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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第61章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迟,却也来得特别狠。第一场雪落下之后就没再停过,头几天人们还见面都笑着说来年肯定是个丰收年,可再往后就根本笑不出来。

    大雪先是封了进京的路,再是连京郊大营都差点在一夜之间埋进雪里,而后外城里不断有人家被积雪压塌了屋子,被冻死的老者与小孩更是越来越多。城里的粮仓早就开了,粥棚日夜不断火的熬粥,但这些举措对于老天爷降下的风雪,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周姐姐,你真打算给温雯把人家定下来啊。”原本还说要多留孩子两年,这一转眼又急匆匆的把婚事定下了,为了这事陈景容还差点跟她急了眼,怪她没跟自己商量。

    “还是定下来的好,这时候能不顾外边风声闲语上门求亲,家世人品又都不错的人家,不好找。”温雯虽是大女儿,但是性子一直比温隽要柔,家里要是要留一个赘婿,周氏也想好了只能把温隽留下。

    这么多年下来陈景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欠的女债太多,家里除了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两个小祖宗,其余三个庶出也全是闺女。京城里谁不打趣陈景容,这辈子就是个岳父命。

    周氏这话说得也没错,陈家商贾出身,至今也没把这安身立命的根给扔下,故而说亲的时候太高的家世,总还是把陈家轻看一眼。太低的人家,又总觉得是奔着陈家泼天的富贵来的。现在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的确不容易。

    “你别光说我,听说最近那几家再没谁找上门来烦你了?”周氏今天会到将军府来,是因为今儿是皇帝领着群臣去祭天的日子。卫骧和沈曜东是一定跟着去的,陈景容负责私底下的护卫也不能不在,三家的男人都不在家,女人们可不就凑到一块儿来了。

    卫骧都那么跟太子摊开来说,自然不会再有谁上门求娶。“现在京城里都忙着救济灾民,哪还有空管这些还没影儿的事儿。”如今家里的下人都散了大半出去,将军府的三个粥棚白天黑夜的要人轮值,可哪怕这样了,玄阳还是时常说人手不够。

    “再说了,青溪眼里除了咱们奕儿,谁也瞧不上。”这话放在早前,赵云瑾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但前些天天自己带着青溪应约出门,到了地方又被人围着打听孩子的婚事,回来之后青溪就犯了浑。小小的孩子倔生生的抬着头跟自己说,要是真要定亲,那就只能跟沈叔叔家定,其余的哪家都不行。

    沈夫人安氏听过这话只在心里讶异了一瞬,便笑开了眉眼,“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奕儿那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软乎,不像他爹。为了这事我们私底下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都说好在这些年有青溪在。说来不怕你们笑话,青溪虽比我家奕儿小几岁,可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着是青溪更强点。”

    两个孩子如此要好,安氏早就有结亲的想法。只不过沈曜东很早之前就嘱咐过,这事只要卫家不开口,自己就不准提,免得叫卫将军为难。可如今是赵云瑾先开了这个口,青溪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安氏岂有错过的道理。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把这事口头约定给定下了,两人都相视一笑不再多言。周氏坐在一旁体贴的把酒杯倒满,三人默契的举起酒杯,把没说出口的话全装在酒中一口吞下。

    府中的夫人聊着家中杂事,外边三个男人却是跟着皇帝被冻得不轻。祭祀的行宫在郊外,一路过去虽早有人提前打扫开路,但也还是十分难行。皇帝端坐行宫大殿里看着外边鹅毛大雪,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要不是如今民间已经流言四起,说这雪是因着如今天子昏聩才天降之灾,要自己下罪己诏,皇帝是肯定不会出宫的。这流言的源头至今也没有找着在哪儿,为这事陈景容已经挨了不少训斥,现在他垂头丧气候在一旁不做声,皇帝也不多看他一眼。

    “父皇,外边已经都妥当了,还请父皇移步祭台。”原本祭祀前的准备也应当天子亲力亲为,方才显得诚心。但皇帝此次一路都鲜少露面,准备的事儿更是一概交给太子办了。

    皇帝高坐尊位垂目看着毕恭毕敬的太子,自己的太子从小就恭顺,这么多年自己从来都只担心他压不住幼弟,接不住自己的位置。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害怕太子过于强大,自己守不住自己的位子的呢?大概是大病之后,不管御医如何调养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开始的吧。

    “那就出去吧。”这回出宫,御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跪下劝谏,说是自己的身子见不得风,出宫祭祀更是劳神伤体。可这时候要自己把祭祀之事代交太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祭祀有成,那太子的声望岂不是更上层楼,到时候还要自己这个垂垂老矣的皇帝有什么用。

    卫骧看着已是强弩之末的帝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想上前搀扶一把却又强忍着没动。此次流言本就是太子一脉策划,现如今皇帝越发多疑,暗卫手里的活儿越发像先帝时期那般狠毒见不得人,直到数天前,暗卫的钉子都埋到太傅府上,众人才下定决心不得不先行下手。

    出事的时候是祭祀过后,原本应当十分牢固干燥的台阶,不知为何皇帝一脚就踏空了。那一瞬间不光年迈的帝王,一同滚下台阶的还有太子,世上最尊贵的一对儿父子这般滚下祭祀台,几乎把众人的心肝都吓破。

    两个人都是被抬上马车送回宫里的,卫骧还没进城就被卸了朝服押解回府,不得出门。陈景容更是当即就被下了大狱,三人中竟只有掌管京郊大营的沈曜东暂时没被牵连进来。

    “出什么事了?”大冷的天儿被除了外袍送回来,几乎没把赵云瑾给气死。赵云瑾关上门来拉着人坐在火炉前,接过江儿递过来的大氅披到他身上。“怎么回事啊,要杀要剐也得叫人穿暖了衣裳吧,还能把人冻死不成。”

    这话是说给外边的守卫听的,外边的人听了没什么表情,但心里还是对卫夫人多了两分忌惮。当差这么多年,落魄的家眷见得多了,有哭有闹的,这般理直气壮顶撞抱怨的着实少有。

    “行了,不怪他们。”此事卫骧心里有数,却没法跟赵云瑾多说,她现在越是知道得少就越好。“有没有热茶,这一路回来真冻得够呛。”

    冻了这么一路,赵云瑾哪能就一杯茶水打发了他。“等着,我刚热了奶糕子,你先喝一碗,我立马让厨房做点热乎的。”卫骧回来的时候刚刚天擦黑,等吃到热乎饭的时候更是已经入夜。

    赵云瑾等着他吃饱穿暖了,这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卫骧看着她平静的面色终于忍不住发问,“我被这般押解回府,你也半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咱们俩夫妻这么多年,是好是歹的也分不开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赵云瑾想得通透,卫骧若是封侯拜相那自己便是风光无两的诰命夫人。卫骧若是功败垂成,那自己陪着去死也不是不行。

    “两个孩子青溪占便宜些,一出生就金娇玉贵的养着,小的这个还没落地,还没享福多少吃亏些,可说到底他们享的福是你这个当爹的挣来的,真要是出事了,一家人一同担着也无可厚非。”

    这话说得卫骧心里蛮不是滋味,“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说罢又仔仔细细把今儿白天发生的事给赵云瑾细细说了一遍。“只要圣上无碍,我便是受罚也是应当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外边的守卫听了也暗自记下,只有赵云瑾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多年,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卫骧对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自己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他到底是真担心还是假的,骗不了自己。

    话说至此,两人目光相对,赵云瑾就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自家这个老实人,怕是做了不老实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只盼望圣上龙体康健就好。”

    “放心。”卫骧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现如今家里上下都是守卫,外边的事已经不是自己能管的。卫青溪已经被带到隔壁厢房睡下,卫骧摸了摸她已经显怀的肚子,不欲她多思虑,抱着她便上床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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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快,快去账房支银子!”周氏刚到家就接到陈景容被下了大狱的消息,想要派人去卫家,将军府已经被围起来出入不得,沈曜东暂时接管禁卫根本见不着人,几乎要把人急死。最后还是安氏亲自上门,把两个孩子接走了,周氏这才稍微定了心神,想法子捞人。

    陈家别的没有,银子管够。账房总管往兜里揣了一大叠银票就跟着周氏出了府门,直接往刑部大牢去。“老唐啊,待会儿到了地方别抠,要多少都行,不求别的,能套出点话来就行。要是能进去瞧一眼,那就更好。”

    周氏稳稳当当坐在马车里吩咐老唐,面上不露半分慌张,只有手里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帕子揭露了她心里的不安。陈景容这些年在外边办的是什么差事,她比谁都清楚。

    他不像卫骧那般圣宠正浓,自从接过卫骧的位子,这人睡觉都睡不安稳。这些年他再不留宿花街柳巷,不就是怕人给他下绊子,哪怕在家里歇在姨娘那儿的时候,也必定要回正院来睡,就怕宿在外边万一说了什么梦话,再漏出去什么招来祸端。

    两人再是诸多争吵,但说来也算是少年夫妻,刚嫁给他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因着他的好颜色心动过。周氏看着当年那般风华正茂的少年儿郎,为了陈家熬得成了个心思深沉瞻前顾后的人,心里要说一点难过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夫人放心,都这时候了银子那就是擦屁股纸,什么都不如三爷重要。”账房总管老唐把手伸到兜里捏了捏银票便心中有数,到了刑部大牢门口,抢先一步下去十分利索就把面额不小的银票塞到几个守卫兜里。

    守卫本不想收,可奈何数额着实迷人眼,进了口袋就舍不得掏出来。“知道你们是为了谁来的,不是我们非要为难,只不过这会儿宫里还没个动静,实在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不敢,不敢,不敢为难官爷。上面没消息,咱们也不敢妄动,就盼着能叫官爷帮着送点东西进去,咱家三爷身子弱,家里人实在着急。”老唐哈着腰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这些年他管着陈家内院账房,进进出出也是个爷。现如今要不是陈景容折里头了,且瞧不见他这模样。

    守卫收了银子自然肯办事,老唐一挥手,就有两个下人抱着好几个包袱过来,“辛苦官爷走一趟,咱们就在拐角那边侯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各位尽管吩咐。”

    被关进大牢的陈景容看着送进来的大包小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能把这种东西送进来,必定花了不少银子,周氏那么抠,指不定心里怎么心疼银子,怎么骂自己。

    想到这些陈景容又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家里那母老虎又凶又恶,仗着比自己大几岁,从小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回总算风水轮流转,她想发脾气也得忍着。

    东西送进去了,周氏抱着汤婆子坐在马车里,“管家,你送些银子去沈家,毕竟这时候他家能帮把手把孩子接过去,就是大恩德了,不能让人家再替咱们养孩子。”陈景容这边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谁都说不准,周氏一步都不敢远离。

    “夫人,要不您也回去等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奴才再回禀就是。”虽说马车里比外边好,可到底比不得屋里,外边寒风一吹里面就到处漏风。周氏这么缩手缩脚的等着,也不是办法。

    “不回去。”周氏摇摇头一口回绝,自己在这儿心还踏实些,回去了反倒没着没落。“宫里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是好是歹的我得等着。”

    周氏这话没说错,就她来刑部大牢这会儿的功夫,宫里御医太医们也都聚集到皇帝宫里,“林老爷子,您赶紧瞧瞧,皇爷这……”

    先到的御医个个束手无策,崔公公只能是抓着林老爷子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林老爷子现如今早就隐退,要不是这等大事,还真难得有人能请得动他。

    老爷子刚把手搭在皇帝手腕上,虚空的脉象就让林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心都凉了半截。虽听说了圣上大病之后身子不甚康健,但是万没想到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势。如今又从高处跌落,恐怕真要熬不过去了。

    看着林老爷子的脸色,一直守在内殿的皇后就知道怕是要不好。“老爷子,您好歹得救上一救,太子那边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好歹得让太子醒了再瞧瞧他父皇不是”

    这话说得隐晦,但屋里的人都明白意思。现在皇帝要有个三长两短,外边肯定是要乱的。可若是太子醒了,那就不一样了,有名正言顺的储君在,哪怕改天换日,又有什么关系。

    “臣,尽力而为。”到了这步田地,林老爷子的药方就再无半点顾忌,下的全是虎狼之药,崔公公拿着药方出去,手都止不住的抖。

    皇帝这边凄风苦雨,太子那边也不遑多让。太子妃和几个侧妃妾室哭得凄凄惨惨,里间闭着眼睛装昏迷的太子也疼得满头大汗。这回的事虽说是自己一手策划的,但这个局也算了自己一份。要不是如此,怕是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现如今陈景容在牢里,卫骧也被严加看管,这出戏要是唱不成,大家都得一起完蛋。想到这儿太子又更加放缓了呼吸,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什么都不管。

    太子虽无性命之忧,但却缠绵病榻。反而皇帝吃了林老爷子的药之后,第二天中午就悠悠转醒了。皇帝醒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把暗卫收回来,把整个京城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底掉。紧跟着便宣召看管在府里的卫骧入宫,卫骧入宫之后看着跪在殿外的老二和老四,脚步并未停顿,连眼神都没再多给一个。

    “这次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多疑的帝王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查到卫骧头上的时候,除了他与陈景容沈曜东私底下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其余的一概正常。

    “回皇爷的话,此事与臣无关。”卫骧稳稳当当的给皇帝磕了个头,才继续说道,“但臣有罪。臣本应护卫皇城,此次的事虽发生在城外,但臣理应受罚。”卫骧说完这话,才真的再不多言,就老老实实跪着。

    “哼,你倒是实在。”皇帝嗤笑一声,“你知道朕如今谁也不信,你还这般老实做什么。”卫骧话说得实在,虽不能再像以往那般让自己高兴,但事到如今还有人肯跟自己说实话,多少还是欣慰的。

    “这次的事是老四的手笔,老二也脱不了干系。朕这个当父皇的,这些年看来是小瞧他们了。”皇帝本想自己收拾了儿子,身体却实在是快撑不住了。林老爷子的药方他自己看过,现在自己只不过是在拿药续命而已。太子伤重,如今还下不得床,自己这个当父皇的,死到临头了总得替儿子再争取点时间。

    “朕把老四和老二都交给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办完了再来交差。”皇帝说完这番话,再没了力气软在榻上粗粗的喘着,也不再看卫骧,摆摆手让他下去。

    “皇爷,臣已经领了皇城护卫的职责,按理儿说不该再接手皇子们的事,不若把陈景容……”卫骧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挥手打断了,“就你,朕只信你。你放心,陈三儿在牢里比在外边好。”

    话说至此,再多说也无益。卫骧重新接了暗卫,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借了宗人府的地方提审四皇子。可这事有什么好审的,此次的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个局,一个太子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的局。

    老四本没这么大胆子行事,是太子把老二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人用上,鼓动老四,才有了这回的意外。所以事情虽是四皇子干的,可真算计起来应该是太子与二皇子这对早年的冤家,联起手来把老皇帝给坑了。

    卫骧不愿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连着三天都有意识的在拖沓,直到拖到太子能起身,皇帝倒下再也起不来的第四天早上,太子派人过来接替了卫骧,卫骧才挣扎着从宗人府出来。

    卫骧三天三夜没见日头,这会儿看着被白茫茫的雪地衬得越发亮眼的天地,突然觉得又累又困,骑在马上都直不起腰背来。自己深受皇恩,但到头来还是卷入皇权斗争,忠义难全。

    “卫骧,到家了到家了,没事了啊。”护卫是今儿早上才撤,撤了之后赵云瑾便守在府门口等着,总算是把这丢了心魂的人给等回来。下马的时候卫骧踉跄两步好在有赵云瑾在身边扶着,“瑾儿,我好累啊。”

    “嗯,知道你累,屋里被窝都暖好了,你先睡,等醒了再吃东西。”赵云瑾扶着他慢慢往家里去,她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回来,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第63章

    太子现身朝堂的时候,刑部大牢那边总算也得了吩咐,守门的护卫赶忙颠颠儿的把一直等在外边的周氏给接进去了。这几天一日三餐陈家往牢里边送什么,里外里所有兄弟就跟着吃什么,有那多事的给算了一笔帐,就这么几天功夫陈家怕是搭进来得有一千两银子。

    “夫人放心,这几天三爷在我们这儿好着呢。”这几天吃得好,众人肚里的油水都足得很,面目都比以往和善许多,尤其看着周氏这活财神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路在周氏前边领着,那架势不像探监更像是访友。

    “知道大家伙儿都辛苦,只等这次的事儿完了,到时候各位兄弟抽个空去陈家柜上一趟,每人两根小黄鱼儿,权当是谢礼。”现下一根小黄鱼儿就是十两黄金,看守大狱上上下下好几十口人,这一嘴许出去的钱银真不是一点半点。

    但这些东西,在看见陈景容衣裳齐整的坐在矮几旁的样子,又觉得什么都值了。周氏隔着牢门看着自家作死的冤家,这几天提心吊胆那劲儿总算是松懈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回家去,爷这儿什么事儿没有,等事情了了自然就回去了。”牢里的陈景容刚一打眼看见周氏,都分不清两人到底谁更狼狈。

    这些年他虽年纪渐长,可生来的好皮相经过岁月的沉淀,少了年轻时候的几分张扬,竟是越发的出色。现在虽是在牢里,但半点苦没吃半点落魄也没有。倒是周氏在外边等了这么许久,面色着实不好看。

    “闭嘴!”周氏见着人好好的,之前在外边许的愿又全抛到脑后,一张嘴又没了好脾气。“天天就会说放心放心,人都到这地界儿来了,还要人怎么放心!”狱卒打开牢门便走了,周氏进来劈头盖脸就是好一顿埋怨,听得陈景容想躲都没地儿躲。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这么些天没回家,再听见周氏一如既然的埋怨,陈景容倒是不像往常那般厌烦,“不是说好了让你回家等,外边雪停了吗。”

    “晚上都回去了,你放心,我看你就是个催命的鬼,你一被抓进来,雪就停了。”周氏的手被陈景容紧紧握在手心,这些年两人间这般的亲昵着实不多,周氏被他温热的手心暖得实在有点骂不下去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问过了,说是这回的事儿全是四皇子谋划的。现如今太子监国,怕是要一一清算。”周氏往外边散了不少耳目,就是怕听漏了消息耽误陈景容。

    “嗯,这事我心里有数,今儿出去就不许再等在外边了。回去把闺女都接回来,等外边事情了了,我自然就回家。”谋划之初卫骧那厮本不愿瞒着家人,还是自己硬板着不让,说是家里那几个婆娘越着急,这戏才越真。可如今看着周氏熬得去了半条命的模样,陈景容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不该这般折腾她。

    刑部大牢没法多待,周氏出来之后听了陈景容的话,接了孩子便老老实实回家去了。另一边赵云瑾那儿,虽不像周氏那般火急火燎的着急,可卫骧塌了腰杆一般的回来,一进门倒头就睡的模样,也把赵云瑾吓得够呛。

    在宗人府耗了这么久,再是冬天身上的味儿也不好闻。赵云瑾本以为他许是太累了,轻手轻脚的给他换下衣裳鞋袜,就不再扰他歇息。可这人从白天睡到晚上都没起身,自己叫他吃晚饭,他也难得的躲在被子里,摇摇头说不吃。

    “娘,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奕哥哥一样了。”赵云瑾劝不动他,只好先带着青溪吃饭。青溪吃饭前进里间去了一趟,出来之后一坐下就说了这话。

    “哦?怎么就像你奕哥哥了?”赵云瑾乍一听觉得这就是孩子话,但自己这孩子跟别家的着实不一样,说不定还真就知道她爹到底怎么了。

    “这不就跟奕哥哥不痛快的时候一样,等着人去哄呢。”小孩子说话直白,这话一出把一屋子下人都给逗乐了。“奕哥哥也是这样,真不高兴了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憋着,安姨不怎么管这些事,每次都是我去哄的,娘你也快去哄哄吧。”

    “看来,你倒是比娘跟了解你爹啊。”赵云瑾笑着摸摸自家女儿的头,“你吃你的,娘待会儿再进去,放心,饿不着你爹爹。”

    “哦。”听着娘亲这么说,青溪也就不操心了。只不过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才又嘟嘟囔囔的拉着赵云瑾认认真真的说,“娘你也别难过,我和爹爹像,自然懂爹想什么。我哄奕哥哥,爹爹哄娘那都是应该的。”

    小孩儿说得头头是道,赵云瑾看着青溪一蹦一跳出门回房去了,这话却叫她沉思许久。青溪说得虽是孩子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自己重来一世虽时时爱重卫骧,但两人相处多年,平日里还是卫骧多让着自己,哄着自己。外边有些叫人为难的事儿,他不说自己便问得不多,虽是有心不叫他为难,但现在想来有时候说不得他也等着自己多哄哄他呢。

    “骧哥,还累着啊。”赵云瑾脱了外裳踹了绣鞋爬上床,极其勉强的挤到卫骧被子里,把人一把抱住。“是不是外边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吧。”

    “我都听到了啊。”睡了一天卫骧哪还能睡得着,母女两个在外边编排自己,青溪那小机灵鬼敢说,自家这傻婆娘还真就敢听,这不就巴巴的进来哄自己了。

    “听到便听到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赵云瑾亲昵的往他怀里拱了拱,“青溪像你多些,家里就我一人不及你俩聪慧,你有什么事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也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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