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闻言,立时呵呵笑起来,“末将明白!”
萧煜宗嗯了一声,再不看纪元敬和他身后的马车,他调转马头,朝远处走去。
“王爷!楚王爷!”纪元敬扯着脖子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煜宗的身影越走越远。
韩飞兜马走上前来,“小侯爷竟来了,快请快请!”
纪元敬皱着眉头,冲他拱手,“韩将军,我要求见王爷!”
“先府衙里请吧,一路风尘仆仆的,快坐下歇歇,吃杯茶。王爷正在巡视,小侯爷莫急。”韩飞笑眯眯做请。
纪元敬伸着脖子,极目远眺,可这会儿他却连萧煜宗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别无他法,他只好跟着韩飞先去了府衙。
纪元敬翻身下马,他身后的马车却是停在府衙的院中,车里没有一点动静。
“叫车里的人也下来歇歇吧?”韩飞说道。
纪元敬看了那马车一眼,迟疑片刻,上前到车窗处询问,“要下来歇歇吗?”
韩飞好奇的看着马车。
车帘子没动,里头似乎有说话声,以他的敏锐耳力,竟然什么都没听清。
他只见纪元敬回来,尴尬的朝他笑笑,“车里的人暂时不出来,等王爷与王妃来了,再叫人出来吧。”
韩飞挑了下眉,暗自嘀咕,“那可有得等了。”
但他当面却没有勉强,“小侯爷请。”
“您请!”纪元敬同他一起去了衙门后堂。
衙门里的杂役上了茶汤。
衙门是简陋的,茶却是上品,茶叶色泽极其漂亮,茶香馥郁。
纪元敬嗅了嗅那茶叶,“看来王爷虽一路辛苦,日子却也还好。”
韩飞一听这话,立即起身道,“我军中还有军务,就不在这里陪小侯爷了,如今毕竟是非常时期,怠慢之处,还望小侯爷见谅。”
纪元敬面色僵了僵,“楚王不见我,韩将军也把我扔在这里。我把自个儿当自己人……原来,在王爷眼里,已经是外人了吗?”
韩飞听着这话不顺耳,他重重咳了一声,抱拳道,“自己人还是外人,不是凭嘴说的,看您是来干嘛的,您心里又打算着要干嘛。若是志同道合,那自然是自己人了。”
纪元敬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说我是为了大夏的黎民百姓来的,我心里打算的是大夏百姓的安危存亡,关切的是百姓的生活疾苦,不知道是不是志同道合?”
韩飞原本不善言辞,但今日许是被纪元敬话赶话给逼得了,他竟显得有些伶牙俐齿起来。
“百姓之痛,有长痛,有短痛。长痛是看到这天下有不合理的地方,仍然视而不见,只维系着表面的和平,好似百姓没有经历战乱之苦,是生活在太平盛世。但实际上呢?这天下已经满了私欲!满了贪官污吏!却没有人站起来为百姓做主!”
“眼光若是放的长远,就会选择短痛,看似是经历了战乱之苦,但也解决了长久的问题!清明的政治之下,百姓才能有真正的好日子!”
韩飞直视着纪元敬,目光寸步不让。
纪元敬在京都的贵族子弟圈子里,口才也是排的上号的。今日竟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给噎了。
他脸色不甚好看。
“不知道纪小侯爷的眼光,是看在近处呢?还是放眼在远处?”韩飞拱手问道。
纪元敬抿了抿嘴,正欲口若悬河的与他争辩一番。
忽而听到院中马车里,传来惊呼之声。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醒醒!”
纪元敬闻言吓了一跳,疾步蹿出门外。
韩飞摸了摸后脑勺,兀自嘀咕,“纪小侯爷娶妻了?先前也没听说呀?谁来这正在打仗的地方,还拖家带口,带着自己新婚妻子的?”
“叫大夫来!快请大夫!”纪元敬站在院中,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
韩飞被他的嗓门儿吓了一跳,也急忙来到院中。
“见红了!快请大夫!快!”纪元敬脸色发白,眉头紧皱。
韩飞一阵的蒙圈儿,还真是拖家带口啊?不但带了妻来,妻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都敢带来?
韩飞啧了一声,纪小侯爷为皇帝做说客,还真是下了本钱了!
“快去请王妃!王妃必能救她!”纪元敬冲韩飞大喊,“别的大夫不行!”
第462章 一身戎装,就是心软
韩飞一听这话就怒了。
他当自己是谁?说白了,就是替大势已去的皇帝来求饶求和的!乃是王爷念着旧情给他面子,他还真把自己当贵宾了?
就算真是贵宾,也不能张口就叫王妃来给人看病呀?把他们楚王妃当什么人了?当个随叫随到的郎中吗?
“去,请淮安这地的大夫来。”韩飞吩咐道。
纪元敬大急,“马车里是个女子,她怀有身孕,且已经见红,若是别的大夫,怕是不方便。王妃医术高超,必定能救她!”
韩飞翻了个白眼,“王妃尊贵,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看病的大夫,纪小侯爷怕是想差了!”
韩飞拒绝的毫不客气,纪元敬一副被噎住的表情。
他缓了缓自己急促的气息,好言好语道,“是我没说清楚,马车里的是当今圣上的妃子,也是楚王妃的至交好友,请来楚王妃,她必定会救下这两条性命!”
韩飞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以后,却是更恼!
“好一个纪小侯爷!亏得王爷还念着旧情!你却一心想着坑害王爷及王妃呢!你是何居心?王爷是你如自家兄弟……我呸!”韩飞是楚地大将,但若论侯爵,他是远远不及广安侯府,也屈居纪元敬之下的。
但他这会儿正在气头儿上,哪还顾上的“面子”。
再者说,已经造反了!还维系什么面子呢!若论情谊,就该洗净了脖子,任人宰割了。
“你竟带着皇帝的妃嫔来这战乱之地!还叫她的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闪失!幸亏她是没有下马车,没有碰我大军中的东西,否则这笔账,是不是已经算在我楚军头上了?
给你请别的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照你们的做法,就该把你们撵回去!京都什么大夫没有?你们偏偏要来到淮安生事!你还口口声声叫王妃来给她看诊!纪元敬啊纪元敬!你好歹毒的心!”
韩飞指着纪元敬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他面色涨红,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没撸袖子就打,已经是很给广安侯府面子了。
纪元敬被这么一番喝骂,也是面色难看至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韩将军也是一方大将,竟然只着眼在这一点小心思上,心思这么狭隘!人命在你眼里,就是草芥吗?”
“纪小侯爷可不敢乱说!我们的命是草芥,马车里那位,还有她肚子里的命可不是草芥!那是皇嗣呀!啧啧,正是因为矜贵,才不能大意,谁不谁的就敢给她母子医治吗?”韩飞撇嘴摇头。
马车里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哎哟哎哟……”痛苦的哼起来。
“小姐……小姐坚持住,大夫快来了!”
“瑶瑶,瑶瑶救我……瑶瑶救我……”女子虚弱的声音,带着轻颤传出车厢。
韩飞表情一僵,“瑶瑶”这称呼可是王爷对王妃的爱称……除了王妃的娘家人,还没听别人这么喊过。
马车里的人真是王妃的至交好友?
“不对不对……”韩飞摇头,“若是真心为王妃好的人,就不会这时候来淮安!还挺着肚子来,这不是来逼迫王妃的吗?”
他与纪元敬争吵这一阵子,兵吏终于把淮安本地的大夫给接了过来。
大夫上前要给马车里的人诊脉。
“我家小姐身子矜贵……”丫鬟还有些防备。
韩飞直爽的性格,当即大喊,“这么矜贵的主子,咱们这儿没有大夫能看的了,赶紧——备快马送回京都去!免得人在咱们这儿出了事儿,到时候皇帝全怪在咱们头上,说咱们连妇孺都不放过!那可冤枉死了!”
“无妨,快……快叫诊脉,我好疼……”马车里的主子,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计较那么许多。
车门打开,帘子掀开。
韩飞朝里看了一眼,只见一张苍白的小脸儿。
丫鬟蹲坐在一旁,神色紧张,丫鬟的手上甚至还带着点儿血。
韩飞心头一紧,不是装的?真要出事儿?
他立即阔步朝一旁走去,迎面看见一身戎装的青黛。
“正好是你!”他挥手招青黛过来,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青黛面色一紧,立即侧脸向马车上看去。
“快去告诉王妃知道,如何决断,听王妃一句话。”韩飞皱眉,慎重说道,“依我的意思,王妃不要露面,这里我会处理妥当,不管结果如何,总之不会让王妃沾染这事儿。”
青黛看了他一眼,“只怕王妃是重情重义之人,她不会袖手旁观。”
韩飞气哼了一声,“他们打的就是这孬主意!所以我才拦着不叫告诉王妃知道,但如今看那女子情况不好,惟恐她真是王妃的闺中密友……”
青黛点点头,“还是叫主子自己决断吧!”
韩飞凝眸点头,青黛闪身而去。
大夫从马车里退了出来,忧心忡忡,声音都微微发颤,“情况不好,孕妇怀胎不足三个月,胎像不稳,正是容易小产的时候,加之妇人平日里忧思过重,身体孱弱,更该在家中好好养胎,实在不应该长途劳累奔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纪元敬急的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衣领,“你只说该怎么治吧?!”
大夫拍了拍他的手,“公子心急,可以理解,您别冲动。如今这情况,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能保住大人,养好了身体,才是重要的……还年轻,只要不落下病根儿,日后还有机会……”
纪元敬咬住牙关,猛地推开那大夫,他站在马车外头,攥着两手,嘴里嘀嘀咕咕,“这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
“是谁来了?”
气氛紧张凝滞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嗓音。
犹如死寂的空谷,忽然一声黄鹂的清啼。
韩飞不由长叹一声,“唉……心太软……”他忍不住摇头叹息。
纪元敬的表情却是立时一松,紧抿的唇线都放软了,眼中更是迸射出强烈的骐骥。
“严……”他一张口,差点喊出她还在娘家时候的称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楚王妃,这里!”
严绯瑶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她面色镇定,阔步上前。
“是锦宜来了吗?”她站在马车前问道。
马车里头立时传出丫鬟悲鸣哭腔,“是我家小姐,还求王妃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这会儿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严绯瑶正欲上车,那大夫却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冲她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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