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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门恰好这时候开了,成焰顶着一头柔顺的湿发,脸色泛着被热汽蒸熏出来的红,窘迫无比:“那个……没带换洗衣服进来。”

    他没穿衣服,只探出了头和脖颈,还有一段线条优美的肩膀微露了点出来,半透明的磨花玻璃后面,白皙的修长身体若隐若现。

    林烈凯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急冲进衣帽间,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又飞奔出来。

    “这套行吗?没有崭新的,这套只穿过一次!”

    成焰红着脸接过去,关上了门。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套上了林烈凯的那套长绒棉居家服,浅蓝色的,尺寸比他的身量大了不少,袖子松松地挽了好几圈,裤脚也同样卷了两道。

    他看着站在那里的林烈凯,微微叹了口气。

    “你也去泡个澡,好不好?”他温和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都不帅了,眼睛这么红,胡子这么长。”

    林烈凯怔怔看着他,听着他平淡的语气,忽然眼圈更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低头,想吻一吻成焰,可是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布满汗渍和雨水,终于没敢抱上去。

    “那、那我也去洗个澡,你等等我啊。”他飞快地冲进浴室,忽然又探出头来,紧张地盯着成焰,“你不会走吧?……”

    成焰把他的头按了回去:“别乱想了,快去。”

    林烈凯打开淋浴,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洗澡洗头,水声大,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他心里越发急躁又不安。

    好不容易简单冲洗完,他拿着大毛巾使劲地胡乱擦了几下,套上换洗衣服,就急匆匆地冲了出来。

    外面没有人,客厅里没有人。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锤了一下,竟然痛得无法自已。

    正精神恍惚,鼻翼间就忽然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

    他猛地一回头,正见不远处的厨房里成焰的身影立着,在电磁炉边忙碌着。

    他默默地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有少许阳光从层层灰色乌云中透出来,映进了厨房的窗户。

    安静的少年站在那里,窗外的光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打出一道清晰的轮廓,沉默而专注。

    他认真地盯着鸡蛋,仿佛注意力全在上面。

    小煎锅里,鸡蛋蛋白的边微微泛着焦黄,中间的蛋黄带着最后一点将凝未凝的溏心。

    火候正好时,他迅速地将两只溏心蛋铲了起来,放在一边的青花瓷盘上。

    旁边的小奶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冰箱里速冻的鲜虾馄饨浮了起来。成焰手脚麻利地捞出来,盛进一边备好的汤料碗中,淋上麻油,撒上刚刚切好的青绿葱花。

    正在忙着,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地靠近,在厨房里热腾腾的水汽和香气中,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

    成焰身子微微一僵,没有躲开,低声道:“饿了吧?马上就好。”

    “……不饿。”身后的青年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大狗般地蹭了蹭,“吓饱了。”

    成焰轻轻叹气:“说什么傻话。只听说气饱了,没听过吓饱的。”

    林烈凯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真的。害怕的时候,心里被堵得满满的,连着胃里都好像是有东西在烧,感觉不到饿。”

    成焰心里微微一酸,无言地转过身,把鲜汤馄饨递给他:“先端去。”

    林烈凯乖乖地接过去,成焰端着盛鸡蛋的碟子,淋了几滴酱油上去,又热了一杯牛奶,才走到餐桌前。

    “两个鸡蛋够不够?”他温柔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下点馄饨?”

    林烈凯看着他,慌忙要夹一个给他:“你也吃,你一个我一个!”

    成焰摇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喝点牛奶解解渴就好。”

    林烈凯埋下头,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东西。

    他竟然不太敢问成焰在哪里吃的,这一夜又去了哪里。

    成焰越是平静,他心里就越是慌乱,像是有什么在等待宣判,又好像有什么不愿意听到的东西在虎视眈眈。

    他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待会儿你赶紧去床上睡一觉,补补眠。睡到多晚都行,我帮你跟公司请假。”

    成焰静静地看着他,举着手中的牛奶杯,轻轻呡了一口。

    他十指纤长白皙,嘴唇此刻也没有什么血色,映着放在唇边的雪白牛奶,竟分不清哪个更加白上几分。

    “不去睡了。”他轻声道,“难道你真的睡得着吗?”

    林烈凯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颤,他抬起了头,黑沉幽深的眸子定定看着成焰。

    “是啊,睡不着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直视着成焰,“那么,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第115章 为他报仇吧

    “我这儿有个故事。”成焰垂下眼睫,淡淡地问,“你愿意听吗?”

    林烈凯深深地望着他:“是故事吗,不是真事?”

    成焰淡淡笑了笑:“我觉得它是真的,但是它很多地方没有证据,听上去,又像故事一样匪夷所思。”

    林烈凯眸光幽幽:“你信的话,我也一定信。”

    成焰沉默了一阵,缓缓道:“这个故事,是你原来喜欢过的那个人,陈岩,他说给我听的。”

    林烈凯的眸子骤然一缩,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脊椎似的,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生前在星二台打工,我在星二台参加偶像节目。他非常照顾我,我们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聊。”

    林烈凯死死盯着他,呼吸微微加重了。

    “你们……聊音乐,聊创作,是吗?”、

    成焰点头:“是啊。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就和我说了这个故事。”

    他的声音低沉又怅然:“从前,有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没受过什么很好的音乐教育。但是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十几岁的时候,就天天跑去孤儿院附近的琴行,偷听人家弹乐器;还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舞蹈教室,从窗户外头,学人家老师教跳舞。

    “后来时间长了,总难免被人发现。或者是他运气好,那时候遇上的都是好人,吉他行的老师爱才,说多教他一个也没什么关系;舞蹈室的教练对他说,你练完舞帮我拖拖地,就当抵学费。

    “这个孩子高兴得不行,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学了好几年,在琴行和舞蹈室里,很快就比别的孩子要进度快得多了。”

    成焰怔怔地停了一会,才又接着道:“他是特别喜欢舞台的,一个人就能对着镜子唱很久、跳很久,想象着自己好像在台上,就特别开心。”

    林烈凯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难耐的痛楚。

    他听过很多陈岩的采访,很多年前,那个在舞台上活力四射、充满热情的少年,也曾经说过,他对着一面简陋的镜子,都可以不知疲倦地练上几个钟头。

    “再后来,他就遇到了一个机会,被一个小公司选中了,开始秘密集训。他和几个男团成员一起练舞练歌,还成了队长。

    “他是个孤儿,没有过家人。在公司里和这些队员们同吃同住,有着一样单纯的理想和动力,这些队友们大多比他年纪小,在他眼里,和亲弟弟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林烈凯低声道:“然后,他们就出道了。”

    成焰微微一笑,神色像是陷入了某种怀念:“是啊……那时候真开心。”

    林烈凯呆呆地望着他,忽然有点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成焰一抬头望见他的神色,心里一颤,慌忙垂下了眼眸:“那个人的男团果然火了,有了很多很多的粉丝,他和朋友一起,成了团队的主担,也开始发表原创歌曲,一时间风光无两、风头正劲。

    “但是随着走红,他们也会遇到很多人都会遇到的问题。比如各种不得已的应酬、比如捞钱的商演、再比如……一些根本就不应该去的声色场合。

    “那时候,他们的经纪人很冷血、也严厉,私下常常带队员出去。可这个少年他脾气倔、又不服管束,渐渐地,遇到这种事时,他不仅自己不去,还护着别的队员,带着他们一起违抗公司和经纪人的命令。

    “他执拗得很,常常私下鼓励别的队员说,只要我们好好唱歌跳舞,用实力说话,就不用怕公司打压,也不用怕经纪人强迫。

    林烈凯脸上肌肉抽搐着,低声道:“他会吃亏的。”

    成焰笑了笑:“是啊。他其实也知道,但是他还是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拼命给公司赚钱,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林烈凯咬紧了牙,心里的难过如同翻江倒海。

    没有什么一切变好,它们向着最坏的方向急转而去。

    “他和经纪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但是,彼此也都能互相让着最后一步,毕竟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理念不同。

    “后来有一次,那个经纪人对他和另一个主担说,与其这样被公司盘剥,不如他想办法带他俩单干,只有单飞才能真正大红大紫。至于什么男团,最后都是解散的命,无一例外。

    “那个同伴心动了,可是这个队长当然不干。他觉得和兄弟们在一起,管他钱多钱少,才真的开心。那个经纪人见说不动,也就不提这事了,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就被叫去一家夜总会陪酒。”

    林烈凯忍无可忍地叫起来:“他为什么要去,不是常常带头抗拒的吗?”

    就是那家出事的夜总会吗?就是那个晚上?!

    成焰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他不能不去啊。……因为经纪人说,他不去,那就叫年纪最少的那个队员去。”

    林烈凯闭了闭眼睛,心中一阵剧痛钻心。

    “他去了以后,没找到包厢,就在走廊上遇到一个衣衫破裂的坐台小姐,哭着向他求救,说自己是被拐卖的,被人殴打和扣押在这里。

    “她求他帮帮忙,救她出去,说她没人可以求救了。他要是不帮忙,她就是一个死字。”

    林烈凯怔怔看着他:“他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

    成焰温和地点点头:“是啊。可他还没来得及报警,就有人冲过来要抓那个女孩子,还带着刀。他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打起来,再后来,就被划伤了脸,砍断了手指。”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对面的林烈凯,终于嘶吼了一声,手中死死抓住了餐桌上的台布,恶狠狠地揪死了。

    “那、那摇头丸是怎么回事?!”

    成焰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很久后才收回。

    “和我说这个故事的人,他当初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平静地道,“他以为,大概是那些流氓看到警察来,就塞给了他。”

    他叹了口气:“但是这种事既没办法证明,也没人相信。更何况,警察赶来时,就连那个求救的小姐都消失无踪了,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噩梦。”

    林烈凯默默听着,眼中的红丝密布。

    成焰苦涩地笑了笑,目光悲愤:“然后,出事后,他用了整整十年,才还清了赔偿商家的钱,足足两百万。”

    林烈凯揪着台布的手,忽然猛地僵硬了。

    心里巨大的惊惧和痛惜涌起,一瞬间,他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两百万,没人知道,那个被毁掉的少年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还背负着两百万的巨款!

    他喃喃道:“他毁了容、没法子登台,哪来那么多的钱还这笔钱?”

    成焰没有立刻回答。

    好半晌,他才轻声道:“他可以卖歌啊。脸毁了,手指残废了,可是才华没办法被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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