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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柴祐琛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谢景衣,她依旧四仰八叉的睡着,薄被未盖,白白的肚皮露在外面,一起一伏的,像是一只待撸的猫儿,半点看不出戾气。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方才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柴祐琛伸出手来,扯了扯谢景衣的睡衣,又替她盖了被子,方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朝着门口走去。

    虽然是夏日,但晨起之时亦有凉意。

    ……

    柴祐琛坐了马车,一路朝着宫门走去,早晨的街市已经有了烟火气。

    提着花篮的小童,叫卖着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花儿;有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农,挑着一担菱角,还没有吆喝,便已经被大宅门里管采买的婆子,直接要走了。

    毕竟,这是城里人都喜欢的“野趣”。

    临近陈宫,马车排了一路儿,柴祐琛放下了马车帘子,闭目养神起来。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更别提,关于他同谢景衣一败涂地的梦。

    成王败寇,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自诩是聪明人,可一山更比一山高。

    柴祐琛叹了口气,这条路总是要等许久。看似权势近在眼前,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便是一条小路,那也是层次分明的路。

    哪家的马车要先行,哪家的马车得在路边等着,都给你清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一上朝,柴祐琛便知晓,昨儿夜里,宫中绝对出大事了。

    官家看上去强颜欢笑,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悲恸模样,强打着精神,耷拉着脑袋,像是昨儿个夜里被山贼掳去当了压寨夫人一般。

    “众位卿家,有事早奏,无事便退朝罢……”

    欧阳相公眼皮子抽了抽,“官家可是身子不适?”

    官家未语泪先流,“朕着实不孝,昨夜忏悔思过,一宿未免,恨不得以身替母,代太后受苦。如今太后躺在床榻上,朕哪里还有心思上朝……”

    堂上都议论纷纷了起来,欧阳相公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官家,太后可是身子不适?”

    “母后昨夜嫌热,在湖边纳凉,在躺椅上睡了过去,好生生的,却不知道怎么掉入了莲花池中。她老人家畏水,险些……险些……多亏吴将军府的关大娘子勇猛,及时将她老人家捞了上来,方才……”

    “母后虽然性命无忧,但也受了惊吓!”

    吴将军一听,忙上前一步,“太后无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那外孙女儿,大大咧咧的,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还请官家责罚。”

    官家摆了摆手,“关大娘子救太后有功,嘉奖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呢!只是短短时日,幕后先是腹疼,遂又落水……做儿子,实在是心中惭愧!”

    朝堂上寂静了片刻,无人敢接嘴。

    谁都知道,官家一哭,御史台的铁嘴吴御史,便又要开始骂人了。

    柴祐琛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官家最近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官家!你身为一国之主,孝顺是好事!但切不能愚孝!且不说太后好生生的,便是有所欠安,那也不是官家你不好好上朝的理由!你先是国君,方才是人子!”

    “官家!宫中奴婢万千,太后自有良医看顾。可我大陈,还有多少老人有病无处医治,有多少幼童无人养育,他们都指望着官家你呢!”

    吴御史是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儿,生得一副刻薄相,虽然是个文臣,但最见不得软弱之人了,别说大臣们平时说一些软趴趴的话了,就是官家,背没有挺直,他也是要跳出来骂的。

    第424章 有点耳熟

    吴御史噼里啪啦的说着话儿,宛若爆竹一般,一喷便喷了一炷香的时间。

    官家耷拉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吴御史上蹿下跳的,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抿着嘴说,“朕知晓了。”

    吴御史往后跳了一步,不自在的别过头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说着,又悄默默的看了官家一眼。官家年纪不小,奈何生得瘦瘦的,又十分的白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可跟着他久了的人,便知道,他可不是个孩子,他有主意有见地,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有明君之像。

    君主能听得进谏言,他放才费那个口水劲儿来骂的。可今日,总觉得这孩子可怜巴巴的,明明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官家不得劲,早朝早早的就散了。

    柴祐琛默不作声的跟着官家,回了他的书房。

    虽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但是宫里宫外的人,全都见怪不怪了。

    官家一进门,果断的捏住了喉咙,嗷嗷嗷的哭了起来。

    柴祐琛抽了抽嘴角,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君,嘴边在嗷嗷的哭,眼角挂着泪,嘴巴却是在笑……大陈要完!

    “别嚎了,你的书房,也没有旁的人来听。”

    官家泪都没有干,咧开嘴一笑,从书桌上拿了个果子,啃了起来,“唉,我的‘嫡子’昨儿夜里可是没了,我还不兴伤心欲绝一下?还有我的老母亲落水了,又被讨厌的人救起来了,我还不兴痛哭流涕一番?”

    “虽然我是官家,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啊!”

    柴祐琛摸了摸耳朵,“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官家一听,往窗外望了望,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我滴个娘啊,幸亏我长得丑,关大娘子瞧不上我,不然的话,我就彻底完蛋了。你知道她有多勇猛!”

    官家说着,将果子衔在嘴里,撸起了袖子,“耳熟?你可知晓太后为何对吴老夫人又恨又怕,遥想当年,太后还未进宫的时候,吴老夫人把她扔水里差点淹死,又捞起来了,这还不算,她还以救命恩人自居!”

    “我一开始不信,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不要脸,不是,这么猛的人!昨儿个夜里,好家伙,我亲眼瞧见了!太后在荷花池边坐着呢,硬生生的被她趁乱弄进了荷花池里,那扑通一声!”

    “我当时想,这下完蛋了!我可保不住关大娘子了,可好家伙,她高呼一声,太后别怕,我来救你,扑通一声跳下去了,把太后捞起来,一通捶打,打出水来,救了太后一命……”

    柴祐琛看着官家崇拜的眼神,无语的捂住了额头。

    他总觉得,官家在某个偏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你别想多了,别人有这个本事,那是因为别人一拳能开山。你就不同了,你……”

    不等柴祐琛说完,官家摆了摆手,“我知道我是个弱鸡。哈哈,我跟你说,昨儿夜里你没有来,真是可惜了,太绝了太绝了!阿衣要是我的女官就好了,整个陈宫都给她管,神机妙算啊。”

    柴祐琛一梗,他知道官家是真心的,上辈子他可不就是把整个后宫都给谢景衣管了,从不质疑。

    “别扯远了,怎么回事?我昨晚上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

    官家也不在意柴祐琛冷淡的态度,他打小就是这么一副德性了。

    “嗯,你走了之后不久,开封府夜审翟准刚刚结束。宫中热得受不了,太后便领了皇后,又叫了景音还有好些人,一道儿去荷花池便纳凉,要分西域的蜜瓜吃。”

    “我听阿音的,自然是全听他们的安排好了。果不其然,像阿衣说的,他们急着把皇后肚子的嫡子弄死呢!”

    “都大半夜了,荷花池边满满当当都是人,蚊子咬得人满头包……”

    柴祐琛忍不住打算了他,“说重点。”

    官家伸出手来,想要拍柴祐琛,一看他的脸色,又讪讪的收了回来,“重点这不就来了。皇后同景音一道儿站在河边喂鱼,我就听到她喊,啊,谢婕妤,你为什么要推我!”

    “你猜怎么着?”

    柴祐琛翻了个白眼儿,“谢景音跳下去了?”

    官家有些沮丧,指了指柴祐琛的鼻子,“你这个人,真是没趣,就不能装不知道,让我开心一下?”

    柴祐琛又翻了个白眼儿,“怎么着?猜不着。”

    官家这下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哈哈,皇后话音刚落,阿音自己个跳下水了。皇后站在岸边,目瞪口呆的,都忘记自己的要跌落下水了……”

    “她站在那里,跟个铁树桩子一样,晃都没有晃一下,谁推她了?阿音落了水,周围一下子就乱了。我亲眼瞧见,关慧知一肘子,太后就掉下去……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现在宫里头都说,阿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太后的命之星!太后自己个,怕不是都要信了!皇后忘记做戏了,肚子里的嫡子还在呢,太后被救起来之后,她一直在床边照顾,今儿个一早见了红,说哗啦啦,朕的嫡子没有了……”

    官家说着,拍了拍胸脯,“朕非常用力的夸奖了皇后,照顾太后太劳累了,把嫡子都累掉了,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了,乃是孝顺的表率!”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谢婕妤没事吧?她若是掉了半根头发,回去谢三要扒了我的皮!”

    官家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都怪我还不够厉害,要阿音这样,方才能保住腹中孩子,是我对不住她。不过她没事儿,她是在杭州长大的,精通水性。太医说她胃口好,孩子也很好。”

    “那啥,谢三真的能扒了你的皮么?”官家有些期待的问道。

    柴祐琛哼了一声。

    官家讪讪的笑道,“哈哈,阿衣那么好,肯定不会的。”

    说到这里,官家正经了起来,“柴二,你说我对皇后是不是太狠了?”

    柴祐琛看了官家一眼,“我不是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假装有孕,还害死你的孩子,这事儿,你觉得狠心不狠心。”

    官家点了点头,“你觉得阿衣能控制得了翟准么?”

    “没问题。咱们是时候做下一步的动作了。”柴祐琛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第425章 一年有余

    东京城里,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冷得人瑟瑟发抖,若是这雪还不停,怕不是要开始闹灾荒了。

    谢景衣要送的最后一些冬衣棉被,便在李杏药铺附近的一个便民署里,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一瓦遮顶,一衣蔽体,便是大幸了。

    “阿娘,你最近总是咳嗽,咱们去寻李杏瞧瞧吧,左右离得近。”

    谢景衣扶着翟氏上了马车,往她手中塞了一个暖手炉子,虽然来京城已经有几年了,但翟氏还是不太习惯,北地这种冰天雪地的寒冷。

    “正好,阿娘也想让你去瞧瞧。你看看你,嫁给柴二已经一年有余了,肚子也没有个消息,先前逼问你,你说不满十六没有圆房,阿娘这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你没有看错人,那是柴二怜惜你。”

    “可如今圆房也有不小时日了,还是没有半点音讯,叫李杏给看看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小时候就贪凉,到了夏日,可劲儿的吃冰碗,你阿爹也惯着你……你大姐姐有了圆哥儿,二姐姐有了大皇子,都算是有了依靠。”

    翟氏说着,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谢景衣的额头,“你倒是好,你家夫君,乃是齐国公独子,他虽然不说,还能不心急?你们两个,总不能当真把那驴子当儿养,过一辈子吧!”

    谢景衣搓了搓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阿娘,昨儿个我见了慧知,听她说大皇子生得壮实着呢,那胳膊……”

    谢景衣比划了一个大圆圈儿,“有这么粗!”

    翟氏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得合不拢嘴儿,“那是像了你二姐姐,你二姐姐小时候,那奶都不够喝的,生得胖得不得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时你大伯娘还担心,这姑娘脸都挤成一团了,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

    “哪里晓得,她断了奶之后,便怎么吃都不胖的,那小脸一露出来,跟天仙儿似的。抱回青山村过年,哈哈,大家都已经我嫌之前那个丑,偷偷的换了一个来呢!”

    “小孩子啊,长得壮实好!”

    想当年,谢景音肚子里的孩子,两次被证是命之星,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次小小的“巧合”,彻底坐实了这说法,便是太后也信了那个邪,不敢轻举妄动。

    官家见关慧知能镇魑魅魍魉,果断的让她在宫中住了许多时日,千方百计的护着,可算是让谢景音平平安安的生下了皇长子姜羡。

    那高敛英也是个厉害角色,周婉容到死都没有将她供出来,倒是叫她龟缩着,平安的生了皇次子姜冷。

    前不久,宫中刘太妃的侄女儿刘贵仪生的长公主,初次之后,并无其他嫔妃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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