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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节
    内监低声禀道。

    昭丰帝眉头动了动。

    云妃?

    她怎么又来了?

    听说前日里已经来过一次了——

    “不见!”昭丰帝说着,重新躺了下去。

    来弹劾太子的大臣他不见,给太子求情的妃嫔难道他就肯见了?——这若被那些大臣看在眼里,只怕要气得吐血了。

    见皇上俨然已经闭上了眼睛,刘福只觉得习以为常,当下只拿眼神示意那内监退下。

    谁知那内监却跪了下去,低头说道:“云妃娘娘她……似乎是脱簪请罪来了。”

    刘福闻言脸色微变。

    昭丰帝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陡然又睁开,重新坐起了身来。

    “脱簪请罪?”

    昭丰帝皱紧眉头:“她为了见朕一面,倒还琢磨出新花样儿来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女人的伎俩,什么脱簪请罪,就如开辟此举的姜皇后一般,帝王沉迷女色,她却脱簪请罪声称是自身之过——呵呵,这是哪门子的有罪?不过是让君王羞惭愧疚、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如果他不曾料错的话,云妃的言辞,必然是同这位姜后如出一辙,看似大度,实则虚伪。

    可谁让人家噱头大呢?

    昭丰帝无奈之下,唯有起了身,披上氅衣,快步走出了内殿。

    比起暖如仲春的殿内,昭丰帝刚跨出殿门,就觉冷风扑面而来。

    而那跪在殿外石阶之下,一头青丝半披在脑后,通身上下无半点装饰点缀的女子,却仅着一身单薄的素衣。

    雪已经停了,积雪亦被扫到了甬道两侧,可地砖上却结了一层薄冰,不消去想,也可知必然冷硬刺骨。

    “臣等参见皇上。”

    一旁等候在侧的官员朝着昭丰帝行礼,脸上倒无太多疲怠之感。

    这般天气,他们倒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等在此处——同僚之间,遇到事情自然要有商有量,是以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人来替换。

    不怪他们滑,也实在是对皇上没了招儿。

    此情此景之下,他们倒是也不急着去说什么了,皆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云妃身上。

    先看一看这云妃究竟是何用意,到时再借机接话也不迟。

    “云妃,你这是何意?”

    昭丰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道素色的身影。

    “臣妾犯下大错,特来向皇上请罪。”

    云妃的声音较之往常,显出了几分不常见的响亮和清晰。

    “那你倒是说说,你犯下了什么大错。”昭丰帝神色不辨喜怒地问道。

    云妃紧紧攥着袖中已近要冻僵的冰冷十指,目视前方,缓声道:“于太子面前,臣妾不仅未能起到丝毫表率,更在太子欲铸下大错之时,未曾想过要加以劝阻,反而跟着一起犯了糊涂——此乃不可原谅之大过也。”

    此言一出,四下众人神情皆是大变。

    这话……同替太子承认了谋害六皇子的事实,又有何区别?!

    昭丰帝更是险些懵了。

    这情况,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皱眉问道:“云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臣妾自然知道。”云妃目光不避,“六皇子那日前往东宫,带走了有毒的点心,臣妾对此完全知情。”

    四下更是躁动起来,几名大臣暗暗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说,六皇子中毒之事,确是太子蓄意为之?!”

    昭丰帝紧紧盯着跪在那里的那张面孔,语气与眼神里无不是在提醒对方此事的严重性。

    以及强烈暗示着——

    如果是被威胁了,就立刻跟朕眨眨眼!

    可云妃脸上的神情不见丝毫变动,只应了一声:“是”。

    昭丰帝攥紧了拳。

    紧接着,又听云妃拿冷到发颤的声音说道:“六皇子自幼养在长春宫中,本就是臣妾和太子心中的一根刺,再加之先前太子被众臣质疑,正是心中不安,恐六皇子会借宁贵妃之势取而代之……”

    “够了!”

    昭丰帝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第617章 血溅御前

    大臣们已是震惊到无法言喻。

    这种本是牟足了劲儿,却忽然没地儿使了的感觉,不免叫人有些反应不及。

    云妃颤抖着,将头叩在冰冷的地砖上。

    “朕只问你一句——你既然声称清楚此事经过,那朕问你,那毒药是从何处得来的?经手之人,是太子还是你?”昭丰帝几近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当众之下,若云妃答不出,或错漏百出,他尚且能挽回一二。

    若云妃答出——

    便是他,也不得不信了!

    云妃维持着叩头的姿势,片刻后,答道:“是臣妾之前命宫女出宫上香时,从宫外带回来的。”

    恰巧前些日子既安被众臣为难时,她曾让宫女去开元寺上过一次香,故而也不怕皇上去查。

    昭丰帝的目光是少见的冰冷。

    “这毒药,极为罕见,非是寻常毒物可比。你常年从不出宫,怎会有此门路?”

    云妃额角已有冷汗滑落。

    她自认准备的说辞还算周全,却不曾料到皇上竟会这般缜密逼问。

    而此时,跪在她后侧方的贴身宫女碧玺,忽然颤颤地出了声。

    “回皇上,那毒药是奴婢贴身私藏带回的……奴婢未入宫前的一位同乡,这些年暗下做的便是贩卖毒药的勾当……奴婢出宫数次,因此得知了此事。这毒药,便是从他手中买回来的……”

    云妃神情微滞。

    她并未交待过碧玺要这么说……

    昭丰帝眼神冷冽看向那宫女。

    宫女看向云妃,眼中蓄满了泪水:“娘娘,奴婢起初就不该出这个主意……是奴婢害苦了您和殿下——下辈子奴婢做牛做马,再报娘娘恩情!”

    云妃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碧玺,你……”

    而此时,那宫女忽然起身,奋力朝着前方的汉白玉石阶奔了过去。

    “护驾!拦住她!”

    刘福当即护在昭丰帝身前,尖声吩咐道。

    昭丰帝立即被团团围护起来,两名侍卫疾步飞身上前,却仍晚了一步——

    那宫女疾奔之下,竟然蓦然将头撞在了石阶之上。

    纤弱的身影瘫软在石阶上,鲜血缓缓洇出,不断蔓延。

    “……”

    有大臣暗暗吸了口凉气。

    云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脑中不断地回响着碧玺那最后一番话。

    碧玺究竟是过分忠心,一心要帮她完成心愿,还是……在断她与既安的后路……

    云妃脑中轰鸣了一阵,旋即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已由不得她再多想。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也曾想过要替既安扛下一切,然后像碧玺这般死去,可她到底不舍得既安独自一人留在这宫中,再承受这样的凶险。

    只有让既安将太子之位让出去,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可既安不愿意,那么,只有她来出面了。

    如今她脱簪认罪,算是自行坦白,有反悔之意,至多是被终身幽禁于冷宫之内,就如瑜妃姐姐那般。

    而既安——只要不涉及造反弑君,皇上断然没有要太子性命的可能。

    只是,失德至此,太子之位必然是保不住了。

    但这恰恰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此一来,便是比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却也至少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不必终日担心何时会将这条命丢在宁贵妃无休止的算计之下。

    身为母亲,这是她能为既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哪怕既安会因此恨她,怨她,她也认了。

    “……这便是实情。”

    云妃重新将头叩下去,道:“请皇上处置臣妾。”

    昭丰帝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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