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的心尖也随着颤了又颤,仿佛全身浸泡在了雪水里,一尺一尺往下坠。
她的目光落在他微微下垂的眼睫上,细密又纤长,轻轻抖落着寒霜一般,专心致志给她涂着香膏。
顾之澄心中一直顾念着“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却又只能安慰自个儿。
罢了,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改为每天0点更新啦~~~
第18章 第 18 章
擦好香膏后,顾之澄确实觉得自个儿冻得有些微微发痛的手指似乎舒服了不少,就连凛冽的寒风刮在上面,也没那么刺骨如刀削了。
她低眸看着陆寒修长的指尖从她手背撤回去,拿起将那青玉小瓶的木塞,忍不住轻声打断道,“小叔叔,这个香膏......很是好用,朕能不能涂一些在脸上?”
“自然是可以的。”陆寒点了点头,放下木塞,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蘸了些香膏,似乎想亲手替顾之澄抹。
顾之澄心中惊悸,连忙后退两步,将那青玉小瓶抢过来,雪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两丝慌张,“朕自己涂......自己涂。”
陆寒的手滞在空中,眸色淡淡地看着顾之澄嫩白的指尖蘸着香膏仔细揉搓着自己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比豆腐还嫩,顺着指尖路过的方向慢慢陷进去,又很快恢复了平滑与纤嫩。
陆寒眸光微闪,掠过淡淡的可惜。
小孩的脸蛋看起来又嫩又滑,最是好捏,他意图想要试一试手感许久,今日还是未能得逞......
顾之澄涂完香膏,发现陆寒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眉目淡淡的,却隐约间有丝怅然之意。
她不太明白他的怅然来自何处,就听到陆寒沉声提醒道:“陛下若涂完了,便开始练习射箭吧。”
“......”顾之澄虽然脸颊被寒风刮得不痛了,却依旧冷。
只将手露在外头涂了会子香膏的功夫,就已冻得快僵了,更别提要练半个时辰的拉弓射箭。
光是想想,都觉得遭罪。
所以她思忖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故技重施,朝陆寒提出了之前同闻大将军讲过的那一番话。
陆寒或许早就听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提起过,而且更是早早就做了准备,当顾之澄说完大道理之后,他敛着眉眼淡声道:“好,若陛下今日能从此处射中箭靶,便所学有所成,可回殿内休息。”
不是陆寒瞧不起顾之澄,而是因为她先前一直只练习着拉弓,却从没开弓射过箭,所以在陆寒看来,别说让她射中箭靶,就连能碰到箭靶掉下来,也不是今日能轻易完成的事。
陆寒估摸着,练习三五日,顾之澄方可射中箭靶。
顾之澄偷偷端倪着陆寒的神色,心中却是乐了。
以她练习八年的射术来说,五射都已不在话下,虽然换回了小时候的身体,但习惯一下,控制好力度和方向,射中箭靶是一箭很容易的事情。
当然,上一世她因举着大弓太过困难,所以花了一月有余,才将将碰到箭靶这样的血泪过往无须再提。
顾之澄不敢一下便中靶,搭了数根箭射出去,都是歪歪斜斜无力的轨迹,但是一点一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好,这也是她在慢慢适应自个儿的身体控制力度与方向的过程。
这回,她用了两炷香的功夫,然后再也遭不住外头寒天冻地的折磨,忍不住射中了箭靶。
虽然只是斜着歪歪扭扭地插在箭靶上面,但已实属难得。
陆寒平静的眸子里终是起了些异色,讶然看着顾之澄,良久,才沉着嗓音低声说道:“闻大将军并未夸大其词,陛下在射术一道,实乃天赋异禀。”
顾之澄细白的小指擦了擦弓弦,弯唇说道:“小叔叔过誉了,顾朝上下谁人不知小叔叔在射术一道才算真正的天赋异禀。未及弱冠,便可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就连闻大将军也比不过你呢。”
陆寒虽诧异,但他素来自控,很快又眸色恢复如常,听到顾之澄不遗余力地夸赞,也只是颔首客气地回道:“不过是力气大些罢了,比不得陛下仿佛天生便会拉弓射箭。”
听到陆寒这话,顾之澄心颤了颤,心虚地眨了下眼,最后顾左右而言他,“小叔叔,既然朕已碰到了箭靶,是不是可以进去歇息了?外边儿好冷......”
“自然可以,快进去吧。”陆寒叹了口气,在空中倏然凝成白茫茫的雾,遮得他俊逸无双的容貌越□□缈。
回了清心殿,进了御书房,顾之澄发现,陆寒也跟着进了来。
她趁陆寒没看这边,偷偷将埋在一堆书籍之下的神鬼志怪之书往里藏了藏,生怕陆寒瞥见了一角。
上一世,她从没看过这类神鬼志怪、山海图志之类的书,所以这一世看过一回后,就稀奇得很,就连做梦,也忘不了那些宏大磅礴的神奇画面。
总是忍不住,翻了又翻。
恰好下午的射术和御术都不需花多少时辰,她便可趁歇息的时候,沉浸在这些故事里。
原本陆寒允许她歇息的时候,她心里简直有一只欢快的雀儿要蹦出来,想到御书房里烧得暖融融的地龙,还有早早吩咐翡翠姑姑准备好的芝麻酥酪和茉莉花茶,用来配还未读完的那本聊斋志异实在是再好不过,想想都是神仙过的日子。
顾之澄上一世的二十年,从没这么舒坦过。
之前太过苛待自个儿,也没落个好下场,看透人间生死之后,顾之澄当然得对自个儿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陆寒到底要在她的御书房坐到何时。
顾之澄端坐在紫檀夔龙纹玫瑰椅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堆最顶上的这本《战国策》在看。
御书房内极安静,只偶尔有正中间银丝炭盆里火星烧得“噼啪”的一声,再就是殿外的簌簌落雪声,顺着窗牖的间隙揉碎进来,静谧又安好。
顾之澄心中郁闷,这样静好闲适的日子,最是适合吃一碟点心,翻一页闲书的,可偏偏......
顾之澄尖着耳朵,始终听不到陆寒有何动静。
实在忍不住,偷偷斜了斜视线,瞄了陆寒一眼。
只见他亦端正坐在紫檀雕花嵌珐琅扶手椅上,一身石青色暗花缎的袍子虽坐着也不起丝毫皱褶,肩线平直且宽,眉眼垂着在看书。
手侧是一盏西湖龙井,茶叶清香四溢,缭绕的水雾渺渺,愈发衬得他容貌不凡,似神仙一般的好看。
顾之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生得这样好看的人,怎能心肠那般黑,夺她皇位便罢了,还要表面给她置办着冠礼,却悄无声息置她于死地。
也对,神仙都是冷心冷血,无七情六欲的。
顾之澄想到几日前看的那神仙与凡人互通了情意却遭无数坎坷曲折的话本,又忍不住带了几分嘲意抿了抿唇。
“陛下为何叹气?”陆寒听到幽幽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突然抬头,目光从手里的书卷移到了顾之澄的脸上。
见顾之澄黑泠泠的眸子亦正好在望着他,纯粹透澈的瞳眸中映着他峻拔的身影,心中又莫名起了些波澜。
“......”顾之澄惦记起了话本,心中仿佛多了几只小猫在挠,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叔叔,你......今日一直都待在朕这儿么?”
陆寒眉眼微动,眸中掠过一丝深色,“陛下不喜欢臣在这儿?”
他的语气幽幽,听得顾之澄心尖一悸。
若答错了,她的死期只怕是又要提前一阵。
顾之澄慌忙放下手中的书,解释道:“小叔叔误会了。朕只是看外头又开始落雪,还下得这般大,所以想留小叔叔多待一会儿,免得回府路上染了风雪,受了寒就不好了。”
陆寒轻轻哼了一声,犹豫了这般久才解释,他才不会信顾之澄这明显口不从心的鬼话关心。
他低眸,修长指尖翻开书卷的下一页,随口淡声道:“那臣便如陛下所愿,久待一会。”
“......”顾之澄呼吸一滞,又沉吟片刻,才小声说道,“若......若小叔叔觉得朝中事务繁忙,急于回府处理,那朕......朕也不好强行留您的。”
陆寒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漾了些怒意。
这小东西一口一个“小叔叔”倒是叫得甜,但这明显的赶客之意实在有些让人锥心。
亏他昨晚彻夜未眠,将奏折都提前批阅完,只为了来这儿守着。
陆寒胸中憋了些气,眸光自然冷戾不少,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书卷,看向顾之澄,“臣多谢陛下体恤,臣已将朝中事务处理妥当,如今正是闲时。”
陆寒的眸光很冷,透过来如同一缕寒风,足以刺穿人心。
“???”顾之澄被陆寒这个眼神,吓得又懵又怂,连忙垂下眼帘,假装看书。
只是指尖轻颤着,掩盖不了她的慌张和惊惧。
但她心底还是有些不甘,为何陆寒批阅奏折能如此之快?
上一世,她为了不让陆寒揽权,早早便和太后一起筹谋,将批阅奏折的事揽了一大半到自个儿身上。
尽管陆寒分了一小部分奏折去,她依旧忙得三更睡,五更起,才能勉强将那些奏折批完。
可为何陆寒刚过晌午,就能批完所有的奏折?
所以呐......老天爷真的不公平。
陆寒除了手段狠厉,冷心冷血了一点,她再也寻不到他不适合做皇帝的其他理由。
顾之澄正埋着头,却听到陆寒的声音在头顶幽幽响起,“陛下,您最底下压着的那本书,是什么?”
这人走过来,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
顾之澄小脸煞白,全身都吓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以后】
顾之澄:不要没收我的书啊啊啊qaq
陆寒:那你亲我一口(浅笑)
顾之澄:¥%@#¥&(懵逼脸)感谢在2020-01-06 16:58:58~2020-01-07 17: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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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顾之澄不敢抬眸看陆寒,只是侧了侧眸子,看向自个儿书案上乱糟糟的一堆。
许是她头先慌了神,所以不小心让上面的一堆书移了半寸,恰好露出最底下那本《聊斋志异》的半个角来。
就只是半个角而已,却还是偏偏让陆寒给发现了。
“......”顾之澄沉默半晌,见陆寒久久未作声,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只好认命地将脑袋越垂越低,做贼心虚地将那本书往里头塞了塞,把露出的半个角重新藏了起来,然后抬起小脸冲陆寒讨好地笑了笑,意图蒙混过关“小叔叔,不过是本寻常的书,没什么的。”
她小小年纪,却已是雪肤清目,笑起来眸似月牙,即便明显是装出来的笑,眼尾也似含了蜜,甜得沁人。
陆寒知道他这个小侄子惯会卖乖讨喜,已比以前聪明伶俐了不知多少,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都玩得极好。
若放在平时,受了顾之澄这么一笑,他定是容易心软罢手,但今日不同。
他心里总似憋了一股气,想起她怯怯惊惧想要逃离他的眼神,他心口就涌上一股没来由的郁躁。
明明他已待顾之澄如亲生侄儿,想着既然顾之澄如此年幼可爱,便待顾之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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