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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陆安澜定睛一看,谢如冰该是哭过了,两眼红通通的,肿的核桃似的。当下挑眉问道:“怎的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谢如冰下了床榻,一面推着陆安澜出去,一面道:“这是我的事儿,不劳陆大人费心!您请回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大佛!”

    陆安澜觉得这小女子越说越不像话,一把捉住她的手,道:“你这是闹什么脾气?”

    自孟津回来,谢如冰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谢如冰推不动他,又见他黑了脸,心中不欲与他纠缠,干脆眼不见为净,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愿意走,那我走!”说着就要走了出去。

    陆安澜眼疾手快,一把扣住谢如冰的腰肢,就往怀里带:“你可真是蹭鼻子上脸来劲了!”

    岂料谢如冰这一回挣扎得特别厉害,几乎是拳打脚踢:“你快放开我!”

    “究竟怎么回事?”陆安澜喝道。

    谢如冰漂亮的眸子里满含泪水,两个小拳头打在陆安澜的胸口前,喊道:“都是你!你可知别人都说什么,说我同你暧昧不清,女德有亏,不配做夫子!曹大家不许我教书了!”

    陆安澜一听,完全不当一回事,道:“这多大的事情?值得哭成这样?不教书就不教了,不如帮着我改良武器,好得很。”

    谢如冰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得发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道:“你快放开!我同你没关系!你可别再来了,我受不起!”

    手腕吃痛,陆安澜握着谢如冰肩膀的手却更用力了。他咬牙切齿道:“你和我怎会没关系?你是我的!”

    谢如冰一怔,旋即道:“我怎么就是你的了?我是我自己的!我不是你的妾室!”

    陆安澜不耐烦道:“从来没人说你是我的妾室!”

    谢如冰竟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你这般对我,不是妾室难不成还是正室?”

    陆安澜闻言,缓缓松开了她的肩膀,凝视着她,问道:“你想做正室?”

    也不是不可以。眼下,娶了谢如冰,恰好可以叫武德帝安心。

    然而,谢如冰极快地答道:“不想。我就想一个人!”

    “好!既然如此,就让你一个人!”陆安澜压着火气,拂袖而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从孟津回来,他待她可是前所未有的温和,送金送银送吃食,还每日去陪着哄着。岂料这女人全不领情!

    接下来十余日,陆安澜果然都没有再来。

    谢如冰既然不去书院,就在家与宁晚一起将内内外外都布置了一遍。

    宁晚做的一手好菜,十分能干,谢如冰自觉慧眼识珠。

    随着盛夏的到来,谢如冰的心情愈发沉重。母亲姜氏的忌日就快到了,前世她是去慈恩寺里做的法事,也因此被崇华公主找着可趁之机失了性命。这一辈子,崇华已经远嫁,那么,慈恩寺是不是安全呢?

    谢如冰拿不准主意。

    但是母亲的骨灰存放在慈恩寺。

    想起逐渐远离的前世噩梦,她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还没拿定主意,这一日,却是有客来访。张妈妈前去应门,谢如冰不由得叮嘱:“若是陆安澜,别让他进来。”

    张妈妈应下了,开门一看,却是郭慕梅。

    郭慕梅出了孝期,穿着一身明丽的夏装,裙裾蹁跹,叫谢如冰眼前一亮,不由赞叹道:“郭姐姐这一身衣裳可好看了。”

    郭慕梅难得有些羞赧:“当真好看么?许久没穿亮色的衣裳,委实不知道该怎么穿了。”

    “好看,很衬姐姐。”谢如冰道。

    郭慕梅见谢如冰眉目间有清愁,靠近了,压低声音问道:“先前我听说你生病了在家休养,也不好打扰你。可昨日我听见有人传言你同枢密使大人……这究竟怎么回事?竟是有这么大的误会?你没事吧?”

    “你听到谁在传说?”谢如冰问道。

    “几个学生。”

    谢如冰听了,心中更加难过,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再也没法进书院了。”

    “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和陆大人当真在一起么?”郭慕梅问。

    “只是和陆大人一同去了孟津,又刚好做了邻居。三人成虎罢了。”谢如冰恹恹答道。

    郭慕梅安慰道:“清者自清,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谢如冰不想再谈此事,便随意另起了个话题:“姐姐这一身衣裳甚美。这料子可是少有的上好丝绸,就是苏杭也没有多少。”

    郭慕梅微笑道:“妹妹眼力真好。这是春节里枢密使大人送的春礼。”

    谢如冰随口一说,竟又与陆安澜扯上关系。

    她又换了话题:“我新找的厨娘做的菜可好吃了,姐姐一会留下尝尝,如何?”

    郭慕梅应了,留在谢家用了午膳,方登车而去。

    待郭慕梅去了,宁晚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这位郭小姐,是小姐你的至交好友?每隔两三日便见她来一回。从前在石府也这样么?”

    “她曾帮我找到了石府闺学的职位,算是好友。”谢如冰随口道。

    “她可是心慕枢密使大人?我看她每回都问起陆大人。”宁晚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一句话,对谢如冰却犹如惊雷。

    因为崇华,她最怕的,就是那些心慕陆安澜的女子。也不知何时会做出何种举动来。

    她微怔了一会,侧着头道:“大概吧。陆大人似乎也对她不一般。她父亲对陆大人有知遇提携之恩。”陆安澜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给郭慕梅。

    宁晚见谢如冰仍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就不再说什么。

    她见过几次陆安澜与谢如冰相处的模样,总觉得两人之间不一般。可是,话已经说白到这份上,谢如冰却仿佛也毫不在意。她一时想不明白,心中微微惋惜,转身去收拾厨房了。

    宁晚出去了,谢如冰的心情却更差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同她走得近的闺秀,这闺秀却是心慕陆安澜的。

    她回想着自己与郭慕梅在一起的时光,最初街头相遇时,郭慕梅就问到了陆安澜。自己却是毫无察觉。

    她心中对陆安澜更是恼恨。没事为何长了那样一张英俊的脸,引得女儿家芳心暗许?

    又动不动就给别人送雪兔儿,送满车的华贵礼物,这岂不是撩拨他人么?

    她知道一个崇华,一个郭慕梅,不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谢如冰心中郁郁,颇难消解,连着午睡,都睡不着。

    至下午,院中蝉鸣阵阵,人困疲乏之时,门外有人拜访,张妈妈一看,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微胖发福,此前从未见过。

    第47章 慈幼局 ...

    妇人面带和蔼笑容, 道:“我乃京中慈幼局掌事,鄙姓周。请问谢如冰谢夫子可在家中?特来拜访,有事与谢夫子相商。”

    张妈妈引着周掌事进了屋。谢如冰头一次见到她, 见了礼, 又奉了茶, 问她来意。

    周掌事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原来,东京城中设有慈幼局,收养孤儿,多是军中底层官兵亡故后无家可归的孩子。慈幼局也设有私塾, 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只是那老先生年事渐高, 最近正要回乡养老了。

    “慈幼局的孩子, 识字乃是为了谋生。诗词歌赋之类的是其次, 算学杂学却是有用的。听闻谢夫子专长于此,特来相请,不知夫子可是愿意?俸银虽然比不得集雅女学,却也不会叫夫子受了委屈。”周掌事看着谢如冰, 就有些殷殷期待之意。

    谢如冰一怔, 不曾想竟还有这样授课的机会,当下问道:“周掌事客气了。慈幼局有多少孩子需要授课, 年龄几何, 需要讲授什么?”

    “十岁以下的,每旬五日,每日半天。十岁以上十五以下的, 每旬四日,每日也是半天。其他时间,女孩得学习绣花制衣,男孩得学习木工匠造,补贴慈幼局养育之费。”周掌事道。

    谢如冰略有些动容,想了想,道:“十分感谢周掌事相请。我想先去慈幼局看看,可好?”

    “当然欢迎!”周掌事笑得很是开心。

    说去就去,谢家此刻还没有马车马夫,谢如冰跟着周掌事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南的慈幼局而去。慈幼局位置颇为偏僻,马车行了近半个时辰方到达。

    周掌事简单地介绍了慈幼局的情况。慈幼局设立,已有十数年时间,如今有百余个年十五以下的孩子。年十三四岁后,许多人也都自行谋生去了,真待到十五岁的极少。男孩多从军,女孩则多做了绣花织工。

    待马车停下,谢如冰跟着周掌事下了来,就见到眼前一个大院,黑漆漆的大门,上面挂着“东京慈幼局”五个大字,遒劲有力。

    周掌事带着谢如冰进去了,一面介绍道:“这是三进的大院子,前头是课室,左右有绣花局、针线局,后边是习武场、射箭场,最后头是住宿起居之处。”

    此刻已快到傍晚,慈幼局颇为安静,并不见孩子的喧嚣吵闹。周掌事带着谢如冰一处处走过去,就见十余岁的女孩儿都在专心致志地绣花做件,七八岁的女孩却已开始练习穿针引线,余下年幼的也在穿着珠花。只有几个三四岁的,还不太懂事,却也坐在廊下,安静乖巧。

    谢如冰看着,心头发酸。若是自己撑不住了,二郎可就要如这些孩子一般了。

    看了这许多,男孩们却一个也不在室内。谢如冰有些困惑,周掌事看到她困惑的神色,当下笑道:“他们都在后头练武呢。”

    周掌事引着她往二进院落而去。快到门口之时,就隐隐听到院中传来欢呼声。

    谢如冰跟着周掌事踏步进去,就见一个开阔的院落里,边上栽着几株老树。树干粗壮,树影婆娑,院落里显得颇为阴凉。

    院落中间,围着一群少年,七八岁至十余岁都有,另有些小的坐在大孩子的肩膀之上,不断发出欢呼叫好声。

    谢如冰定睛一看,场中站着两人,一人赫然正是陆安澜。

    他一身黑色劲装,腰身精壮,孔武有力。与他对峙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壮汉,须发皆张,身材魁梧。

    周掌事笑道:“枢密使大人每月逢休沐无事之时,都会到慈幼局来,指点孩子们的身手。今日,应是与局里的桓拳师对战。孩子们最喜欢的,就陆大人了。今日难得他们比拳,怪不得响动这么大。”

    说话间,场中的比试再次开始了。

    两人对峙数秒,桓拳师突然出拳,拳风霸道,力有千钧之势,直攻陆安澜心口。陆安澜却是淡然处之,只身形微微一动,就避了开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桓拳师的手腕,制住了他的要害之处。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对这位枢密使大人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陆安澜收了手,抱拳道:“承让承让!”

    桓拳师也很是淡然,只是笑着摇头:“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早几年,我还指点过你的拳脚,如今你已然胜我远矣!老夫不得不服啊!”

    便有那好事的少年围上前去,缠着陆安澜问问题,不外乎是拳脚功夫如何打得好、如何参军之类的问题。

    陆安澜一改在朝堂之上的冷肃严厉,对着一众少年,竟是有问必答、面上带笑,看着十分和气可亲。

    谢如冰看到此处,便不再看,走了出来。就算她反应再是迟钝,到了此时,她也知道这慈幼局书院的夫子职位,恐怕是枢密使大人的授意。

    周掌事带她去见慈幼局掌院卢大人。这位卢大人已是年过半百,是个退伍的老兵,一条腿受了伤,走路也不甚利索,故泰半事情都交给了周掌事。见到谢如冰,很是热情,又说了许多慈幼局的好话,好似担心她不愿来慈幼局一般。

    周掌事给她奉了茶,问她的决定。谢如冰自是答应了,同意来慈幼局授课。谢如冰虽然不忿陆安澜,但是这样的机会她却是不愿放弃的。

    周掌事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连连道谢,道:“他们中间,有些个极聪慧的,若能得小姐你的教导,或许有一番造化,亦未可知。”

    两人又商定好授课时间,谢如冰就起身告辞了。卢掌院、周掌事一同送她到屋外,正遇上陆安澜也从习武场出来。

    卢掌院、周掌事连忙行礼,陆安澜点点头,看到谢如冰,走上前两步:“谢夫子这是要回去吗?刚好我也要回去,顺路,不如一起走吧。”

    两人离得近了,谢如冰就看到他额头上还有汗水,夏衫轻*薄,此刻因浸了汗水,贴在他的身上,肩头与臂膀处的肌肉尽数勾勒了出来,叫她的心陡然一跳。

    她不理他,回过头对周掌事道:“掌事大人,我如今府中还不曾添置马车,可否劳烦慈幼局的马车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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