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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长相愈发俊美的少年如今有着人群里最扎眼的挺拔身量,只是一双墨眼躁戾,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连同行的秦家晚辈和佣人都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

    所幸等宋书赶到,秦楼明显沸腾在爆发边缘、快要按捺不住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去。

    “怎么才来?”秦楼把他的小蚌壳捧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丝毫不在乎路过的人的目光。

    “家里……”

    “算了,别解释。没剩多久就要飞了,让我抱一会儿再走。”

    小蚌壳于是安静下来,乖乖地让他抱着。

    这两个人独处的世界时常是安静无声的,而且怎么也不会寂寞或者无聊,无声里也总是让秦楼恨不得放慢再放慢,好有足够时间让他慢慢厮磨。

    只是时间是最不听话的。

    没一会儿,秦家随行的佣人已经小心地过来催促了。

    秦楼不耐地把人赶走,这才直起身。

    他低眼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咕哝:“洋娃娃,你说蚌壳能带过m国那边的海关么?”

    “蚌壳”本壳不理他的无赖话。

    “那我走了啊?”

    “嗯。”女孩儿点头。

    秦楼故作威胁:“敢勾搭别的疯子,我回来以后就把你下锅炖了。”他想了想,“清蒸也行。”

    女孩儿还是点头,“嗯。”

    “……”

    秦楼眼神轻晃了下,他转过身。

    然后突然被拉住。

    秦楼回眸。

    女孩儿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朝他轻轻招手,“你往下来。”

    “干嘛?”

    少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但还是把他那挺拔的身高躬下来。

    然后他头顶被轻轻摸了摸。

    “小疯子,别怕。”

    “……”

    秦楼的瞳孔微栗了下。

    僵了十几秒,他才哑声笑起来,带着苦涩的无奈和终于被剥开被露出一点点的心底的颤栗。

    “你又听见我的求救了啊,洋娃娃。”

    宋书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声音安静而叫人安心——

    “我在。”

    像是又回到了多少年前那个雷雨夜,女孩儿在空荡的房间里抱着颤栗的他,捂着他的耳朵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话。

    我在啊。

    这一次少年的瞳孔轻栗后,他笑了起来。

    “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

    ——

    2010年8月13日。

    秦梁在m国d·f癌症研究院的移植手术圆满完成,为期几周的封闭性治疗结束。

    作为主责陪同家属的秦楼也在这天得以离院。

    他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和他的小蚌壳分享。

    然而拿到手机以后,秦楼怎么也打不通宋书或者白颂的电话了。

    直到在外留候的秦扶君和宋成均赶来,宋成均一脸沉痛地将手机上的一封电子邮件递给秦楼。

    秦楼僵着手接过——

    “秦氏集团总经理白颂,涉嫌利用eag子公司非法笼络资金500亿无法兑付本金,面临包括股权欺诈、洗钱等在内的8项刑事指控……白颂在开庭前夕畏罪自杀。”

    “嫌疑人独女宋书,于开庭当日出席路上遭遇严重车祸,重伤入院。一周后,宋书因抢救无效死亡。”

    “——!”

    手机跌落在地。

    四分五裂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扭曲而割裂的面孔。

    第15章

    秦楼回国那晚,q市暴雨,雷声在黑暗的天空里轰鸣,劈开云层的闪电像恶魔的长镰。

    那些嘶哑的扭曲的桀桀笑声在他耳边交错着掠过去,一遍遍折磨和撕扯他的意识。

    面前的人影漆黑幢幢,冷冽的刀刃一样的风像是从地狱里吹来。它们一道道拂上身,撕开他的皮肉,切碎他的筋骨,然后冲进他的胸膛里,把那颗血红的心脏搅成一团肉泥。

    而秦楼麻木地走在暴雨、雷声和人群中间。

    那些曾经撕碎过他的魔鬼的笑再一次追上来,它们不甘地在他身边嘶吼咆哮,但再没有回应也没有颤栗。

    疯子不笑。

    只有安静。

    疯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那是在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之前。

    航站楼外,秦楼沿着机场高速的路往前走。

    一辆辆车按着鸣笛从他身边绕过,巨大的车灯光束像箭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和雨幕里的黑暗。

    咒骂声咆哮声不绝于耳——

    “有病吧,在这里走!?”

    “你找死吗!”

    “想死就去一边!!”

    ……死?

    秦楼动了动手指。

    他在雨幕里停下来,仰头看向铺在头顶的天。云很低,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碾碎这里的一切。然后天塌地陷。

    那样大概也不错。

    那样他就可以和她埋在一个巨大的坟墓下。

    长眠里我们终归相见。

    对吧,洋娃娃。

    “——少爷!秦楼少爷!”

    雨幕里,有轿车急刹在秦楼的身边,车里下来的人撑开巨大的黑伞,惶恐而焦急地跑到秦楼身边。

    “雨这么大,您快上车吧少爷!”

    秦楼绕过他,没有表情地走进雨幕。

    那人惶恐地追着:“少爷——”

    “秦楼!”雨里多了个震怒又嘶哑的声音。

    “秦老您就别下车了,您这手术才结束没多久,您得小心身体啊。”

    “秦楼!”

    “……”

    那道身影连一次停顿都没有,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和知觉。

    少年麻木地走在雨中,挺拔的肩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得微微佝偻。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秦梁按着车门,手死死地扣紧,青筋在他褶皱的手背上绽起。他眼睛浑浊通红。

    “宋书明天就要下葬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想看见了是不是!?”

    雨幕里的身影一震。

    停住。

    很久后,没有任何征兆的,雨中的少年突然弯下腰——他从身体里挤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疼啊。

    洋娃娃,我好疼啊。

    怎么会这么疼?

    少年死死地佝偻着身体,捂着胸腹弯下腰,雷声和暴雨里只有他绝望的宣泄的吼声。他的嗓子里冒出血腥的味道,直到最后嘶哑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终于支撑不住,跪进积雨里。

    耳边那些笑声终于变成女孩儿最温和的安抚。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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