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娶亲,这种黄白之物都是在杠箱内绸盘打底,放上几付已经很见诚意,可在谷家使来,却仿佛和旁边箱笼里的普通用具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三十二抬杠箱各装什么都有讲究,恐怕这谷家把箱子全装满金银也是不在话下,真正是富可敌国!
“这谷氏家里有矿的?”一个不明底细,看热闹的外乡人乍舌道。
却不成想后脖颈挨了一下脖溜,“什么开矿的?胡说八道!让婆家听到便撕了你的嘴!这谷家,是我朝天城顶级修真世家,族中有真人坐镇,些许凡物,也值得惊讶?”
围观群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却让娘家亲戚们脸上无光,婆家娘家这实力差距太大,确实让人很尴尬,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可囊中羞涩,又如何和人比硬实力?
一番折腾,各种俗令,六箱嫁资被娘家雇请的挑夫担出;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谷家抬来三十二挑,这回礼却只有六挑;人家箱笼个个沉重,寻常凡人都挑不动,需得练气修士才能轻松上肩,可李家这六挑却是担的轻飘飘,其中差别,让人唏嘘。
在一众婆家来人趾高气昂,略带不屑的审视中,李家女儿开始了上轿前的最后表演,
新娘上轿前,经男方喜娘三次催妆,佯作不愿出嫁,懒于梳妆,而后坐娘腿上,娘为女儿喂上轿饭,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
阿娇是真心舍不得母亲,舍不得这个家,所以哭的也算尽心,其母却边哭边在女儿耳边念叨,
“二姐儿,咱家这嫁资便只六抬,是不是过于寒酸了些?我早和你说过,你偏不听,其实你父亲再使使力,还是能再凑出几抬的!还有你领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二叔,哪里找来的,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娇边哭边道:“娘亲别管了,那是女儿识得的一个修真前辈,过来也是给女儿扎个场子,免的嫁过去被人看轻,受人欺负,那些嫁资都是二叔准备的,想来总比咱们自己准备要来的体面些!”
哭上轿,抱上轿,倒火熜灰,等等麻烦琐碎,一一而过,才花抬起轿,一步三摇,行往夫家,
一路上,和来时的声势浩大差别显著,除了花轿显眼,其他都很是寒酸,不过朝天城的土著看客也都明白他丁家的底细,所以也没多少人闲言碎语,夫贵妻贫,或者妻赫夫弱,在这大千世界再平常不过,大家也都看习惯了。
娘家的男性亲属依惯例是需要陪送到婆家的,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阿娇的父母双亲,李氏是小家族,人丁不旺,除了一些远房亲戚纯粹因为这是一次修真家族的结合来蹭热度外,直系男性亲属便只几个,阿娇的大哥三弟,还有一个莫名其妙,仿佛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古怪二叔。
必须承认,谷氏虽身为修真豪族,对这次的嫡系子弟的婚庆也是尽了心的,场面,气势,面子给的十足,千年修真世家,不会在这上面耍小心思,也没必要,
中门大开,喜迎客来,朝天城各大修真家族也各有族中掌事的金丹修士前来贺礼,其他凡人权贵就更不必说;不过,与其说他们是为婚庆而来,就更不如说是借此机会的一个互相沟通的机会,平衡利益,消迩争执,至于娶女嫁女,倒放在了其次。
花轿进了占地广阔的谷府,这一次闲人们是进不来的,只能在外徒呼奈何。不过在场宾客上千,都是朝天城站的上台面的体面人,一般身家势力,却很难混进这样的场合,尤其是凡人权贵,和这里差着档次呢。
一众家族掌事者,和城中出名的修士,城主司衙,在大厅内闲谈,坐看外面喜庆中略显嘈杂散乱的局面,也没有出去相迎的意思,他们都是有身份的,无论凡俗中的地位,还是修真境界,又岂是李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比的?
真迎上去,怕不得折了丁家的寿!
接下来一个重要的仪程,便是看嫁资,就像谷氏去在李家那般的看娶资;这对他们这些金丹上修来说是个很无聊的形式,其实也懒的打开,就怕伤了亲家来人的面子,那六个轻飘飘的箱子,真的打开来,大家都尴尬!
但这些上位者有这种气度,不代表外面上千宾客也有这样的气度,有好事无聊者大声嚷嚷,这是重华本土的习俗,也不算是有意刁难。
花轿早已抬到内院,没有了阿娇的吩咐,一贯没有主心骨的阿娇大哥是左右为难,不是早就和谷家说好省过这道看嫁资的程序么?怎么还来?
倒是阿娇的三弟有些叛逆之气,文人风骨,一咬牙道:
“看便看!反正到时也是损的大家的脸面,我李家面上无光,你谷家就很得意么?”
在他的示意下,几个雇请来的挑夫依次打开了箱笼,却谁知打开第一只时,一股凶厉之极的冲天煞气就让所有人都震摄当场,
那是一口刀,一口狼纹妖刀!
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喋血,让这口刀的刀锋上还有细微的豁口,但这却更增妖刀的锋锐,
吞吐之间,仿佛要择人而噬!
晃动之中,没人敢于正视!
也包括那些在大厅中喝茶的金丹老爷们!
第1250章 摄
“这是,宝器!”
大厅中所有的家族掌事人都站起身,其中还有几个因为过于激动,或者是抗不住那道冷厉之气而茶水泼洒,
没人敢凑近观看,怕出丑!
更没人敢伸手取过,因为他们拿不起!
便只这一件物事,谷家的娶资全部加起来,再乘个万,也换不来!
“这,这,这,快去请老祖!”
谷氏家主这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在真人级别的宝器面前,而且还是似有灵智的杀伐宝器面前,金丹修士就显的有些不够看!
是仇家?是寻衅?是打脸?他一时无法判断,好在老祖就在府内静修,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这里毫无办法,旁边那些金丹掌事人也个个噤若寒蝉!道个贺,随个礼而已,怎么就惹上了这等凶事?这要是真出了变故,他们是打是留?是跑是逃?
真正好生为难!
厅外阔大的院内更是鸦雀无声,他们金丹修士都抗不住这股凶伐之气,那些低阶修士就更是不堪,一个个呆若木鸡,被动的等待事态的发展。
几个挑夫早已吓的腿酥手軟,再没人敢去开第二只箱笼,一时间连滚带爬,心中只是想着离那把刀远些,再远些!
谷家,祸事了!
好在救星来的及时,几乎在妖刀凶厉之气发散之间,谷氏老祖,元婴真人,已凭空出现在院中,大手一招,已把妖刀攥在手中,法力运使之下,稍一挣扎,逐渐归于平静。
“亲家好手笔,竟送我谷氏这等宝器,老夫谷道,受之有愧啊!”
他是个有气魄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他有些微的退缩,
“亲家既然送来了六口箱子,那么老夫就来看看,还有什么奇珍宝物?”
说罢,虚手一招,另一只箱笼应手而开,顿时,宝光蜃气,填满整个外院,还在不断扩展之中,
却是一座五光十色的七彩之塔,堂皇氤氲,仍然是一件宝器!
谷道是个有见识的,出身重华第一派--上穹碧落,无论是本身的眼光,还是门中听闻,都让他瞬间判断出了这两件宝器的来路:都来自星漠另一侧,妖刀是天狼人的杀伐利器,七彩之塔则是玲珑上界最普遍的镇界之塔!
自己的亲家,竟然和星漠另一侧的修真界有关系?小门小户,怎么可能?
“如此,盛情虚领,当尽开之!”
上穹碧落的出身,让他没有多少顾忌,便这亲家的后台再硬,在重华界,还能硬过上穹碧落去?
再次招手,另外三只箱子应手而开,却听一声龙吟,一鸣鸢鸟,一啸犴犰,却是三只元魂血兽从箱笼中爬了出来!
只唬得在场上千修士鸡飞狗跳,就恨不得赶快逃离这处是非之地!
谷道也没想到这里面是这三个东西,元魂血兽非真正的上古凶兽本体,是修士通过一丝古兽血脉,观想培育而出,没有真正古兽那般的大能力,不过对元婴修士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助战之物。
同时摄服三头元魂血兽,也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好在上穹碧落道统了得,一番努力后,终还是摄服了它们,
“好东西!不过以我谷府之能,怕是养不起这三头异兽!”
最后一只箱子,藏的何物?即使以谷道之能,也有些犹豫,但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大话都吹出去了,总不能虎头蛇尾吧?
他也是看出来了,送礼之人确实没什么恶意,两件宝器,三只元魂血兽也是无主之物,自己都很得用;至于目的,那是明摆着的,以后这个嫁过来的阿娇,就是小姑奶-奶,谷氏再也不能以宗族之命来支使她半分!哪怕他这个祖宗也不能!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这些修真宝物是那么好接下的?他接的不只是宝,更是约束!
这完全不在谷氏的谋算之内,本来一个有些潜力的寒门女修,既然嫡孙喜欢,那也就由他去,反正以后也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但谁知道这丁家怎么就又变出这么一个远房亲戚?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后台,谷氏九成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家中引来母大虫一个,谁乐意?一个主人变成两个主人,谁接受?
最后一次的抬手虚引,箱笼缓缓打开,让所有提心吊胆的人意外的是,非常平静,没有任何异象,
一尊古朴的方鼎,静静的立在箱底,既未悬浮,也无毫光,就仿佛贫困人家摆在家中廉价的饰品一样,可偏偏就如此普通的东西,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觉不普通,可不普通在哪里,却谁也说不上来?
谷道眼神一凝,屏神静气,举手做势,虚空接引,却谁知那古鼎纹丝不动,谷道的法力涌过去,有如泥牛入海,去如黄鹤,半丝反应也没有。
谷道叹了口起,就知道是这样;反手一压,箱笼合盖,转身面对送亲众人,抱拳一礼,
“道器之赠,当奉为谷氏传承之宝!不知亲家中,哪位过来说话?”
他堂堂上穹碧落后期元婴真人一礼,就是朝天城中,也没人敢说谁就能心安理得的受得,此时却面对一群凡人行礼,足见此礼之重!
道器?乖乖隆个咚,那不是只有真君大能才能使动的器物么?
吃瓜修士们满脸羡慕之余,也都在想,结这么一个亲家,也不知对谷氏是福,还是祸?
李绩也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是隐藏不下去了;其实关于打开箱笼的顺序,他是有讲究的,摆在第一位的应该是那座七彩之塔,然后才是狼纹妖刀,如此顺序,有七彩之柔和压制,妖刀的凶厉也就散发不出多少。
却谁知几个挑夫笨蛋,偏偏第二个箱笼的手快,却先把妖刀放了出来,好好的一场婚庆,差点让他搞成了寻仇砸场子!
他这些所谓的宝贝,在他眼里屁都不是!杀的人太多,阳神都有两个,就更别说小行星带中众多的元神阴神元婴,最好的那部分道器宝器,都留在了宗门,任人取用;其次的也让他大手大脚的给了留香鬼琴六五他们,但有一些,实在是和剑修道统不符的,便带在了身边,
之所以取六件,不是小气,而是怕吓着这群井底之蛙,他们永远也理解不了,一个人带着上百件道器宝器的烦恼。
第1251章 结束
在谷道眼中,这位慢慢走出来的青年男子,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不可揣度的家伙,
是修士,却无法力波动,浑身上下只有一股淡淡的生命力量流转,除此,再无其他,境界不知,道统不晓,出身不明……唯一的感觉就是,仿佛是一种极度的危险在向他缓缓靠近。
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才好歹反应了过来,
“上修,里面请!”
这一定是真君,否则不可能让他如此完全失态,心中毫无战意,只想跪地臣服,就是上穹碧落师门中的真君长辈,也从来没人给过他如此可怕的压力,他是炼心一脉,对双方间的气运趋势极其敏-感,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果他若想对自己出手,那恐怕就是举手间的事,他的心脉非常诚实的告诉他,不要反抗!
厅堂之中,所有金丹都肃然而立,有元婴修士在,没有金丹敢坐着,家族中的上下尊卑往往比门派中更严格,就更别说,还有一个陌生的,可能境界还在元婴之上的家伙,谁也不想被这样的家伙注意上,在朝天城,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不要以为修士见到上境大能就会一窝蜂的拥上去,事实上,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的首要选择还是怎么避开,凡俗之间,君上一怒那不过是个笑话,可修真界中,真君一怒,那可不是玩笑,所以,没人会去考虑机缘,能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走出谷宅,才是最实际的。
两人在大厅中坐下,作为谷氏老祖,堂堂上穹碧落元婴修士,大家族之长,此时却在客位相陪,只这一点,就看得一众金丹们心中打鼓,这只有一种可能,这李家送亲的,竟是一位真君。
“可有吃食,路走的远,有些饿了。”李绩主动缓和了下气氛,条案上有瓜果糕点,他却不吃,这明显意味着什么,修士癖好千奇百怪,有在人前一口不沾的,有只餐素食的,有只喝美酒的,当然,也有血食者。
不怕有要求,就怕没爱好,谷道一个眼神下去,厨下肉食流水介的送上,都选的是最滑嫩的部位,由最好的厨子烹饪而出,李绩大快朵颐,朝众人摆摆手,
“都坐下吧,今日不论辈分,只讲亲情,都随意些!”
金丹们纷纷坐下,却是拘紧的很,却哪敢放胆吃喝,只把耳朵竖起,生怕漏了一句话。
“上修今日来,礼却有些重了,谷氏承受不起!还请上修收回?”
谷道神智很清明,可不是个见利忘形的,修士到了元婴,眼光见识,进退取舍,都自有定计,既不是能吓住,也不是能几件宝器,甚至道器能左右情绪的。
他叫李绩上修,是知道人家境界比他高,年纪却比他小,叫前辈不合适;不冒然称呼亲家,是因为这陌生修士便再年轻,也至少大几百岁的年纪,又真能和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子有什么亲戚关系了?
而且这也是一种隐晦的表达,不希望对方借亲家之名,插手谷氏的家事。
李绩吃的豪放,“什么礼重,都是些垃圾罢了!天狼贼子嚣张,杀了几个,这些东西却无处放置,就算是代为寻个归处吧!”
谷道也是个干脆人,“原来上修来自玲珑?那也算是一家人,我重华界不少门派和你玲珑有交情,既然如此,老夫就厚颜收下,承上修之惠。”
李绩哈哈一笑,“其实我与你上穹碧落也算有些缘份,自过星漠,看纤星有趣,便亲自感受了一回,买家就是贵门呢!”
谷道一抚额,“我道是谁,原来是和古山门几位前辈一起纤星的域外高人!惭愧惭愧,早知有这份渊源,上修手书一封,老夫让他们内娶就是,何必还要上修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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