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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几个大臣同情的同时,也很是尴尬,面面相觑之后,才纷纷表示道:不止太妃娘娘您见不着皇上,微臣几个也见不到啊,平常上朝时间就那么点儿,咱们都得先顾着紧要的朝事来,实在顾不上您这头啊……

    听碧棠说起这事时,苏青霓想象了一下太妃那张高傲的面孔上出现惊愕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想笑,她本以为太妃会去找楚洵闹,却没想到她这样舍得下脸面,直接找到了内阁重臣。

    倒也是个人物,只可惜,她才回宫,对楚洵实在是不太了解。

    晴幽也笑,道:“娘娘猜的倒也没错,太妃娘娘不是没去过养心殿,只是她进不去。”

    苏青霓眼露疑惑:“为何进不去?”

    晴幽低声道:“听说遵义小门前有人守着,但凡看见太妃娘娘的仪驾队伍,就立即给暗号,里头就把门给关了,别说养心殿,她连养心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守着。”

    养心殿自带御膳房,哪怕张太妃在外头守一天也没用,养心殿现在就是个蛋,一丝缝儿都没有。

    苏青霓万万没想到楚洵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张太妃,失笑之余,又忍不住想,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楚洵对太后的态度都要比她好得多。

    想到这里,她心道,楚洵这个人,真不知说他什么好,若把他比作石块就是一个绝佳的比喻,硬邦邦,冷冰冰,还捂不热。

    摊上这么个夫君,也是苏青霓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碧棠把空了的药碗收走,苏青霓又往榻上一靠,眯着眼道:“晴幽,给本宫念念那个游记,昨天念到哪里了?”

    闻言,晴幽便从榻边拿起一本书,道:“说到南洋了,听说南洋靠海,深海之中有巨蚌,其大如盆,蚌中有珠,足有龙眼大小,色泽光润……”

    苏青霓听了便道:“这个本宫知道,是南珠,南洋曾经进贡过十颗,有鸽蛋那么大。”

    碧棠睁大眼睛,道:“鸽蛋那么大?真的么?”

    她才说完,外头便传来通禀声,苏青霓住了口,让她进来,那小宫婢跪奏道:“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苏青霓顿时一愣,心道,这是找不着养心殿,才来找坤宁宫了?

    她略略坐直了身,对晴幽使了一个眼色,道:“请太妃娘娘稍待片刻,本宫这就过去。”

    晴幽与碧棠立即会意,将她从榻上扶下来,苏青霓拿了鸾凤纹铜镜照了照,精神不太好,脸色也有些苍白,是薄施脂粉也掩盖不住的病气,她眉眼再一耷拉,透出几分恹恹之色,跟一阵风就要倒似的。

    苏青霓看了一会,觉得十分满意,就这样去见了张太妃。

    时隔多日,张太妃在养心殿门口连碰了这么多回壁,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终于想起了这个被忽略的中宫皇后,便率着一众宫人上门来了。

    苏青霓在正殿见了她,张太妃正坐在上首,宫人团团挤了一屋子,簇拥在两侧,跟示威似的,苏青霓看了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敢怠慢,上前见了礼,步伐款款,弱不胜风。

    张太妃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道:“哀家回宫里,也有好几日了,竟也没见过皇后几面,如今倒叫哀家亲自登门,真是一张纸画了个鼻子,皇后娘娘好大的脸面。”

    这话说得颇是讥讽了,苏青霓掩着口轻咳几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非是臣妾故意如此,只是太妃娘娘回宫那一日,臣妾便染了病,一直未曾痊愈,怕给太妃娘娘过了病气去。”

    张太妃冷笑一声,道:“莫不是听说哀家要回宫,你心里不舒服?”

    苏青霓顿时睁大眼睛,道:“太妃娘娘冤枉,臣妾万万不敢如此作想,实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连太后娘娘那里也告了病了。”

    张太妃听了这话,心里才略略舒坦了几分,但她在楚洵那里的怨气积累这么多,岂会轻易纾解?便不悦道:“你身为中宫,身体却如此差,日后如何为皇上开枝散叶,诞下子嗣?皇上在养心殿未出,你也闭门不理?你就是这样做皇后的吗?”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还是当着一屋子宫婢,狠狠下了苏青霓的面子,但凡她再脆弱点儿,这会怕是要羞愤欲死,颜面无光了。

    然而苏青霓上辈子经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张太妃这点儿示威对她来说简直是毛毛雨,遂垂首道:“太妃娘娘教训的是,这身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臣妾心中也十分惭愧。”

    她说着,抬起头看向张太妃,张大眼睛道:“早知先帝要让臣妾嫁入宫中,臣妾在娘胎里头就好好调养,争气些了。”

    第34章

    张太妃看她乖乖顺顺的,没想到张口就吐出这样的话来,险些没被气炸了,她狠狠一拍扶手,怒道:“大胆!你竟敢这样与哀家说话!”

    岂料苏青霓并不怕她,晴幽过来扶着她入了座,她才轻轻咳嗽几声,表情平静道:“太妃娘娘,臣妾说得难道不是实话么?”

    她抬起眼,一双明眸清凌凌如冰雪,盯着张太妃,道:“太妃娘娘若觉得臣妾无贤无德,不能胜任中宫之位,不如就奏请皇上,让臣妾自去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登时傻了眼,张太妃都懵住了,她没想到苏青霓一声不吭,张口就能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口了。

    她只是一个太妃,先帝的妃嫔,还是遭了贬斥的,如今能回宫,全是仰仗着她的儿子是皇帝,但楚洵与她关系并不好,张太妃在宫里无权无势,说白了就是一个闲人,但苏青霓可不一样,她是先帝遗旨里亲自定下的皇后,一国之母,哪里有张太妃指手画脚的余地?

    张太妃瞪着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色厉内荏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她的声音原本就尖,这会儿提高了音调,就显得有些高亢,在寂静的殿内十分清晰刺耳。

    苏青霓舒舒服服地往后一仰,歪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语气轻轻柔柔道:“太妃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呢。”

    张太妃险些要被噎死,甚至怒而站了起来,尖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青霓这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心里摇了摇头,难怪当初她会被先帝贬为庶人,发配玉泉寺,这位太妃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苏青霓颇有些兴致缺缺,索性站起身来,用帕子掩着口轻咳一声,才慢声细语道:“既然太妃娘娘听不明白,臣妾就细细给您地说一遍,入主中宫,非是臣妾的意思,而是因为先帝爷的遗诏在,太妃娘娘若是觉得臣妾德不配位,要么,就向皇上奏请,废去臣妾的后位,要么,就向朝廷大臣们明言,说先帝爷看错了人,臣妾定退位让贤,绝无半个不字,但若这二者,太妃娘娘皆是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容仿佛瞬间绽放出一朵冰雪开就的花,漂亮至极,却透着彻骨的冷意,幽黑沉静的眸子盯着张太妃看,微微倾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那就请太妃娘娘闭嘴吧,坤宁宫可不是谁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那一刻,张太妃的双目倏然睁大,怒气在她心中迅速积累,她下意识抬起手要动作,岂料晴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太妃娘娘,您这是想做什么?”

    碧棠也连忙上前,护住苏青霓,紧张道:“咱们娘娘还病着呢,太妃娘娘您别欺人太甚!”

    张太妃要气死了,看苏青霓还似模似样地假咳几声,愈发显得脆弱,她满心怒火往上拱,厉声喝骂道:“放开哀家!”

    苏青霓并不怕她,黛眉微扬,用帕子轻掩住口,吩咐道:“本宫身体抱恙,突感不适,就不好久陪太妃娘娘了,来人,送客。”

    张太妃就这样被送出了坤宁宫,堪称扫地出门,颜面全无,她一脸铁青地站在坤宁宫的大门口,一众宫人战战兢兢,没人敢吭声的,过了半晌,她才咬牙切齿道:“摆驾回宫。”

    岂料,张太妃前脚刚回宁寿宫,后脚皇后被气病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说她怒斥皇后无贤无德,不配为中宫,皇后当即就被气得吐了血,重病不起,立即请了太医去看,坤宁宫又开始闭门谢客,说得有鼻子有眼,险些没把张太妃给气得厥过去。

    几个宫婢连忙给她抚心口揉背,张太妃才顺过气来,一挥手就把桌几上的杯盘茶盏扫了下去,恨恨骂道:“贱、人!”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宫婢进门来,跪奏道:“娘娘,蕙兰姑姑入宫了。”

    张太妃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连声道:“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着竹绿色衣裳的宫女自门外进来,先是叩首行礼,道:“娘娘,奴婢回来了。”

    ……

    养心殿。

    李程迈着小步进了殿内,方砖被宫人擦洗得干干净净,好似一面镜子,在这深冬的天气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他步子放得很轻,几近无声,到了屏风前停下,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了楚洵淡漠的声音:“什么事?”

    李程连忙答道:“启禀皇上,方才坤宁宫那边又请太医了。”

    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楚洵的眉头皱起,道:“她的病还未好?不是让陈舒去诊脉了吗?”

    李程支吾道:“娘娘的病一直未痊愈,不过……”

    “说。”

    李程垂头道:“听说太妃娘娘去了一趟坤宁宫,紧接着皇后娘娘就病了。”

    殿内寂静,针落可闻,楚洵搁了笔,凤目微垂,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片刻后,他才道:“太医怎么说?”

    李程答道:“太医给娘娘开了方子,说是气虚血寒,又怒急攻心,要仔细温养。”

    帝王的眉宇间打了个细微的褶,他道:“这次是谁诊的脉?”

    “是陈太医。”

    闻言,楚洵没再说什么,只是思索良久,才道:“派人去一趟宁寿宫,告诉张太妃,玉泉寺还没倒。”

    他语气平平,李程却听得暗自心惊,这言下之意就是,张太妃若是再闹腾,玉泉寺的大门随时会再次向她敞开。

    他偷眼觑着帝王的侧脸,薄唇微抿,面上看起来没有半分表情。

    ……

    自那日以后,苏青霓再次迎来了她的安逸日子,事后张太妃竟然没有闹腾了,倒叫她心生诧异,因为照她的猜测,就张太妃这不依不饶的性子,起码还要再闹几次才对。

    坤宁宫闭门谢客了好些天,苏青霓一直对外称病,也不露面,便是六尚局的人都见不着她,反正六局二十四司的人也不是她的,苏青霓索性懒得管那一档子事了。

    转眼就到了小年,宫里又有小宴,这一次苏青霓没法靠病躲过去,不仅是她,就连楚洵也不能成日呆在养心殿里了。

    因着乾清宫还在修缮,小宴仍旧是在慈宁宫举办,傍晚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雪,楚洵乘的轿子自内右门出去,没多远,就听见李程在轿子边上低声道:“皇上,前面是皇后娘娘的凤驾。”

    闻言,他便透过轿帘缝隙往前方看去,果然见着一队仪驾,宫人们提灯捧香,正列队往前走,速度极慢,像是怕颠着轿子里的人。

    楚洵的眉头微微皱起,才看几眼,觉得那队仪驾前行的速度也太慢了,磨磨蹭蹭的,虽说人坐在轿子里,但是到底是不如室内暖和。

    他想起之前见到苏青霓,对方总是要抱着手炉,裹得厚厚实实的,很是怕冷的样子,眼下她的病未痊愈,还又加重了几分,这种天气……

    就这几眼的功夫,龙辇就追上了凤驾一行,可见前面那一队宫人走得确实是慢,跟小步挪似的,李程低声道:“皇上,奴才去打个招呼,请他们让一让?”

    他也有些看不明白了,这坤宁宫的人都在干嘛呢?在路上数蚂蚁吗?抬着轿子在风里晃悠晃悠,一个个跟没吃饭似的。

    片刻后,楚洵的声音自轿帘的缝隙里飘出来,道:“不必了。”

    李程只好住了口,再次抬起头往前面张望,大抵是凤驾的队伍发现了后面的楚洵一行人,微微骚动片刻,仪驾队伍的速度才提快了些,穿过永康左门,总算到了慈宁宫。

    苏青霓坐在轿子里头,抱着手炉,心想,今日出门还是早了,特意吩咐了队伍走慢些,最好到了慈宁宫时,小宴刚刚准备开始,这样她也就不必对着太后她们那群人寒暄了,多累啊。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半道上楚洵的仪驾队伍追了上来。

    苏青霓扶着晴幽的手下了轿子,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的玉阶上站在一个人,背影挺拔修长,门头上暖黄的灯笼光芒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明灭不定的光晕。

    片片细小的飞雪被风吹着贴上他玄色的衣襟,然后又跌落下来,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眉眼清冷如霜,一如当初大婚第二日,他站在这台阶前,静静地等着她一同进去。

    苏青霓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要行礼,没等她拜下去,便听见楚洵淡声道:“走罢。”

    他说着这话,步子却没挪,苏青霓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到了他的身旁,楚洵这才动了,与她一道踏入了慈宁门。

    慈宁宫里灯火通明,在苏青霓的刻意而为之下,他们二人是来得最晚的,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样一幅情景,帝后二人并肩相伴,踏着廊下的灯火光芒而来,他们的衣裳袍袖上绣着鸾凤祥龙的金线,交织成一片细微璀璨的光,赏心悦目。

    下台阶的时候,楚洵忽然侧过头去,望着身边的女子,低声说了一句话。

    苏青霓愣了一下,误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道:“皇上刚刚说什么?”

    楚洵抿了抿唇,凤目微垂,看着她,道:“朕说,你做错了事,为何不向朕道歉?”,,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5章

    听清楚楚洵的话之后,苏青霓的反应是惊诧,然后匪夷所思地看向帝王,在看见对方那双清冷的眼眸时,她竟然从中看出了认真的意味?

    可见楚洵确凿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苏青霓一时间竟无从答起,道歉?

    她要道什么歉?

    难道楚洵的意思是,她需要为那一夜的事情道歉?他就这样认定是她刻意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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