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在我旁边小声咕哝:“我就说我见到这青蛙就不稀罕它,原来是这般原因。”
镇元子实在是急得很了,对我道:“唉,观世音,我只求你这一次,这果子我带了去,日后你要什么,我双倍还你便是,你不知道,我请的这位仙子是个厉害的,若是让她发现我拿不出礼物,我可就完蛋了。”
我还沉浸在这绿呱竟然就是大绿就是小绿的无限不等式中,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龙女在旁边道:“成了型的果子,哪儿有送人的道理,你若是实在没东西拿得出手,我这有些菩萨攒下的仙丹与你。”
镇元子只求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见有可以用的,惊喜道:“正好正好,仙丹也行!这次我欠了你南海的,日后定然还你这个大人情!”
我正沉浸在绿绿不等式中,忽然听那镇元子这般说,一眼看见他收了那仙丹,又见龙女一脸平静,吓了我一跳,道:“你请了谁来?”
镇元子收了那仙丹,也就放下心来,悠然道:“黎山老母。”
……
第73章 老滑头
当初,那镇元子跑到我南海来, 指着我的绿无边大叫什么“是它!是它!就是它!大小眼的小青蛙!”的时候, 我本是不信他的。
直到这青蛙自己露出马脚, 委委屈屈地看着我,耷拉着脑袋, 小声说道:“可是,我很想你呀。”
我这才确信了这是我家老祖宗无疑。
我一想,也是, 除了我家审美有问题的老祖宗, 还能有谁呢?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原来那人参果树的每一个果子,都是他的一个化身, 那果子若是不被人吞吃下肚, 落地生根, 走到哪里, 就把他的眼睛带去哪里。那果子变作各般模样的生灵,看见了美景, 闻到了花香, 触到了锦缎, 尝到了美食,他便知道天下各处的滋味。
我依旧很是困惑,我问那绿呱, 也就是青蛙,也就是老祖宗道:“你既然来了, 而且来了两次,为何不同我打声招呼呢?”
我若是早知道那只蚂蚱便是他的化身,怎么也不至于让那青狮子叼了去。
他却对我说道:“你们人啊,总是看不起我们做草做木头的,还写诗嘲讽我们,说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现在我看了,你们这些神仙远比草木无情的多呢。”
他越是这般说,我越是难过起来,想来他这般牵挂我,悄悄地来看了我两次,不得善终也很固执地再来,我却几千年也不曾看过他一次,真是丢人的很。
他做草木的尚且这般有情有义,我做神仙的竟一时下不来台,叹息一声:“你既然都出来了,如果真当我是朋友,为何从来也不同我说?让我做了小人。”
大青蛙蹲在一边儿,宛若一块石头,懒洋洋地将脑袋趴在地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翻起来,眨巴眨巴看着我,说道:“你若是知道我肚子里装着你一肚子的秘密,还会开口说话,哪里会再对我说真心话呢?这几百年了,我也不曾见你对其他人说过真心话,只因我是根木头,才同我说的。我若不是根木头,你岂不就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他伸出青蛙的蹼掌,拍了拍我的头,道:“有些事情啊,还是要说出来,总憋在肚子里,迟早憋出一肚子坏水了。”
他这么一说,搞得我也很感慨:“我要是把坏水全都倒出来,岂不又灌了你一肚子坏水,唉。”
小绿激动的对我说道:“没事儿,我的肚子比你的肚子大,多灌几肚子坏水也是没关系的,装得下。”
天啊,我的小绿竟然对我这么好,感动得我都要哭出来了啊!
我自打当了神仙,就没人再对我这么好过了!
想当初我在西天遇到金蝉子,我自言自语几句也要被他逮住一阵吵架,我家小绿就不一样,他不仅不同我吵架,还愿意装我肚子里倒出来的坏水!
我感激涕零地对他说:“可是你若是有这时间,何不去别处也转转,我这南海几千万年如同一日,着实没劲的很啊。”
大青蛙耷拉着脑袋,咕哝道:“我如何不曾去过,只是除了你之外,人人都不爱说话,人人都憋了一肚子坏水,我走来走去,还是觉得你观世音最好,有什么坏水就会往外倒,别的人可不一样,他们总要憋在肚子里,饶是憋的馊了,也要继续憋着呢。”
我对他哽咽道:“我这样对你,你还这么牵挂我,特意来看我,你真是太好了。”
于是我抱住大青蛙的脑袋,一人一呱,抱头痛哭,看得我两个徒弟直发愁,独独善财觉得好玩,躲一边偷乐着呢。
我们一人一绿正惺惺相惜,互诉衷肠,天边一阵香风忽而飘然而至,只见那嫦娥仙子一身浅粉色绚丽衣裙,衬托着那纤细的盈盈腰肢,站在那彩霞云上莞尔笑道:“观世音,你还想让我等你多久?”
我忽然想起我约了她同去听鸿钧讲道的事情,暗道不好,我竟已经让仙子等了这般长久的时间,连忙道歉道:“是我疏忽了,仙子莫怪。”
嫦娥微微一挑那远山青黛一般的长眉,一双有神的美目顾盼生姿,配上那朱砂般的红唇,此刻一笑起来,真是动人心魄,扬声道:“这才几日不见,你又捡了什么回南海来,这般宝贝连接我都忘了?”
我本来想直接告诉她这就是天底下草木的老祖宗,然而正欲说出口,忽然想起,这普天下的神魔没几个知道这人参果树是有灵的,若是知道了,那要如何直视他的果子呢?
这树么,草木无心,若是有心了,算是什么呢?
那延年益寿的人参果本就长得如同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如今再知道他本尊是个活的,那果子岂不如同他下的崽子一般,谁还敢再吃。
我这么一想,不敢说出人参果树的事情,只得对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坐骑大青蛙,混名绿呱,法号绿无边。乃是我佛门第一个肯跟我修成正果的青蛙。”
嫦娥本就眉眼含笑,听我这么一讲,几乎在九重天上笑得打起滚来:“你观世音平日里渡人渡魔便也算了,如今怎么还渡起青蛙来?”
她本就生的美,平日里冷若冰霜,见谁都是一副死人神色,唯独见我的时候和气点,那点和气在那绝美的脸上已经如春风拂面了,如今恣意笑起来,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眉眼越显妩媚起来,只伸着一只手,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那么……那么……”
说到一半,也不说了,索性捂着肚子道:“真是笑死我也……”
我对她说,总而言之,这青蛙是个有灵的,我们今日便邀他一同去那讲道会,也让它长长见识。
小绿一听可以出门,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嫦娥故意换了一副面孔,板着脸道:“你可真是无情,你是邀我去讲道会,还是邀它去讲道会,你既然这般与它难舍难分,那你两个成双作对结伴去好了。”
她这么一说,我就傻眼了,这要是她不去,我自己一个人,男的,穿着女装,出席在双双对对的宴会上,那岂不显得我仿佛找不到女伴所以穿女装安慰自己,那我真的是很傻很可怜啊!
但是嫦娥仙子说归说,去还是同我一起去的,她真是好人,一点也不嫌弃我带着青蛙送她出席,若是有人盯着她看,她还要牵着那人去我家小绿面前,笑道:“怎么样,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的坐骑,威风吧?”
人家本来想要嘲讽,一听是观世音的坐骑,也不敢多说了,只能立刻点头如捣鼓,就算是嘴角抽搐,也要接连说威风,威风,真是威风。
我和鸿钧的关系一直很尴尬,我俩都算是神仙里的老祖宗了,但是我俩流派不同,信众这种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就像是下界的人抢生意,皇帝抢地盘一样;但是尴尬的是,我俩表面关系还要搞好,神仙就是这样,大家虽然心里彼此看不上,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的,但是我总觉得他对我实在是太和气,让我很怀疑他其实把我当成好朋友,只有我一个心里有鬼,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鸿钧看见我,愣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看我,又看看嫦娥,愕然良久,道:“观世音你竟然找到女伴了?”
……
对,很多年我都是像个自我安慰的傻子一样孤零零在他不伦不类搞与时俱进的新颖掺古旧的宴会上出席,现在我终于带女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