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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节
    太后笑着点头。

    便是有人教授,但也少不得是真心喜欢,才能学得精细又上乘。

    望着女孩子赏心悦目的侧颜,太后只觉得愈发喜欢——没法子,喜欢赏花儿的人,对过分美好的事物一般都没有什么抗拒力。

    再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也觉得这丫头待她透着些亲近。

    这样隐晦的亲近,非是刻意逢迎讨好,也不是能假装得出来的。

    可二人分明又是头一回见。

    想来,必然是因为太投缘了些。

    太后的心情是近来少见地好,又吩咐了宫人替张眉寿搬了鼓凳来,叫她坐在自己旁边。

    可张眉寿没能坐上多大会儿。

    有一盆兰花黄了叶,得了太后的话,她上了前去瞧。

    这一瞧,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到了后头,更是接过了宫女递来的剪刀,对着一盆松景,埋头用心修剪了起来。

    太后坐在那里瞧着,简直要合不拢嘴。

    这样爱干活儿的小姑娘,她当真是头一回见着。

    而不多时,忽有太监来禀:“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过来了。”

    太后闻言意外了一瞬,旋即眼中便浮现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叫人进来吧。”

    不过片刻,祝又樘便带着太监走了过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笑着点头,问道:“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太子近来事忙,她是知晓的。

    莫不是怕她欺负了张家姑娘,急忙护着来了不成?

    不过,她起先也确实存了几分偏见在。

    这偏见,倒不是因为听着过什么不好的传闻,只因这丫头是被皇帝给内定下来的——前日里她与皇帝谈及太子的婚事,皇帝便悄悄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而若谈皇帝的眼光——呵呵,除了蠢和老基本一无是处的宁氏了解一下?

    如此之下,她免不了要对这位张姑娘存了两分为难试探的心思,可如何也不曾想到……

    这小姑娘招人喜欢的功力实在过分深厚,短短一个时辰下来,她这自认道行还算可以的老婆子竟就被俘获了。

    “孙儿方才去了养心殿同父皇禀事,顺道来看看皇祖母。”

    少年人说话间,目光却看向了立于花簇间,刚直起身的少女。

    少女朝着他行礼。

    太后将少年人过分和煦的神情看在眼中,当下笑着道:“今日劳得张姑娘替哀家修剪花草——太子也去帮帮忙吧。”

    太后此言刚落,便惹得身边的嬷嬷忍不住看了过来。

    ……上来头一句便这么硬拉红线,太后娘娘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对着孩子们,好歹也委婉含蓄一下。

    察觉到嬷嬷的目光,太后却不觉有异。

    这个时候别跟她说太子日理万机,那双手不该是陪着小姑娘来摆弄花花草草的——

    再是太子,也是得娶媳妇的。

    且两情相悦,多么难得——待将感情培养的稳固了,日后才能齐心协力。

    如此方是利国利民之道。

    太后心安理得地想着,可话音刚落,就见太子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当下便朝着张家姑娘走了过去,且一边动作利落地挽起了衣袖,果真是一副要帮忙的派头——

    太后忽而怔然了一刻。

    这……是她家孙子吗?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为,似乎当真有些不妥——

    张家姑娘,该不会被吓到吧?

    少年走了过去,另接过一把剪刀,二人各自坐在小凳上,围着那盆松景,低声说了几句,似在交流要如何修剪。

    可说是交流,少年多是在点头附和。

    表面一派平静之下品茶,实则却几乎是支着耳朵屏息在听的太后愈发讶然。

    如果她不曾听错的话,太子应当是在顺着张姑娘之余,还再三出言奉承夸赞了对方几番?

    然而张家姑娘坦然自若,半点异样都不见。

    这说明了什么?

    是张家姑娘过分迟钝,抑或是过分沉稳?

    不……

    依她看,这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对于太子的奉承,张家姑娘莫不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后在心底失声道。

    而后又心惊胆战地暗中观察了片刻,竟是越看越觉得这个猜测十分靠谱。

    “殿下。”

    张眉寿剪枝的动作未停,视线也不曾晃动,神色平静地拿只二人能够听闻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句。

    第659章 委屈和不委屈

    “怎么了?”少年亦是压低了声音,却是看向自己手下剪过的痕迹,问道:“可是我剪得不对吗?”

    他平日里没做过这等事。

    “不是。”

    张眉寿嘴角动了动,似是无奈想笑,但忍住了。

    继而提醒道:“此处是寿康宫,殿下不必如此……”

    “如此?”少年看向她,是在问她未说完的话。

    “……不必待我如此殷勤。”女孩子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手下修剪松叶的动作考究又利落。

    祝又樘收回目光,在心底重复念了一句‘殷勤’二字,眼中不禁泛起笑意。

    却忍不住问道:“有吗?”

    殷勤而不自知的少年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

    “自然是有……”张眉寿悄悄瞥了他一眼,面色尽量自然地小声说道:“太后娘娘今日本就有些试探于我的心思……殿下这般做,怕是要叫太后娘娘觉着我素日里欺负殿下了。”

    女孩子语气里并无紧张之感,却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地阐述事实。

    祝又樘听着这俨然是在嫌弃他帮了倒忙一般的话,笑意直是溢出了眼睛。

    “只管放心,皇祖母自有分辨。”

    原来小皇后已然是对皇祖母试探的心思心知肚明。

    那从她方才唯恐他坏了她的计划一般的语气来看,莫不是她今日在寿康宫的一言一行,乃至如今坐在这里拿把剪刀认认真真地做苦力,大半都是她拿来‘讨好’皇祖母的‘伎俩’了?

    偏偏她又将这份‘讨好’说得坦荡毫不遮掩。

    思及此处,再看向女孩子认真的侧脸,少年人心底倏然更为柔软了几分。

    “不必这般委屈自己。”他的语气亦是认真之极。

    张眉寿看也没看他一眼,小声说着:“哪里委屈了?”

    既是已经决定了要同他走下去,她自然也该要有些筹划才行,而不是傻傻等着他来替二人安排好日后的一切——是以,此时面对太后的试探,她理应要尽力做得好一些。

    皇家不同于别处,她向来清楚这一点。况且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人能无缘无故地得到旁人的喜欢。

    想要得到,自然就要有付出。

    自己选的路,自该一早就认真考虑过这条路上会遇到的麻烦与坎坷,她既然已经选了,便代表做好了准备。

    且这才哪儿到哪儿——

    太后性情干脆爽利,心地仁善,又并不曾真正为难她,可是好哄着呢。

    至于试探——

    便是寻常人家娶个孙媳妇,还得仔细相看,四处打听来着,更何况是天家。

    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她若糊涂到连这也觉得是在受委屈,被人刁难了,那当真是白活两世了。

    却听身边的人说道:“那也不必。”

    叫她这一世再陪着他束于这宫中,已是委屈她了。

    而他既说不叫她委屈自己,便也不止是说一说而已。

    他今日在皇祖母面前,未有刻意过度地去掩饰什么,实则用意便在此。

    这世道待女子,到底是苛刻不公的。

    无论是天家,亦或是寻常百姓人家,女子出嫁之后,若想在夫家得到上下人等的敬重,抛去自身的长处不谈,首要的便是——她的丈夫,务必要爱重她。

    且这爱重须得坦坦荡荡,立于这日光之下。

    这固然肤浅世俗了些,但恰也是他原本就真心想做,且也一直在做的事情。

    这样一件原本就无须隐藏的事情,若能当真给她带来些许益处与方便,叫她省心些,他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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