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笼一听就炸毛,“你看上去没比我大几岁,起这种一喊出口就长辈分的名字显然存心占人便宜,其心可诛,凭什么人人都得把你当祖宗供着呐?”
苏螭一把拉过小笼,将她喋喋不休的嘴死死捂在手里,末了在她手心里写下乌栳两个字,又在她耳边小声教训道:“香樟木又名乌樟、栳樟,人家叫这个名字天经地义。你不识字还得嚷嚷着全天下都知道呐?”
前方司机默默回头瞥了她们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苏虬低头在大腿上偷偷写了半天字,也没写出妹妹说的那个字。
他决定不懂装懂,大愚若智。
去到医院,乌栳一路熟门熟路地将他们带到住院部脑科重症监护室。
透过开阔形的玻璃窗,苏螭确实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躺在临窗的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气若游丝,面若土色。
旁边护士站的小护士看到乌栳,立即上前询问为何一天不见她的人影。
乌栳不敢说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差点汽油烧身,便岔开了话题,询问小主人的病情。
医院里只知道乌栳是男患者的妻子,便事无巨细地将男人今天的情况一一解释给她听。
乌栳越听越难过。
苏螭他们也没说话。
护士走后,乌栳欲哭无泪地喃喃自语,“……怎么还不醒呢?医生也说该醒了,如果再不醒,可就要变成植物人了啊……”
“可能是身体还未痊愈,再过几天,等他状态更好一些,说不定就醒了。”苏虬安慰道。
苏螭张张嘴想说什么,一转眼瞥见小笼像只壁虎似的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上,神情古怪,她便问道:“小笼,你在看什么?”
小笼回过头来,问道:“一个本该醒过来却迟迟未醒的人,他是不是自己不想醒来?”
“什么意思?”乌栳惊问道:“他为什么不醒过来,躺在那儿有什么好的?”
“那不一定啊,”小笼从玻璃窗边走开,靠到苏螭身后,泰然自若道:“尘世再好也有诸多烦恼,有些人为了逃避一时的苦境,也是心甘情愿躺在这儿无知无觉一动不动的。要不然,你说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自杀?”
“自杀……”乌栳脸上血色骤退,一张脸就像生嚼了苦瓜,拧得比阴天还黯淡,“……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小主人是怎么从屋顶上摔下去的,他明明站得好好的,又不靠边,又没有其他人……”乌栳猛地扑向苏螭,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他不会真的是自杀吧?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他怎么能自杀,他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他对得起他爹妈吗?他对得起我吗?”
苏螭瞪了小笼一眼,费力从哭到涕泪横流的乌栳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尽力安抚道:“你别听小笼乱讲……\\\"
“怎么是乱讲了?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小笼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不理解一个人陷入的真正困境,光救回他的命有什么用?你看他不还是醒不过来吗?我觉得对症下药才是正经事。”
“对症下药,怎么对症下药?”乌栳泪眼朦胧地转而拉住了小笼的手,看向她的眼犹如看华佗在世。
“很简单啊。”小笼说得云淡风轻,“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呗。”
“脑子里……”乌栳诧异地瞪大眼,“那我怎么知道?”
“她说的看就是真正的看,”苏虬解释道:“有小笼在,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乌栳面对小笼,已经恨不得将她供奉起来。
“要我进入那家伙的意识很容易,但是……”小笼忽然转向苏螭,脸上露出狡猾得意的笑,“我要让苏螭和我一起去。”
苏螭莫名奇妙道:“我?”
苏虬也觉得奇怪,“妹妹去做什么?”
小笼理所当然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消极失意想要自杀的人,没有一个能说会道足以劝服他的人在场,我们就算去了,不也是白去吗?”
“能说会道?还要劝服他……”苏虬看向沉默不语的苏螭,小声怀疑道:“……我总觉得妹妹应该是掉头就走的那种人吧……”
乌栳和苏螭相处的时间短,对她的信任感却远超所有人,她当即挽住苏螭的胳膊,抖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帮帮我家小主人,只要小主人好过来,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你是用我的钱被自动卖进我家的,就算我不帮你,你对我做牛做马,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苏螭冷静说道。
“……诶?”乌栳怔住,半天回不过神来。
“……”苏虬捂住额头,心想这才是妹妹的风格啊。
“噗!”小笼一把搂住苏螭的脖子,靠着她哈哈大笑。
苏螭被她勒住脖子,难受地挣扎了半天,这才推开她,揉着脖子对木讷的乌栳说道:“你只要记住,帮你是我的好意,但绝不是我的义务。”
乌栳连连点头,抖落满脸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