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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傅明灼摇头,她的记忆断层了。

    “哥哥一路把你抱进来的,工作人员看你睁着眼睛发呆,跟你说话也没反应,以为我们给你下药了,把我们盘问了一通才放行。”

    被当成人贩子。傅行此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过这么大的脸。

    还能对傅明灼这个态度,已经很客气了。

    傅明灼低着头,模样乖巧,与此同时,有关旅行前的兴奋开始作祟。

    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远,日出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六点钟的时候,锦城的天还半黑着。倪名决从睡梦中醒来,窗帘隐隐透出微弱的光芒,窗台外有三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叫声清脆。

    他翻过身,由侧躺改为仰卧,屈了一只手臂垫在脑下,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看,回忆着被打断的梦。

    梦到林昭了。

    三个多月来,这不过是第二次梦到她。

    梦里,林昭推开他的房门,但没进来,就站在房门口,虽然她看起来安然无恙,但他知道她已经死了,他看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被愤怒,心疼,想念……数种复杂情绪填满,酸涩无比,在胸腔失控地泛滥。

    半晌,林昭红了眼眶:“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以后不来了。”

    说完,摔上房门就走。

    他慌了神,怕她真的再也不来,那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跟她生气,只知道冲出去追人。

    外面空空如也。

    家里不知道怎么凭空生出了那么多的房间,“昭昭,昭昭……”他喊着她的名字,疯了一般一间间地推开房门找人,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眼见只剩最后一间房间未曾打开,他一颗心狂跳,手刚搭上门把手要推进去,就听见一阵连续的嗡鸣,他知道这是手机在震,更知道自己即将醒来,他心急如焚地按下门把手,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混沌,赶在现实回归前看林昭一眼,告诉她他没有不想见她。

    而是真的好想好想她。

    但意识不受控制,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抽离梦境。他感受到脸畔枕头柔软的触感,空调微弱的风声,还有手机仍在持续不停的震动。

    都是傅明灼的消息。

    她在蹦擦擦的群里发了很多照片,发精致的早餐,机票,行李,自拍,她哥哥和姐姐,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穿的亲子装。

    完全是瞎几把拍,瞎几把取景,角度新奇,好几张还是模糊的,差不多的照片乱七八糟发了一堆上来。

    醒来的那一霎那,倪名决是真的懊恼,临门一脚被硬生生打断,他担心林昭以后真的再也不来找他。

    他从前从不迷信,但生死面前,人太渺小,也太无助,从前嗤之以鼻的东西如今成了救命稻草,哪怕再虚无缥缈,也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寄托。

    但看着傅明灼凑在镜头前的脸,笑得那般纯良无害,他满腔怒火不上不下,没法消除,也没法对她发怒,可总要有人为此买单,最后只能迁怒于自己,为什么拿乔,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让林昭误会,为什么开门的速度不再快一点。

    小朋友,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亢奋。陆沅在傅明灼刚开始刷屏的时候就回了,倪名决估计他又没睡好,林昭才走不久,大家的生活尚未结痂,都是一团乱。

    傅明灼发完照片很快回了陆沅:陆沅哥哥,你第一个回我消息,我决定给你带三倍的纪念品。她又补充:第二回的带双倍,第三回的还维持原样,最后回的就没有了。

    再接下来,林朝冒泡了:要死了啊小鬼,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傅明灼:林朝你第二,你双倍。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林朝的崩溃:……不稀罕!你别吵就好!

    后来袁一概也被吵醒了,加入了群聊。

    傅明灼宣布:一概你第三,倪名决是猪吗?现在还在睡,他都不知道自己没有纪念品了。

    倪名决扯了扯嘴角,他依然没有发言。

    任由屏幕不断涌现的新消息,他起身下床,快速洗漱完毕,踏着晨曦,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今天他运气不错,出门就拦了一辆空的的士。

    “小伙子去哪?”

    “北郊山公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很短!!

    这几天实在太忙太忙了忙到爆炸……

    第31章

    倪名决没叫陆沅一起, 因为想单独和林昭说说话。就像陆沅去看林昭的时候, 也从不叫他。

    清晨的山上空气清冽, 蒙着夜间湿漉漉的露尚未蒸发, 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繁茂盛开在枝丫,漫山遍野的绿色掺杂着一簇簇耀眼的金黄, 馨香四溢, 浓郁却不腻人。

    倪名决踩着扁平的台阶缓缓向上。

    路过傅明灼母亲的墓, 他记起来,脚步有了短暂的停留,他的视线在墓碑上找了一圈, 确实如袁一概所说, 子女栏有傅明灼的名字, 而且不是刻的,是红油漆写的,另外, 她母亲的墓碑上没有死亡时间。

    傅明灼长得很像她母亲, 尤其是眉眼,如出一辙。

    他无暇细想, 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来到林昭墓前, 她墓前堆满了芬芳的花束,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刚好在她照片下方,盛开的花瓣像是托住了她的脸。

    百合是林昭最喜欢的花。

    他站定, 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很久很久,林昭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他记得她龟毛得连一簇刘海的摆放都要纠结半天,还记得自己故意说她没有小时候好看了惹她生气,甚至记得她头上的发夹缀着亮片,在灯光下闪啊闪的。

    那场景历历在目,可一转眼,林昭已经长眠于此。

    太阳渐渐高高升空而起,夺目地照耀大地。

    “没有不想见你。”倪名决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又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似的,过了很久,自嘲地笑起来,再开口还是只有那一句,只是更轻更微弱:“我没有不想见你。”

    换了从前,倪名决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迷信的一天,仅仅因为梦里一个误会,醒来就巴巴赶来山上解释。

    很可笑,但没办法,他只剩梦里可以见见林昭了。

    下山经过傅明灼母亲墓地,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丝快到捕捉不住的念头,倪名决再度停了下来。

    傅明灼的名字不是刻的,也就是说,她母亲立碑的时候,她可能还没有名字。

    不刻死亡时间,应该是想隐藏什么。

    一旦深究,背后的缘由,并不难猜。

    怪不得她这般孩子气性的人不过生日,怪不得她会对素不相识的孕妇展示多到有些莫名的热情和关心。

    她父亲的名字还是红色的,并没有染成代表亡者的金色,说明仍在世,但她家里不像有父亲在的样子,她也从来不提。

    回锦都壹号院的的士上,倪名决翻着群聊,傅明灼在群里三番五次明示暗示最晚回复的人没有纪念品。

    反正已经是最晚的了,再回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纪念品不纪念品的,他没半点兴趣。

    换了平时,倪名决懒得配合她的幼稚游戏。

    不过这会,情况有变。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空一会,点进了她的私聊框,发了一条带热气球回来,我想要这个给她。

    傅明灼没有回复。

    想必她的航班已经起飞。

    近20个小时后,傅明灼回消息了,但她坚持要回在两人群里而不是私聊框里,她发来两条语音信息,长途飞行丝毫没有打击到她的兴致勃勃,她的说话声伴随着行李箱滚轮在地面滑动的声响,语气不见半分疲倦,雀跃非常:

    “哈,谁叫你最晚回,你已经没有纪念品了。”

    “再说了,热气球那么大,我怎么给你带?”

    国内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倪名决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着,此时此刻,她清澈的声音像在他漆黑的世界里燃起了小小的火把,温暖,充满人间烟火味。

    他眼睛不适手机光源,微微眯起,嘴唇凑近话筒,第一次跟她在微信上闲聊:“你坐热气球飞回来啊。”

    “我明天就去坐热气球。”傅明灼得意地说,“我们现在去酒店,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洞穴酒店。”

    “好。”

    后面傅明灼没说话了,倪名决闲来无事去她朋友圈逛了一圈,别看傅明灼话痨,但朋友圈很低调,动态发的并不算勤快,十条有九条跟哥嫂相关,就连出来玩也只发了一张一家三口在候机厅的合照:哥哥姐姐带我出去旅游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傅明灼又来找他了,发的文字,但难掩失望:我姐姐说明天有风,坐不了热气球。

    倪名决:后天再坐。

    傅明灼:你知道我明天不坐热气球的话去干嘛吗?

    眼睛适应了手机的亮光,倪名决盯着这条消息,缓缓地笑了一下,这话问的,他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她自己想说。

    用不着他回答,傅明灼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给他,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次日的行程:“明天我很早就要起床了,起床去格雷梅露天博物馆,里面有很多壁画,都是圣经里的故事,然后我们还要去开全地形车,但我哥哥不让我自己开……”

    倪名决闭上眼睛,从头到尾听完,在她的絮絮叨叨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负面情绪像海退潮般撤去,他渐渐有了困意。

    “傅明灼,我困了。”

    旅行的第一天,傅明灼在蹦擦擦群里进行吃喝拉撒全方位的解说直播,图片视频文字语音四管齐下,誓要让千里之外的朋友们身临其境。

    “酒店前台的胖大叔会说中文,他们的早餐很好吃,我晚上要来吃瓦罐牛肉。”

    “这里到处是石头,这棵树上都是眼睛。”

    “路上为什么没有卖冰淇淋的人呢?”

    “博物馆不让拍照,这里很多壁画,但好多都没有脸。”

    ……

    林朝:“小鬼,我在网上看到的土耳其跟你拍的土耳其好像不太一样啊,你的照片看得我都打消去土耳其玩的念头了,究竟是别人加了滤镜还是你拍照技术实在太烂?”

    傅明灼言之凿凿:“一定是别人加了滤镜。”

    林朝:“你这个拍照技术,直男都要被你气死了。”

    傅明灼:陆沅 袁一概,我拍的不好吗?

    林朝:小鬼,你为什么不匿名决,难道他不是直男吗?

    傅明灼:了也不理我,白费那个力气。

    傅明灼断断续续在群里说了一整天的话。

    倪名决手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到地下室去练许久不碰的贝斯。

    临近中午,陆沅趿着拖鞋也来了,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看他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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