那遗迹里的因果际遇,也小心避开君墨辞就行了。
    “上古洪荒之神不下百位,继神魔大战之后,漫天神魔纷纷陨落,这神陨之地也散落开来,被世人所察者甚微,流传在外有记载的也不过十几处,而这一处乃是近五百年来首次现世的,位于三域交界边境之地,位置特殊,是以尚未决定归属,三殿六界默认了能者得之——先前早有不怕死的去探路,却连第一道屏障毒沼瘴气都越不过,死之前本命元牌传了一段影像,这才教人起意炼制专门克制的丹药。”明秋落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钟离晴,顿了顿,见她没有开口接话茬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当然,那些身家丰厚的修士自有法宝,造诣高深的也别有手段,苦了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散修,若是不借助这除障丹,怕是还没摸到第二道屏障就先刮下一层皮来,得不偿失呀。”
    与她细细地解释了一长串,只等着她松口。
    不料钟离晴听她说完,却眼都不眨地要起了价:“明姑娘既然知道这除障丹稀罕,那也该知道我这手头备不齐你要的数——我家那位给我留的存货不多,只能匀你十粒……我也不占你便宜,一粒只收你二十仙石,如何?”
    不防她漫天要价,明秋落竟是被气得笑了。
    摇了摇头,眸光一沉,凑近钟离晴面前,那湛湛的眸子竟似泛出一点冰冷的金色:“小丫头,我手下五十号人,三十颗丹药已是短了……再者,若是没有我带你,别说那神陨遗址的结界了,只怕你还没靠近方圆百丈就被人扒得一丝不落了!”
    “十颗。”钟离晴却丝毫不怵她刻意冷下来的眼神,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腰间的储物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却对她少见的眸色起了疑,只是按下不提。
    “二十颗,不能再少了!”眉峰微蹙,明秋落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那一圈金色浮光也悄然掠过,好似从未出现过。
    “罢了,也不劳烦明姑娘,还是我自个儿想办法吧。”钟离晴歪了歪头,转身作势要离开。
    ——说实话,倘若明秋落真的不管不顾地劫了她的储物袋,钟离晴也拿她没办法。
    这坊市虽然热闹,却也是自扫门前雪,并不会多管闲事。
    她也只是赌一把明秋落不会对她下手而已。
    “十颗,一百仙石。”一个呼吸间,明秋落忽而一掌拍在桌子上,没好气地喊住了假意要走的钟离晴,对自己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感到诧异——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夺了那储物袋,取了那人性命,找个僻静的地儿毁尸灭迹,哪里有这般耐心与她周旋?
    甚至于,还答应了这许多条件……她明秋落的仙石,只有进口袋的,这正儿八经地往外掏,还是头一回。
    只是,这么有意思的姑娘,难得见着,杀了怪可惜的,还教她见着了自己的相貌,轻易放了更是不甘心,每次相处,总是忍不住多纵着她一些,又一些……也不晓得是她有什么媚术,还是自个儿中了邪,犯了混。
    明秋落自嘲地笑了笑,在钟离晴平淡又藏着几分得意的眼神中,递给她一百块仙石。
    “你先试试,是不是这种丹药。”钟离晴接过仙石,先从储物袋里取了一颗递给明秋落,看着她面不改色地服了丹药,身上漫起一层肉眼难辨的清气薄罩,唯有凝起神识才能窥探到几分。
    待明秋落点了点头,钟离晴才将整瓶丹药从储物袋里取出来,笑眯眯地在她面前晃了晃:“呐,这里是十颗除障丹,方才那颗便算作我赠你的,不必太感谢我。”
    “啧,你这财迷……走吧,去得晚了,怕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找不着了。”接过丹药收好,明秋落也不再多言,拉起她从茶馆后门离开,七弯八拐地绕了许久,却是摸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院中。
    三日后,盘坐在一只巨大的云兽背后,钟离晴面上一派悠然自得,心底却暗暗盘算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将斜后方那黑衣男子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她可不会忘记这瘦弱的弓箭手当初是怎样阴损地偷袭她的,见了他以后,钟离晴也才敢肯定,明秋落这一行人,便是她和四域的修士刚来到龙牙关时,趁火打劫的另一拨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这厮箭法高超,修为却也不过才大乘期,若是正面相斗,钟离晴自是有把握教他一箭都射不出来,乖乖由着她碾压;也因此,她戴着君墨辞加持过的幻器,站在那弓箭手面前,他却丝毫没有认出来自己,明秋落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由着她似真似假地与那群手下胡诌,想来她这伪装做得还不错。
    “姓秦的,你是怎么弄到除障丹的?那姚家的黑心婆娘要价可不低。”弓箭手名唤明枭,是明秋落手下最擅射者,射术得了她几分指点,也是她较为倚重的手下之一。
    也不知这群人对明秋落是个什么心思,钟离晴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不加掩饰的白眼,摸了摸自己扮成男装后依然俊俏的脸,她撇了撇嘴,随即坐得离那些人又远了一些,几乎要滑到云兽背上最角落的地方。
    对于那明枭有意刁难的问题却是绝口不答,只做不知。
    与普通骑兽相对,仙魔域幅员辽阔,骑行不便,会飞的云兽便更常见,也更实用。
    这头云兽肋生六足,背生双翼,生得尖利的鸟喙,却又有一条钢鞭似的长尾,指爪锋利,鸣声凄厉,不知攻击力如何,飞行速度却快得教人咋舌,据明秋落所言,只需得三日就能到达目的地边沿,正巧是预计的遗址开启之时。
    当那云兽盘旋降落时,冲劲极大,被挤在角落的钟离晴只觉得忽如其来一阵力道,竟像是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掌,将她生生推下云兽背后。
    她们现在的高度离地不下百丈,虽说凭着大乘后期直逼渡劫的修为,安然落地不在话下,却只怕那使黑手的人还有后招,趁着她滞于空中无处借力的档口偷袭,那就防不胜防了。
    钟离晴眸光一厉,正要发动瞬移不着痕迹地挪回云兽背上,借机找出使坏的黑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料腰间忽而圈过一只覆在黑纱下的手臂,纤细却十分有力,稳稳地将她拉进了一个泛着甜香的怀抱中——意外地柔软,而那香味却是甘甜如醴,甜腻得教人生出妖冶不详的错觉。
    钟离晴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
    “多谢。”偏首道了谢,借力站稳后,她便立刻挣开了明秋落的怀抱。
    后者对她的疏离也不在意,只是警告地扫了一眼一个个都装作不知情的手下,自顾自贴着钟离晴坐了下来,教他们不敢再起歪心思。
    “明姑娘……”眼角瞥见那群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钟离晴心头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温文尔雅的谦和之态,故意凑近了明秋落耳边,也不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翕动了几下嘴唇,待那些人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后才施施然退了回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秋落也没有拆穿她,拍了拍云兽的背示意它原地着陆。
    钟离晴则是借机看了一眼下方依稀的地貌,心中隐约有了一个计划成型。
    如同明秋落之前就预料到的那样,遗址外的空地上早就驻扎满了迫不及待的修士,一眼望去,有屋舍,有帐篷,有奢靡的宫殿,也有再简陋不过的竹榻草甸——那搬来的整座宫殿自然是价值不菲的法宝,那些幕天席地的寒酸者又怎知不是深藏不漏的隐士高人?
    有本事找到遗迹所在的修士,都不是易于之辈。
    钟离晴自从觉察到有不下近百道神识扫过她们这一行人时,便刻意收敛了大部分灵力,更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系修士,乖觉地跟在明秋落身边,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却没发觉君墨辞的身影,哪怕是熟悉的气机也丝毫不见——不知是藏得太深,还是压根就不在这熙熙嚷嚷的人堆里?
    按照她对君墨辞的了解,那位冕下的性子,宁可远远地守在旁的山头,图个清静,也绝不会与这群人呆在一块儿的。
    也省得她过早暴露了。
    别说是她想见到的姜六郎还是她害怕见到的君墨辞,在这群蹲守的修士里面,竟是没有一个见过的——不是还没到,便是早已进去了。
    思及此,她有些失望,却也同样松了口气。
    明秋落的修为在这些蹲守的修士之中也是不低,当那数百道神识才刚触过来时便教她堵了回去,身上的威压冰冷中又透着几分邪佞狂肆,很是惹人忌惮。
    很快,那些人便纷纷收回了窥伺的目光。
    明秋落的手下很有匪盗的彪悍之气,迅速看准了一群修为不高的人所占的地盘,将他们驱赶到一边,也不讲究什么,围成一圈便占了那地儿,居中则铺了一块黑色的宽布。
    而明秋落便带着钟离晴在那黑布坐下,耐心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