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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她眼前似乎又划过那人冒着雨等着自己的场景,忽然就有那么一丢丢不忍心。

    “天阔?”

    晏骄纠结再三,小小声的叫了句。

    庞大人没有答应,但翻身的次数却骤然增加,时不时还伴随着一声演技生硬的梦话。

    晏骄都给他气笑了,干脆掀开帐子,啼笑皆非道:“我说什么来着?多大的人了,还费闹着要打地铺,冷不冷?潮不潮?”

    庞大人表示自己睡着了,又狠狠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黑影中还透着委屈的后脑勺。

    晏骄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看自己这张足有一米五的大床,十分无奈的往里缩了缩,轻轻拍了拍床沿,“这位大爷,要是醒着的话就”

    话音未落,下头那装睡的已经嗖的蹿了上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晏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庞牧怀里,这人全身都热乎乎的,好像一个大暖炉,烘的人脸都烫了。

    她才要说话,却听庞牧长长出了口气,低声叫了句,“骄骄?”

    “嗯?”

    庞牧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里满足的几乎要溢出来。

    他低头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声音愉悦的轻叹道:“真好啊。”

    晏骄心中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轻轻拍了拍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轻声道:“睡吧。”

    第123章

    第二天早上晏骄醒来时, 身边已经空了,她眯着眼睛顺手摸了摸被窝, 嗯, 凉透了。

    其实她平时每到早上睡眠就挺浅的, 外头稍有动静就很容易被惊醒,可大约是昨晚上睡得太安心, 人都走了一会儿了竟还半点没察觉。

    根据生物钟推断,现在也就才六点多的样子, 外面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晨曦穿透窗纸斜斜洒进来,空气中的微尘随着她掀帘子的动作猛地由静变动,宛如一条条淡金色的游龙。

    晏骄拍了拍脸, 胡乱踩着鞋去洗漱。

    这牙粉里头加了薄荷和桂花, 用完后连带着脑门儿和喉咙都清爽了,使用感不输牙膏。

    正弯腰洗脸,斜后方的窗户传来轻轻几声响, 她顺手推开一看,两支半开的荷花就被送了进来。

    “早起路过池塘,看荷花开得不错, 挑了两支给你。”

    庞牧笑容灿烂,里面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朝气, 简直比东边慢慢爬上来的日头还耀眼。

    这窗外有一条从池塘那边引过来的小溪,平地里凹下去一大块,庞牧就站在两步开外的溪边平地上, 以一种斜面平板撑的姿势给她送花。

    晏骄随手抹了一把脸就去接花,只觉一股清甜荷香扑面而来,又有许多晶莹露珠在花瓣上滚来滚去,煞是好看,心里就美滋滋的。

    “多谢,我很喜欢,还带着露珠呐。”

    庞牧单手搔了搔下巴,回答的非常诚恳朴素,“露珠摘花的时候就甩飞了,我又洒了点儿水。”

    晏骄噗嗤一笑,往窗外欠身出去,眉眼弯弯中带着一股薄荷和桂花的淡淡香气,“你真是傻的可爱。”

    她眉梢眼角还带着水汽,乌压压一把长发尚未来得及梳理,就这么随着她的动作刷拉拉朝前荡过去,发梢扫在庞牧脸上,简直叫他的心尖儿都跟着痒了。

    庞牧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问道:“那你喜欢吗?”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们,因为心尖尖儿上住了一个人,坐卧行走都想着她,没事也要拼命找些事情来做,好找个由头讨她喜欢。

    屡次以少胜多,面对几十万敌军都英勇无畏的庞元帅,现在那颗心却会随着一个姑娘家的喜怒哀乐起起伏伏。情啊,真是怪。

    晏骄蜻蜓点水似的往他唇上碰了下,然后脚步轻快的转身进去,透着愉悦的声音轻飘飘落出来,“喜欢得很,我去找个瓶子插起来。”

    时人喜欢以时令花卉装点陈设,晏骄屋子里也有大大小小八、九个花瓶,她去找了个雨过天晴色的光面瓷瓶,又注入清水,小心的将两支大荷花挪到桌上,心满意足的欣赏起来。

    现在只是含苞待放的,稍后看着它们慢慢绽放也是趣事一桩。

    “以后我天天给你送。”

    庞牧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背后,晏骄脑袋里嗡的一声,转身就捶,“你什么毛病啊,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爬窗户,给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这点花拳绣腿放在庞牧身上平添情趣,他笑呵呵的任她打,打完了又捏着手亲两下,双目灼灼道:“这样对味儿啊!”

    其实才刚爬窗户也是一时兴起,可晏骄这一惊一乍的,倒是突然叫他有点理解了街上那些泼皮无赖偷扒女眷窗户的感觉了……

    真他娘的带劲!

    晏骄自然不知道现在他脑袋瓜子里的想法非常见不得光,只是看他竟还一副意犹未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直接就给气笑了,“难不成以后你还想多来几回?神经病啊。”

    庞牧眨巴下眼,“什么病?”

    晏骄无奈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别捣乱,我还没梳头呢。”

    这时候的发型太繁琐了,她挑来挑去才选出来两个简单的,基本上一年之内一个梳一次,一次梳半年。

    庞牧真就老老实实搬了个凳子去她后面眼巴巴等着,然后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这也忒麻烦了,你每天早上不累啊。”

    男人们只是束发戴冠或束头巾即可,讲究点的会在脑后或是两鬓位置编个小辫,穿几颗金珠、玉坠的搞点花样,但庞牧显然属于不那么讲究的,每天都是光溜溜的发髻戴冠。

    所以单纯从这个方面来看,这二位真的是非常般配。

    晏骄费劲巴拉的把头发分成两股,然后两股再分四股,分别扭了两下再两股和一,累的胳膊都酸了。

    “累死了都快!”她用力吐了一口气,对着镜子里他的影子说,“就这么着,嫂子还隔三差五对着我叹气呢,我看她的手总是蠢蠢欲动的,估计要不是实在看我忙的没空,就直接上手教了。”

    显然在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每个月至少换十次发型的董夫人看来,晏骄的生活只能用一个“糙”字来形容。

    尤其如今婚期将近,新嫁娘竟然还只会两种过时至少三年了的发型……简直不能忍!

    庞牧回忆了下董夫人的发型,也跟着叹了口气,“不容易,真不容易,过几天咱们专门请两个梳头丫头,这样你起床后还能坐着眯一会儿。”

    现在的小金小银两个丫头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并管账就够忙了,再想叫她们梳头也实在不能够。

    晏骄总算弄好了头发,又点了口脂,戴了耳坠和镯子,转过去笑眯眯看他,“平时忙起来我就编个麻花辫子,这不是今儿要出去约会嘛。”

    庞牧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出门?”

    “你平日在家时穿的可不这么讲究,”晏骄笑着站起身来,给他看特意换上的曳地洒金烟霞紫长裙,“好看吗?”

    跟他今儿穿的灰紫色长袍正相配。

    “好看!”庞牧跟着站起来,斩钉截铁的道,“你穿啥都好看。”

    末了,还特意往她酥红欲滴的唇上扫了眼,莫名口干舌燥,“涂了红嘴唇更好看。”

    红嘟嘟水润润,跟刚洗过的樱桃似的,看上去好像就特别好亲……

    晏骄忍不住笑出声,什么涂红嘴唇啊,算了,这人能说出这么个形容来就不容易了,好歹没像后世某些直男似的问为啥又红又肿。

    两人先手拉手去给岳夫人请安。

    老太太瞧着他俩一大早有说有笑的一块过来,又打扮的一对璧人也似,当即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本想留饭,结果听说两人要出去逛去,老太太巴不得一声儿,直接站起来撵走了。

    “去吧去吧,难得有空,晚些回来,”末了,老太太还扯着儿子低声道,“天阔啊,给骄骄买些东西……”

    晏骄装没听见的,等他们说完才告辞走了。

    老太太一直嘴角带笑目送他们出去才回,欢喜的了不得。

    翠荷等几个丫头也跟着奉承道:“两位大人瞧着真是一天好似一天,明年成了亲,想必转眼老太太就是当祖母的人了。到时候含饴弄孙,别提多舒坦。”

    “可不是怎的,”老太太想想也觉美得不行,又使劲回味片刻,理直气壮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想到孙子,老太太又名为抱怨,实为开心的道:“这两个小的都是天生劳碌命,断然不肯歇着的,来日有了儿女,少不得还得是我这把老骨头从旁帮衬着。”

    翠荷就端了茶来奉承,“您老身子骨这样好,赶明儿还要跳之前晏姑娘说的什么广场舞呢,别说一双儿女,便是十个八个又如何?照样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众人说说笑笑热闹非凡,晏骄和庞牧也沿着连廊一路出了府。

    大门口碰上早起去跟图磬赛马比武回来的齐远,老远看见他们亲亲热热的模样就调笑道:“瞧瞧,一大清早的,我说怎么风里甜的齁嗓子了。”

    几个衙役也都跟着笑。

    庞牧冲着他一扬眉毛,“你一个光棍儿,自然不懂个中滋味。”

    齐远一口气憋住上不来,颤巍巍指着他道:“欺负别人没媳妇儿是不是?”

    庞牧朝他一龇牙,“是啊。”

    齐远忍了又忍,到底忍无可忍,一甩头跑走了,边跑边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先生,廖先生……”

    众人轰然大笑。

    晏骄和庞牧信步往外走去,后者引着就去了城中名叫微云楼的酒楼,一路上许多人都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敬畏中透着向往。

    “这酒楼打南边新来了一个厨子,前儿你不在家,我给娘叫了几个菜倒觉得不错,你也尝尝。若是用的好了,就时常叫着吃。”庞牧提前订了二楼包厢,靠窗坐着,下头一众开店的、摆摊的也都渐渐忙碌起来,一派市井繁华气象。

    他叫了一个香蕈鱼片粥,一笼菌丁小包子并几个小菜,几样点心,边吃边聊。

    其实出门之前两人还说今儿只耍乐,不谈公事,可终究日常生活工作交集太大了,几句话过去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说起晏骄前几日在云富县的情形。

    “晏捕头头一回独自出门办案,感觉如何?”庞牧笑道。

    晏骄舀了一勺粥,还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回,末了百感交集道:“真不容易。”

    不管现代还是古代,这都是她第一次正式以法医兼侦查的身份独立出案,代表的是当时的最高领导,面临的不仅仅是身份上的转变,更多的还是职能过渡上所带来的细微变更。

    简单地说,就是人还是这么个人,但需要操心的事儿凭空多了许多,压力骤增,责任感瞬间立起来。

    “经验还是少了,”她摇摇头,“以后还得多跟着学,远的不说,咱们这边的方兴和杜奎两位捕头在这方面可算我的大前辈,日后我也得多听多看,来日出去不能给你和邵老爷子、陛下丢脸。”

    如何调度,如何侦查,如何分人辨物,以后都得系统的学起来。

    她能有今天,邵老爷子和圣人其实都是承担着很大的舆论压力和风险的,哪怕下面的人不敢明着反驳,但私底下等着抓小辫子看好戏的肯定不少。

    若做得好了,那些人也不过顺水推舟说一句陛下英明;

    若出了岔子,到时候庞牧一脉、邵离渊甚至是陛下,必然都逃脱不了口诛笔伐……

    她一定不能给他们机会!

    “对了,”说起此番经历,晏骄不免想起许倩,“那丫头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听她挑重点说了经过之后,庞牧也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平日里那丫头总是上蹿下跳没个正行,还真没瞧出来有这样的志气。”

    就连当初白宁头一回跟着看验尸的时候,不也吐了么?

    晏骄慢慢摩挲着手中温热的粥碗,眼神穿过氤氲的雾气,也不知看向何处,“我就想着,既然她有这个志向,我又有这个条件,就顺手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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