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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合懿的回答自然也慎重起来,但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说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

    气氛倏忽沉默下来,她也想说愿意的,实际上,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但她是长公主,就算封鞅辞官不再是太傅,他也还是驸马不是吗,朝臣们恐怕不会答应吧?

    何况她的父母亲朋皆在帝都,去冀州游玩一两个月尚可,但若是从此远走他乡,她便成了无根的浮萍,这样的后果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

    合懿感受得到他在片刻的沉默中极力想隐藏起来的落寞,连忙伸出手臂环在他腰上,想用亲密的拥抱来稍稍证明一些她的爱意,耳朵贴在他胸口却好像能听到那里的一颗心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有些心慌起来,又把他抱得更紧一点,连忙解释,“世卿,我不是......我是说,你哪怕无权无势也都是我的夫君,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太傅,你辞官的话还能每天陪着我,只要你不嫌闷,我高兴都来不及的,我只是觉得咱们就在帝都不也挺好的吗,祖母和婆母、公爷都在帝都,你如果还有想念的亲人咱们每年都可以回去一趟,或者把他们接来帝都也行,可父皇母后还有阿玦......他们却不可能去冀州,世卿,我......”

    一连串的话音断了弦,封鞅突然低下头吻住她,将后面未完的声音全都堵在了唇齿间,阵势不是合懿习惯的那种温柔,追的她直想躲,于是本能的伸手在他胸口推了推。

    他很快停下来,离开些忽而望着她浅浅勾了下嘴角,但许是因为距离太近,合懿也看不清那弧度中是否有强颜欢笑的意味,只能听见他说:“那问题太过不负责任,是我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他原也没有怨怪她的资格,如果要她为了他受委屈,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像是察觉了她的不放心,他复又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轻松的语气,“但有你在家里,说不定我某天真的会忍不住辞官。”

    第66章 照春晴

    因今年的年节不必往宜华山去, 皇帝早先也把宫宴尽都叫停了, 合懿往回帖的几家去一遍后, 只等着封鞅年前二十九那日休沐, 便与他一同回宁园去。

    这日子一早出门, 约莫两个时辰才到宁园门口,老太太和封老爷率领阖府已尽都在门口恭候长公主尊驾。

    封鞅扶着合懿甫一下马车,面前的众人已齐齐恭敬拜了下去, 他没道理站着受父母亲族跪拜,只得放开合懿, 转身亦朝她恭敬行下礼去。

    礼数就是如此,隔开了人伦情分,的确生分的很, 但大庭广众下那么多眼睛瞧着便需得守君臣之礼。

    合懿也终于能理解为何驸马这头衔听着尊贵,但其实除开为了权势地位的男人,委实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娶回去的哪里是媳妇,那明摆着是请了尊大佛回家!

    她请众人免礼, 这会子与私下在公主府不同,不好当众叫祖母或者婆母、公爷, 待众人皆平身了, 一道迎着进了门,封夫人一边邀她一边引见了两位封鞅的婶婶,合懿也都只需称一句“二夫人”“四夫人”即可。

    封鞅起身后仍旧来扶着她,合懿朝他眨眨眼, 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里满含无奈,“我总算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了......”

    他怔了下,继而把她的手拉得更紧,同样压得很低的声音,“我如今想来很惭愧也很后悔……”

    说实在的,他内心不是很愿意提起从前的事,亏欠她的那两年半只稍稍想起来都教他感到莫名的后怕——两年半里她有多少回想放弃,如果没有她执意的坚持,两个人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会就此错过吧!她会嫁给别人,他余生也会娶妻、生子,但如果那人不是她,婚姻与他而言究竟是责任还是爱,不得而知。

    只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别人会比她更能让他感到幸福。

    合懿原就是开个玩笑的意思,没料到他回应得那么认真,低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要不是碍于周围那么多人,她都想赶紧扑上去亲他一口以示安慰。

    但亲肯定是不能亲的,她拿手指在他掌心挠了几下,他回过神来,眼睫轻轻颤了颤,嘴角微微勾起来一点点弧度,正要把她“作乱”的手再握紧一些,她五指张开,严丝合缝扣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没往对方那边看,衣袖也宽大,将脉脉情意全都掩藏了起来。

    封氏家族枝繁叶茂,老太太膝下共有四子三女,三个女儿都已出嫁为人母,成了别人家的人,自然不回来过年,暂且不提。

    四子中,封老爷是为长子,底下三个弟弟,合懿今次只见到了二叔和四叔。

    四叔同封老爷并未分家,如今仍同住在宁园孝敬老太太,二叔倒是专程从申州赶回来的,依次把长辈接见完了,下来还有与封鞅同辈的堂兄弟们,要问为何没有堂姊妹们?自然也是已尽都嫁人了,回不来。

    这好歹也免了好些需要记的面孔,但堂兄弟们还有妻儿,所有老老小小、各房的女眷和孩子们齐聚一堂,一眼望过去也委实是好大一家子人!

    大婚时合懿隔着盖头没露过面,这次基本都是头回见,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转不过来,但凡错个眼就对不上号了......

    她是个无论瞧谁脸上都带着笑的人,但那笑里有几分局促几分糊涂,封鞅一眼就能瞧出来,临到席面上好容易坐在一起了,寻着时机凑在她耳边悄声开解了句:“记不住就记不住,别勉强自己,他们也都没指望谁第一面就把人都认全。”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竭力维持的端庄就被他三言两语戳穿了,合懿一点儿不想承他的情,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呲哒道:“还不是都怪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说,也好先做个心理准备的。”

    封鞅被她实实在在噎了一嘴,没提前给她做功课一来是公务上忙忘了,二来是觉得家里这些人是真不在意她初次见面叫不上名儿,也就没多想。

    却没考虑到她不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公主,良好的教养和打心底里对他的重视会让她因为头回见他家人的些微失礼而沮丧,这就确实是他欠周全了。

    眼见合懿一个人生闷气,封鞅总得想法子找补,一抬眼正瞧二堂兄给闺女夹菜,他有样学样,也给合懿夹一筷子鱼,在碟子里剃干净鱼刺再放到她面前的小碗中。

    看她喂进嘴里才倏忽领会到了这么做的乐趣,于是接下来一席间,合懿的碗里再也没空闲下来。

    用过膳后,天色正渐渐暗下来,老太太招呼屋里的女眷们去藏月阁稍坐,封老爷并二叔和四叔去了书房,封鞅则被几个堂兄弟招呼着往集燕居去。

    他走前不过与又与合懿略嘱咐了几句,一旁的四婶婶见状果然打趣道:“瞧瞧这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儿,世卿快且安心去吧,公主有我们替你照顾呢,保准你出去一趟回来一眼就能见着!”

    这是笑他俩太腻歪了,合懿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忙不着痕迹的推他一把,催他赶紧走。

    封鞅倒不慌不忙,站起身朝一屋人拱了拱手,话说得坦坦荡荡,“那便有劳诸位了。”

    话音方落,又是一阵轻笑,合懿脸皮薄,脾气好,时间处久了大家都不知不觉便与她亲近起来,可以预料的,藏月阁之行合懿险些招架不住众人热切的“照顾”......

    这厢闹了笑话,晚上就寝时她实心实意地与封鞅打商量,“咱们今后在人前要得体些,不能再像今日那般了,你知不知道,为你那一句托付,我都差点羞死了!”

    封鞅抱着她笑得愈加放肆,低头在她脸上寻摸着亲个不停,许是今日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说话语气无赖的很,“喜欢一个人哪是能藏得住的,你也太会为难我了。”

    他这会子的脸皮能有三层城墙那么厚,手在寝衣底下也不老实的很,偏她不争气的很,一来二去就被撩拨地心肝儿直颤,浑身尽都是绵软的。

    合懿冲着顶上花帐翻了个白眼,眼睛滴溜几个来回,忽然一猛子起身,扭过去按着他两边肩膀先发制人,坐在他身上好整以暇地问,“那给你机会说说你究竟有多喜欢我,本公主听高兴了就给你奖赏。”

    这话听着怎么跟逗猫儿狗儿似得呢,封鞅挑了挑眉未有言语,倒也不以违忤,束手就擒地躺着瞧她片刻,骤然挺了下腰,身上的合懿便迅速垮了台,“哎哎哎.......你怎么欺负人呢,流氓!”

    她在封鞅胸膛上拍了一巴掌,他嗒然一笑,双手扶着腰把她从身上挪下来一头躺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手不安分,但只是亲一亲她,话说得很安分,“今儿这酒后劲儿太大,我怕一不小心弄疼你和孩子,乖乖别动,让我搂一会儿就成。”

    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还被拂了面儿,合懿撅着嘴长长噢了声,话音儿里还颇有些失望,翻个身只给他个背,挤兑的语气,“那你的手是不是也得乖乖的,我怕待会儿会忍不住对你霸王硬上弓!”

    她时不时的一句惊世骇俗之语封鞅都习惯了,他忍不住笑,装模做样地老夫子口吻,“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

    “都是师从太傅大人的。”合懿还嘴很快,“太傅大人内外兼修,教得了阿玦帝王策,也教得了我闺中......啊......你!”

    合懿咬着下唇扭头去看他,封鞅更近些,胸膛紧贴着她后背,浅浅的笑音有诱哄的意味,“想我吗,想就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

    肩膀被他钳制住动不了,合懿不蒸馒头也还想争口气,梗着脖子说不稀罕!

    他不乐意听便折腾她一下,又问一遍,来来回回不过三遍还是合懿败下阵来,他笑得放肆,一开口话却说得温柔,“如果不舒服了就言声儿,我舍不得你一个人想着我。”

    这人说话真是脸皮能与天公试比高,合懿喘了口气儿,又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凑着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你方才问我有多喜欢你,灵犀......到这辈子不能没有你的地步,够不够?所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离开我,行吗?”

    “世卿......”合懿紧紧扣住他的手,唇边忽而弯起朵娇艳的花儿来,“你是在杞人忧天知道吗?”

    她停了下,扭头去回吻他,“就算某一天有人拿刀抵在我脖子上让我离开你,我除了和人家拼命,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除了死亡,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虽然有他在,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能把刀抵在她脖子上,但这无疑是世上最动听的承诺,一字一句流淌进他心底深处,被他珍藏起来,不教岁月侵蚀,不教风霜染指。

    犹似春晴化初雪,他的心也跟着化成了一汪浅海,无边无际的波澜起伏,却只漾着一个她。

    第二日是除夕,这回的新年过得很热闹,是合懿从前未曾体会过的热闹,宁园里小孩子多,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跑着笑着闹着,声响可小不了。

    临到晚上了,大家伙坐在一屋里围在火盆边守岁,长辈挨个儿给孩子们发红包,外头开始放烟花时便去院子里瞧瞧天边炸开的繁花,一晚上都不会累似得。

    城里预示新年的闻钟悬挂在城中最高的钟楼上,合懿照常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许下了和去年相同的愿望,——新的一年,希望爹娘身体康健,阿玦事事顺遂,大赢国泰民安!

    封鞅听在耳朵里竟孩子气得吃味儿起来,追问为什么她的愿望中都没有关于他?

    合懿笑他没出息,手捧上他的脸,踮起脚尖让两个人额头贴在一起,极轻的呼吸和声音,“因为你在我身边,我会疼你爱你保护你,不愿假手于菩萨。”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封鞅也第一次把心事寄托给上天——只愿余生都能和她手牵着手看新年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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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弥生渡

    封鞅在宁园待到初三傍晚便回城了, 但合懿耐不住老太太挽留, 直留到了上元节过后才送信让封鞅来接她回去。

    他哪里会耽误, 翌日下朝便挪了大半日光景往宁园去了, 去的晚回来的自然也晚, 等进城时四下天色尽暗,但街上还残存些节日的喜庆,大红的灯笼挑满了整条街, 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西市这会子尚且喧嚷,车驾在人潮中行得缓慢, 合懿从半开的车窗里歪着脑袋往外面瞧,正巧路过卖个糖葫芦的小摊,顿时眸中一亮, 让停下车,吩咐驾车的侍卫去买了两串糖葫芦过来。

    她拿在手里却没有吃,妥帖包好放在一旁的海棠小立柜上,却说是要明日带进宫给皇帝的。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头回吃糖葫芦就是十一岁那年上元节, 阿玦偷偷从宫外给我带的......”合懿想起来觉得好笑,“但他那天一路捂在厚实的衣服里, 等拿进敏德宫打开衣服一瞧, 袋子里的糖葫芦都化得不成样子了,渗出来的糖浆流了他满怀,那狼狈模样,真给我乐坏了!”

    她们姐弟俩感情一向好的很, 许是因太上皇与太后琴瑟和鸣半辈子,只有这一胎双胞的一双儿女,宫里没有嫔妃或者皇子皇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嫉妒争宠,姐弟俩甚至长到十岁前都是养在一起的,把两个不懂事的两个孩子放一起这么一段长长久久的日子,俩人竟都从没红过脸吵过架,委实很难得。

    封鞅瞧她笑的欢实,说起那串糖葫芦倒教他想起来些什么,好整以暇地问,“那皇上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串糖葫芦的来历?”

    “唔......?”合懿歪着脑袋问得理所当然,“一串糖葫芦能有什么来历?”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看他,黝黑的瞳仁里倒映出车窗外的细碎光华,让他想起昨日帝都上空的三千明灯,遥遥浮在静谧的夜幕中形成一片璀璨星河。

    “那串糖葫芦是我给你买的。”封鞅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悠悠然回忆道:“那时我也才入东宫不久,上元节前某日上课讲到民生,皇上便以视察民情为由要我带他出宫。视察民情自然都是借口,人出了宫门便是蛟龙入海再寻不见踪迹,直临到把口袋里的银子都花光了才想起来寻我,说忘了给你带礼物,我便顺手给你们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

    是真的够随意,当时纯粹是哄小孩子的心态,但现在想想,莫不说人生无处不巧合,他会为这一点和她似有若无的缘分而感到惊喜,好像两个人的遇见霎时间成了上天早有安排。

    她十一岁时吃了他的东西,十七岁时成了他的人。

    如果应了那句“吃人的嘴软”,一串糖葫芦换个香甜似蜜的小媳妇儿,那一定是世上最划得来的一笔买卖。

    ***

    合懿要进宫去瞧瞧皇帝,封鞅早前几日已帮她递了名帖上去,翌日待收拾妥帖便吩咐车驾往宫里去,到贞顺门前时正赶上下朝,百官自夹道两侧鱼贯而出,朔风呼啸凛冽,被两侧的高墙囚禁其中,来回肆虐间吹起官员们宽大的官服簌簌作响。

    合懿打眼扫了一遍没看到封鞅,未有停留,径直往内宫去了,后来果然在长信殿见着了他和皇帝,一旁静立着常宁和另一名小太监,各自手持宽大的卷轴两端,躬身颔首纹丝不动。

    皇帝和封鞅正站在布防图前说些什么,只在她进来时朝这边看了眼,点头示意她稍等后仍一头扎进了未谈完的政事里。

    她也没凑过去,在南边的软榻上落座,就着宫女奉上的茶点,光看封鞅专心致志议事的模样也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他穿朝服的姿态都和旁人不一样,身形挺拔若松竹,浓重的紫在他身上生出种金玉镂刻的尊荣来,胸前飘然欲飞的仙鹤濯尽世俗气,连月洞窗外一丝暖阳追逐而来,停在他的肩头栖息,他在煌煌金芒中立着,那煌煌金芒也仿佛由他而生。

    这样一个人,哪怕低眉颔首亦能让人挪不开眼。

    合懿的眼睛看着他,耳朵对所谈之事便上不得多少心,只听出来是皇帝欲对南境边关外的阿拜疆用兵——阿拜疆之蛮人,生于广袤的草原,长于疾驰的马背,族人个个皆骁勇善战,体壮如牛。

    大赢朝初建之时曾与其有过几回兵戈,皆算不上得利,后太上皇为修养生息,才派遣镇安侯陆濂亲自远赴南境镇守,所图都是为压制这些蛮人。

    大约每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心中都有个开疆拓土的宏愿,胸怀大志之人又岂肯甘于只做个守成之君。

    皇帝当初自太上皇手中接过这空前繁盛的大赢朝,人人都觉得他只要守着眼前的如画江山即可,但事实上朝堂中党争不断,山河中又有叛军作乱,而自他继位到如今不过一年多,党争几近平息之态,叛军也已一溃千里,内忧不足为惧之时,自然便要将目光放在外患上。

    合懿纵然只是个不懂政事的妇道人家,也能看得到皇帝的野心和手段,她一向都很为弟弟骄傲,私以为,自家爹娘的文韬武略怕是全都被弟弟传承去了,一点儿没给她留......

    那边二人并未让她等太久,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过来了,皇帝这会子瞧着心情不错,脸上带着些笑意,边走边拍了拍封鞅的肩膀,“这几日便承封详细折子上来,朕再让周秉政落实,届时不必你亲自劳神了,近几个月多在府里陪着阿姐吧。”

    话听着很体人意,但在其位者无需谋其事,换句话说也就是有意暂且闲赋他。

    封鞅心领神会,放在现下正在清除党争的风口浪尖上,皇帝不管是不是真的只为自家姐姐着想,对比前几位或抄家或流放或罢黜的官员,总归已经十分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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