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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师娘送了我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很好吃,想带些来给你尝尝。”

    送点心是假,看他是真。一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那些阮苏告诫她的话,就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放在平时,荣闲音是懒得理会她的,可刚刚才与大哥吵了架,正愁没法子气他一气,便微微一笑,温柔地说:

    “多谢你记挂着我,走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吧?进来喝杯茶。”

    小凤仙终于盼到了自己期待的回复,雀跃不已,欢喜地跟着他进去。

    荣闲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起手,轻轻地搭在她腰上。

    小凤仙浑身一颤,没拒绝,红着脸进了门。

    荣凌云让人收拾餐厅,自己也没有胃口再吃饭,脱掉外套在落满白雪的院子里打军拳,一拳一脚虎虎生风。

    八哥站在木架子上,挥舞着双翅为他鼓掌。

    他停下来擦汗,忽然看见荣闲音搂着个漂亮女人进来,冲他投来一个嚣张的眼神,与女人进屋了。

    荣凌云放下毛巾当作没看见,心中对他已经彻底失望。

    戏子生得孩子果然没脑子,光会钻研点小生意,完全没有大局观。

    女人这种东西,只有两个作用。一是泄欲,二是助他飞黄腾达,其他的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来到寒城这么久,他无时无刻不在研究该如何把金矿拿到手。这是个好东西,只要有了它,他便再也不用担心军饷,再也不用受晋城那帮老家伙的牵制,还要被他们高看一眼。

    问题是,该如何拿到手?段瑞金做事上滴水不漏,既不好酒也不好色,唯一宠爱的五姨太看着天真,满脑子都是算盘,精得很,令人无从下手。

    若此刻身边有个靠谱的帮手也好,可.荣闲音那小子……

    房间里传出孟浪之声,荣凌云恨铁不成钢地握紧了拳头,携击碎虚空之力,朝前方重重挥出。

    第43章

    寒城的习俗是大年初一谁都不许干活,扫地刷碗都不行,在家中吃吃喝喝歇息一整天,第二天才开始走亲戚,该干嘛干嘛。

    初二的早上,市长派人发来邀请函,叫段瑞金过去吃午饭。

    这是男人们的消遣,阮苏讨厌酒桌没有去,主动承担了另一个任务——带段雪芝和段瑞琪游寒城。

    二人靠着枯岭山金矿赚来的钱,去国外留学,吃喝玩耍,却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免有些好奇。

    金矿上还没开工,不方便去。阮苏带着他们在城内游玩,小曼与赵祝升做陪同,还带了几个护卫,装满两辆汽车。

    寒城与现代城市没法比,但人口有一百多万,交通也算便利,城内该有的设施一样不缺。

    初二一到,街上店面开张,百姓们便都出来了,或走亲戚看朋友,或逛街游玩。小孩子们拿着烟花满街跑,时而全都挤到捏糖人的摊位前,流着哈喇子猜老板这次捏得是兔子还是大公鸡,一派繁忙景象。

    街上人多,阮苏让司机找个空地等他们,一行人步行入街。

    段雪芝换了套白色洋装,毛呢大衣,手里揣着兔毛做的暖手筒,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娇贵。

    她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道:“这里怎么又脏又乱,跟乡下似的?”

    阮苏意外地扬眉,“乡下?”

    “对啊。”她指着地面,“地上有痰。”

    又指街边,“路上都是鞭炮纸。”

    再指远方,“居然还有人炸臭豆腐……我的天啊。”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别说跟巴黎不能比,跟晋城都比不了啊。”

    小曼冷笑一声,“雪芝小姐,为何只有你闻得到臭味呢?要么是你鼻子跟狗一样灵,要么就是……”

    段雪芝的脸色很难看,“你什么意思?说我自己身上臭吗?”

    小曼撇嘴看天,“我可没这么说。”

    阮苏忍笑,出来打圆场,“既然雪芝不喜欢在街上逛,那就去饭店坐坐吧,我让厨子给你做几道招牌菜。”

    段雪芝爱答不理地哼了声,往前走去。

    小曼拉着阮苏走在最后面,小声嘀咕。

    “这位娘娘可真不好伺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呢。太太,你随便找个护卫陪着她得了,何必亲自给面子陪她玩?”

    阮苏笑了笑,“我不是给她面子,是给二爷面子。人家弟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什么都不招待,岂不是没心没肺么?娇气由她娇气,这是咱们的地盘,她能翻出花来?”

    小曼被她说服,忍住气继续跟在后面。

    一行人进了百德福,上楼坐包厢。

    老板亲自点菜,大厨自然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炒好端上来。

    段雪芝喝了一口酸辣虾丸汤,摇头。

    “你这厨子开多少钱一个月?”

    阮苏道:“一百来大洋。”

    “省钱也要看地方省啊,开酒楼不请好厨子怎么行?在晋城有家店叫得鲜坊,也做酸辣虾丸汤,虾丸紧实劲道,汤汁浓而不稠……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不会随便往里放大蒜。来的都是贵客,你让人吃一嘴蒜味儿,还怎么说话啊。”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觉得我故意挑刺,但你毕竟是我二哥的姨太太,要是做生意亏本了,丢得可是我们段家的脸面。”

    阮苏失笑,“看不出雪芝你还是个美食家。”

    她挺了挺胸脯,“美食家谈不上,也就比你多见过些世面罢了。”

    小曼突然出声,“咦,我记着得鲜坊不是个卖包子的吗?卖得最好的是猪肉大葱的,每天都能卖几百斤呢,什么时候改做酸辣虾丸汤了?”

    她诧异地瞥了一眼,“你去过晋城?”

    “在那里要过饭而已,得鲜坊的老板娘特别好,看我饿还送我没卖完的包子吃。她左脸上有颗痦子,你记得吗?”

    段雪芝随口说得话被人戳穿,有点下不来台,端起茶杯喝了口掩饰尴尬。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雪芝小姐,自己也不确定的事就别拿来教训别人啦。”小曼用肩膀撞撞阮苏,“太太,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咱们让厨子为她做点猪脑吧。”

    段雪芝的脸黑成了锅底,几乎要将茶杯砸向她。

    阮苏适时的出来唱.红脸,掐了一把小曼道:“就你话多,人家想吃什么吃什么,用你来教。”

    小曼笑嘻嘻地闭上嘴,伙计又端上来一盘新菜,酸汤牛肉。

    段雪芝哪里还有胃口吃,把筷子一拍道:“这些菜都太辣了,我不想吃,我要吃ice green。”

    阮苏眨了眨眼睛,“什么?”

    “ice green啊,这么简单的英文你都听不懂吗?”段雪芝抓住机会要反败为胜,“二哥念书时可是他们学校里一等一的好学生,英文德文法文样样精通。要不是爹非让他回家帮忙,他现在都在国外当教授了。你是他枕边人,却如此没有文化,怎么跟他沟通?”

    阮苏不怒反笑,轻轻掩着嘴。

    “我的好妹妹,你说得是不是ice cream?”

    段雪芝愣住。

    一直插不上嘴的段瑞琪此时拍了下巴掌,“对!就是ice cream!我说怎么听着怪怪的,雪芝你自己不会就不要显摆嘛。”

    段雪芝不服气,质问她:“你不是没念过书吗?怎么知道这个单词的?”

    “我是没念过,但身边的朋友有不少会英文,还有二爷。我跟着这么厉害的人,耳濡目染自然也会一些简单的啦。”

    阮苏看她就像看一个骄纵的小孩,笑眯眯地说:

    “好啦好啦,这种小事不必计较。想吃冰淇淋简单,阿升,你帮雪芝小姐出去买一份。”

    赵祝升领命离开,段瑞琪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关门后回头问:

    “这个人是谁?从见面起就闷着不说话,冷冰冰的,你弟弟吗?”

    阮苏摇摇头,“是我的合伙人。”

    “合伙人?”

    “对啊,别看他不说话,做生意可有一套呢。要不是他啊,我指不定得亏多少钱。”

    这话段雪芝听着又不舒服了,“你嫁给了我们段家,会缺你的零花钱?何必去求别的男人帮你挣?”

    小曼知道阮苏看在段瑞金的面子上,不愿与这位妹妹吵,便再次替她接了话。

    “这天底下的女人分两种,一种跟哈巴狗似的,冲主人作个揖转个圈,哄得他高兴了给奖赏。另一种则是借东风,尽管出生卑贱无法改变,可是只要抓住每一次机会,未必没有与主人平起平坐,甚至超过主人的那一天。”

    她笑了声,“自三十年前那一战后,皇宫被烧,后一种女人就越来越多。她们开工厂、当明星、做生意,在每个行业都留下了脚印。当她们肚子饿时,不必再去向主人讨要,而是可以很平等地说‘窝头不好吃,今晚吃酱牛肉’。雪芝小姐,请问你是哪一种呢?”

    段雪芝怒极,拍案而起,“你一个当丫头的,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小曼不卑不亢,坐得端正。

    “我是丫头,可我靠双手挣饭吃。从头到脚每一件衣服,吃过的每一粒米,都是属于我的,别人休想抢走。雪芝小姐,你能吗?”

    段雪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要冲向她。

    正好赵祝升回来了,手中端着两盘冰淇淋,“我回……”

    二人撞在一起,冰淇淋盘子立起来朝赵祝升身上拍去。他很贴心的买了两种口味,香草与巧克力,于是当那盘子落了地,他胸前留下了一黑一白两团大印子,散发出甜腻的奶油味。

    这场交通事故令所有人猝不及防,段雪芝也忘记了自己站起来是要干嘛,呆呆地看着他。

    阮苏率先回过神,决定让闹剧就此结束。

    “小曼,你陪阿升回去换身衣服吧。雪芝瑞琪,既然大家都不想吃饭,不如去我年前新开的剧院逛逛吧,里面应该很热闹。”

    段雪芝没有太大的兴致,段瑞琪却很积极,推着她出了门。

    众人兵分两路,护卫保护着三人去百德福大剧院,小曼与赵祝升叫黄包车回公馆。

    剧院里正在上演今年开年的第一场戏,由小凤仙主演的金玉堂,爱听戏的老戏迷们人手一张月票,把剧院挤得密不透风。

    阮苏曾经也是需要排队入场的,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专属通道了,剧院经理笑容满面地来迎接他们,将其领到最好的包厢里,上茶上水果。

    段雪芝与段瑞琪坐在里面看戏,经理把阮苏悄悄拉到走廊上,低声说:

    “老板,今日来了一位贵客。”

    “谁?”

    “荣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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