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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县令之子,以本人身份下帖子请人讲学,可能请不来什么人,却不料来的人却比他想的还多——

    外府县的官员自然不会抛下政务来武平,在家闭门守孝的进士也不能来,年老有疾的也犯不上来这一趟。却有一位致仕的前湖州知州歆慕宋县令拔除豪强大户的风采,特地来此见他,顺便试试登台讲学;还有一位早年弃官回家,开书院广教学生的吏部文选司郎中,特为体验一下登坛授书的乐趣而来。

    而来听讲座的举人、生员、处士、山人更是日日不歇,再加上他们所带来的家人仆役,算下来竟有个省级大学生运动会的选手人数!

    爆了爆了!

    第一届武平县讲学交流大会开到这个规模,实在太令人满意了!

    不过这人多了,凭他跟桓凌两个人就有点招待不过来,若叫衙差招待又不符合对方身份……

    于是他就找上了那位曾背叛同学,偷偷给他传递消息的赵书生,请他帮忙接待客人。

    武平县以林泉社为首的才子、生员们自然都接了他的帖子,有的愿来,有的却因和王、林、徐等世族关系密切,不愿与他见面。赵悦书却是个坚定的挺宋派,接着他的信便从家里出来,当面接下了这个千钧重担。

    他不仅能拉人接待,而且若是来的人太多、书院里住不下的话,还能将家里庄院借出来招待这些外乡才子住。

    ——他唯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李少笙也在会上帮忙,他们好私下有机会聚聚。

    宋时简直有些可怜他们,叹道:“你们这么偷偷摸摸地也忒辛苦了,就不能找个书院一起读书吗?你要肯到我的书院讲课,我让李小哥住进去当舍监,总不会你家里人还能管到书院去?”

    赵悦书眼瞳猛地睁大,爆发出一阵垂死之人看见救命稻草的光芒。但那光闪了闪又暗下去,摇头道:“不成,我如今还是以举业为先。我只盼早日中举,就能启程上京了,到时候与少笙留在京里或外省念书,日日厮守,何等快活?”

    宋时想说他们学校也要开高级班,说不定这回大会后就有好老师了,却见他满脸不忿地说:“咱们福建本就将男子的情谊看得比夫妻重,我与少笙要好有什么不对?别处听说有契兄弟几十年不娶亲,互相扶持到老的,也是美谈哩!”

    ……行吧,你好好念书,争取早日独立。

    宋时默默祝福了他一句,然后按他要求写了封信给他父母,证明他是借调到县里工作,不是在外跟男子游玩。

    有了赵悦书斡旋,林泉社主席沈世经与剩下的几个书生终于可以放下面子和同社被削功名的仇恨来帮忙了。他们其实接着请柬就想参加这盛会,甚至早在讲坛建起时就想上去讲课、辩难。只是宋县令父子下手覆灭了林家,他们怕接着宋家的帖子就主动上前有失书生风骨,直等到如今才等到了台阶下。

    有他们和宋时考中秀才的同年们帮忙迎宾,来参加讲座的人便依功名和口音分开,顺顺当当地在武平安住下来。

    五月初一一到,桓凌便飞马从府城赶往县城,远远便在交椅山下见到了正在讲坛前接待客人的宋时。李少笙和赵悦书两人坐在一旁登记身份、分发出入证,两个人才干一个人的活儿,宋时也不计较他们的工作效率,慢悠悠地跟一位穿大红纱衣、头戴鲜花,长须垂颈、身前身后由许多美婢姣童簇拥着的风流士子说话。

    ——只能慢点儿,因为两人都听不懂对方方言,交流全靠不是太标准的西南官话。

    他在一旁勒住马,等着宋时忙完这一摊,周围不见有别的客人,才牵着马过去,掏出请柬玩笑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位朋友便是负责招待参加讲学大会之人的么?在下新泰二十年进士、汀州府通判桓凌,受邀来此讲学,却不知该住在何处?”

    宋时笑着接过请柬,见他没带家人,便亲自领着他到桌前,一本正经地对赵李二人说:“替桓大人登记在讲学那本名簿上。”

    不特南人说话北人听不懂,北人说话快了,南人也听不懂。赵悦书他们就没听懂桓凌跟宋时的玩笑,本本份份填了表,又填桓凌的出入证——证上写着他的身份、年纪、外貌特征。唯独写到居住地这一步,宋时便快一步将出入证抢过来,含笑说道:“不必填了,我师兄不住府宾馆,就住县衙里。”

    他拿了出入证便道:“师兄既来了,我这个师弟自然要做陪,等我去叫几位朋友来招待客人,就跟师兄离开。”

    他去临建的休息棚里叫了位孙生员,将这边登记的事托付给他,自己骑上马带桓凌回去。

    路上桓凌便问起他这几日是否辛苦,想起他应对那位伤眼的红衣士子,不禁感叹:“今人只说要学做名士,却不知魏晋名士放旷是因朝局不善、天下涂炭,士人朝生暮死,不得不以放旷形骸之举解脱内心苦闷尔。如今这些人只肯学其放旷的外表,却哪里有半分名士本质在其中。”

    故意着此妖服,带着狡童美婢前呼后拥,这算什么名士气派,不过借“名士”二字掩其好色放浪的本性罢了。

    桓凌家教甚严整,轻易不肯说人坏话,终究只摇了摇头:“还不如那赵书生。当日见他便只一个李少笙,今日见他也仍只一个李少笙……人终究是有深情的好。”

    第46章

    桓凌前脚刚到武平,方提学的谕单后脚就递到了县衙, 要衙门上下于五月初三到城外迎候。宋县令接着单子忙忙就去找儿子, 也顾不得桓凌就在旁边, 隐隐激动地问他:“方大人要来武平!时官儿你说,是不是为了你这大会来的?去年方大人可是叫生员到府中吊考, 没有亲到各县考试的!”

    桓凌接过谕单看了看,也庆幸地笑了笑:“亏得方大人直接到武平,若是先到府里, 我还得连夜赶回去迎候。”

    没别的话, 打扫宾馆、备上新的纱帐、铺盖、坐垫、桌椅罩, 预备下时新果子、精致吃食,再得通知来讲课的两位致仕乡宦, 来参赛的举人、生员们, 明日一道去迎接提学大人来临。

    还要提醒那些喜欢打扮得特地独行、出入都带着姣童美婢的名士, 要么换衣裳, 要么别往学政大人面前晃,不然就得做好被嫌恶的准备了。

    那两位讲师享受的是致仕待遇, 住在府宾馆, 出门就能把消息传到。外地来的才子们却远远地住在郊外, 宋时于是亲自跑去传了一趟消息, 顺便统计有几人愿意随县令出迎提学。

    五月初三, 宋知县便领着一排衣着合制、行事规矩的儒生在县东长亭迎候提学——人数竟比黄巡按查主持打击当地豪强、咔哧咔哧削去一片生员头巾之前还多得多。

    方提学当日亲自签发的剥除头巾文书,写完还算计了一下他那里剩下的生员人数,如今见着这乌泱乌泱一片头巾, 头巾下泰半年轻的脸,竟不大敢认这是武平县了!

    好在人群前面就站着一个乌纱青袍,两鬓斑白的七品官员,让他一下子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宋县令既在,那他儿子……诶,他身边那个同样穿青色补服的少年官员又是谁?方提学不禁撩起帘子细看了几眼,越发觉着那人身形高挑,风姿神仪皆压过身旁身后的士人。领着众人迎向他的车驾时,神情也是恭敬端整,再衬着一身青色鹭鸶补服,正如岩下孤松,萧萧肃肃。

    上回见着这么出色的年轻人,还是这宋县令之子宋时。不过眼前的年轻人是个六品官员,绝非武平本县人物,难道就是善庵兄时常提及的汀州府桓通判?

    有兄如此,难怪桓家姑娘能做周王妃。

    方提学很是惊艳了一下,下车受了众人大礼,听着宋大人介绍,含笑点头:“如今正是端阳长假,本官也是来此消闲散心的,桓大人与宋令、两位老先生不必客套,诸生亦不必害怕本院在些考校你们。”

    一句话说得满场气氛都轻松了几分。那些待考的本县考生,刚考了三四等,见着提学就腿软的外县考生,都松了口气,敢把脸抬起来了。

    桓大人不考他们,却要考宋时,握着宋大人的手问:“令郎宋时何在?本官是特特为了他的讲学大会和新书来的,他怎么倒躲到后头去了?”

    若搁在平常,宋时自然要站在他爹身后。不过这回有致仕的高官在,还有许多外县来的士子,都是规规矩矩按着学历站的,他若太靠前,怕人家说他们宋家、他们武平县没规矩,所以就藏在了生员大军后头。

    如今叫提学大人点了名,他也就拂了拂衣裳,从容地自人后走出来。

    方提学刚看桓凌那身青袍出挑,这会儿又觉着宋时这身白衣洒脱,两人站到一处比着,也是难分轩轾——倒是把周围众多着意把扮的学子都衬得满身村气。

    真似一对联璧。

    方提学暗暗夸了一句,含笑问宋时:“你这学生怎么不随侍父亲身旁,倒躲到后面去了?本院是接了你那讲学大会的帖儿来的,快说说你那讲学会是要怎么办。端午节正日办讲学会,你倒想的出来,不怕人都去看龙舟竞渡,不看你的大会么?”

    不会,因为端午正日……是开幕式。

    开幕式第一项节目,便是参观城北鱼溪举行龙舟竞渡。

    县里预备下数条彩舟,由善水性的渔民们分成数组,一人胸披红花站在船头擂鼓,水手们在后头运浆划船,在金鼓声与岸上围观者的呐喊声中力争第一。

    来参加大会的嘉宾们站在溪堤上同观竞渡,也有投入地呼喊叫好的,也有往船上扔荷包的,也有自矜身份,倚在堤边嫩柳上闲看的……因去年新修河堤,堤上栽植了连片桃李、香樟、柏树。如今虽然是刚栽下不久,树不甚高大,但小小的树冠已洒落一片树荫,倚在树下又阴凉又能挡住渐渐炽烈的阳光,看竞龙舟也看得痛快。

    龙舟渐渐划向溪尾,一支船头竖着蓝镶红边三角旗的船已从众船中超出了半个船身。岸上呼喝的声音更响,有盼着他们早得胜的,也有盼着后面的船追上来的。

    呐喊声中,又一支插红旗的船跟上来,紧并着蓝旗船的船帮,差一丝就要追上。

    水里争得越来越紧,岸上喊得越来越高,书生们也端不住架子,摇着袖子高呼加油,将手上辟邪的红线、腰上的五毒扔向水中。

    宋时可是领教过这鱼溪水势的,连忙招呼巡逻的差人盯着他们的走位,随时准备拉人,或者准备抛羊皮救生衣。

    他忙得跟重新带了团一样,东走西顾,走着走着却猛地被人拉住,抬眼看去,却是桓小师兄满面担忧地看着他:“这么大的太阳下来回奔走,可要小心中暑。再者如今水又不浅,还有那么多船在水里,带得波浪频起,你万一一个失脚跌下去可怎么办?”

    他也不管宋时的职业病发作起来如何操心,硬把他拉下一株香樟树下,从腰间解下个水囊,叫他喝口水,倚着树歇会儿。

    “这香樟树下不爱生虫,我知道你怕虫,这边歇着却是无妨的。”

    ——不,我不怕虫,只是讨厌而已。

    宋时严肃地为自己辩白,桓凌轻轻颔首,也正色说道:“不错,这些飞虫的确扰人,愚兄也向来厌恶此物。当年就多亏师弟做了那些驱虫的药水,后来又亏大世兄常派人往我家送药,我到夏秋才容易熬过去。”

    他能这么快拉着宋时到樟树下,也是因为他自己讨厌虫飞,上堤来就先看好了樟树的所在。

    小师兄太给他留面子,宋时自己倒要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他的脸皮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尚能绷住,低头喝了口水便掩饰过去,看着面前宽如河面的溪水说:“多谢师兄。”

    谢什么就不用说了。

    桓凌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水囊,和握在囊口、指节上略沾着几滴细碎水珠的手指上,有心替他拂掉,刚抬起的手又被自己压了回去,低低地应了一句:“不用。”

    不用什么,也不必想了。

    两人也没说几句话,仿佛就在倾刻之间,竞渡结果竟见了分晓——

    终究还是那艘蓝旗船赢了,红旗船与它前后脚到了终点,再后头的白旗船便与他们差了小半个船身,远输与这两队。

    夺魁的那队壮士胸膛袒露,身上扎着红花彩带,到宋县令面前请赏。宋县令便温言嘉勉一番,给他们一托盘四十两银子,又赐本地特产象洞酒浸的菖蒲酒三坛。

    武平县端午的习俗是悬艾虎、饮蒲觞、吃角黍,宋时早叫人在上游溪边一株没受灾的老荔枝树下排起一圈纸屏,向着交椅山的一面敞开,大道人流多的那边用围屏挡住。地上铺设大片草席,摆上矮几、软垫,仿古时风俗,请众人在此吃菖蒲酒。

    满树荔枝垂果累累,果壳已红透,吃酒时便可随意摘荔枝过口。组委会几位书生家的家人来回穿梭,送来他们庄上现摘的杨梅、樱桃,切得薄薄的甜瓜,又有各家预先准备好的棕子。

    福建多吃肉粽,方提学是湖广人,和本地客家口味相似,宋时父子和桓凌、祝县丞却是北方人,吃不惯咸棕。所以送来的棕子里不光有组委员委员家中包的肉棕、蛋黄棕、碱水粽,还有宋、祝两家厨子献上的豆沙、小枣、蜜枣、八宝粽子,配上小瓷碟盛的雪白砂糖一同上来。

    这棕子也不用人手剥,自有打扮齐整的丫头养娘上来剥开,用银刀切成小块,配上竹子削成的小蛋糕叉任人取用。

    远处山势奇古、形如交椅,近处侧耳即闻农家欢声笑语,头上荔枝累垂,风吹过便是一片清甜果香,正是一副读书人最爱的田园风景。

    也有几位风流名士感叹无伎乐助兴,酒吃得有些寡淡,但那位做过湖州知州的王老先生却主动站出来为宋县令的儿子撑腰:“山水间自有乐处,何须伎乐歌舞?那些狡童美婢,但合在高堂大屋、金装玉饰之地出入,若在这王摩诘诗画般的田间歌舞,反而要将此地质朴的农家清景染上俗艳气。”

    这里就是缺个王摩诘,无人能把这田园风光填入诗中啊!

    几名早被龙舟竞渡勾出了满腹诗兴的才子便都争着附和,要在此以诗会友,称量称量其他州县才子们的水平。

    宋时身为主人,岂能拂了游客的兴致?当场便向提学大人请命,要先作一首田园诗抛砖引玉。他甚至还想在河边找块高大光滑的石头,专门供他……和才子们题诗留念。

    方提学含着棕子块思忖了一下,登时咽下肉粽,提高声音劝众人:“若在平常,这么多才子名士聚在一起,本院自然要做主叫你们比试诗词文章,不过今日咱们到了这武平县,诗词倒为次要,第一要听的是讲学。

    “这诗文倒不是不许作,而是不必现在就比。你们且先各自记下,等讲学结束后,本官再拣好的叫宋子期用他那新印法刻印成书,比题在那无名溪石上却强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上章红衣名士形象来自陈宝良,明代的名士极其风度,关于明代名士分类及形象,很多都参考了这篇论文

    顺便说一下,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慎,大礼议之后经常在泸州小住,那段时间就放浪形骸,酒后常脸涂胡粉,满头鲜花,被门生抬着出门,左右伎女捧觞

    第47章

    讲学大会贴着端午节举办,既看了热闹的龙舟比赛当开幕式节目, 又不用多花钱, 两下便宜。就是在树下吃酒的时候, 也能看到远处溪上有人打水秋千——荡秋千的人从河面一次次高高荡起来,荡到最高处翻身一跃, 就像奥运会上的高空跳水,激起一片水花和叫好声。

    嘉宾们看水秋千的看水秋千、做诗的做诗,宋时又找人要来纸笔、围棋、投壶、双陆等玩物供他们打发时间。渐渐天将近午, 阳光炽烈起来, 就有早先安排好的车夫赶着马车而来, 载众人到交椅山前的宋氏书院里就餐。

    才饮象洞酒,又食武平鱼。

    武平县依山傍水, 虽然海味少些, 鲜鱼河虾却随手可得。更兼本县的猫竹夏笋味道特别鲜甜, 林中傍生竹簟, 到午膳时,便都被翻着花样做出不同菜色端到席上。

    鱼自是要与羊凑一席才能得个鲜字。武平县住户多是旧朝从中原一带迁来的, 擅长做的是红汤的焖羊肉、羊肉煮酒, 不过这大会上兼请了全武平的才子名士, 也专预备了清淡的白切羊肉、焖糟羊肉。

    本地养羊的人少, 故而羊肉菜略少一些, 猪肉做的菜更些。六月间的小猪已经阉过了,没什么腥膻味,膘还没全催起来, 肥瘦均匀而细嫩。

    吃也吃得精细,蹄膀用硝腌了作水晶肴肉,里脊剔出来挂糊软炸;五花肉或用酒煨作东坡肉、或大块红烧,或蒸梅菜扣肉,或合冰糖炖成樱桃肉,或打花刀炸熟,浇红汁做成荔枝肉……还有剁成精精细细的臊子,蒸做狮子头、本地风味的酿豆腐,哪一道端出来都令人食指大动。

    另有鸡鸭鹅肉,粉蒸、白煮、香糟,都是整只端上。如鹌鹑、黄雀等小飞禽或炸焦了整盘上,或剁成泥做点心,拼成攒盒摆在正菜周围。

    攒盒却不算正菜,只是佐酒小吃,里面多是些糟腌或风干的鱼、肉、鸡、鹅、干鲜果品、咸点心,还有烤制的五香牛肉干。

    朝廷禁止宰杀耕牛,唯一能吃牛肉的时候便是在牛将老死时,由官府派人屠宰,才能偶尔得一回肉吃。所以每次遇上杀牛,宋时都会买几块回来解馋——牛腩当场就炖,腱子肉或做卤牛肉、或烤成牛肉干。

    肉干大部分都是五香味的,照顾福建人的清淡口味,只在他们这桌有外省官员的席面上,攒盒里带了用茱萸油浸的辣牛肉丝。方提学老家在湖广,也是能吃辣的人,打眼看见红油,筷子便直接冲着浸在红油中,表面沾着细细白芝麻粒的辣肉丝下去了。

    辣味浓厚,略带些苦、辛味道,但苦味一入口就被牛肉干本身咸甜香辣杂陈的味道压了下去,微微的苦反倒爽口。这牛肉干分明是浸在茱萸油里的,却清清爽爽,没有凝成块的猪油,也没有菜籽油的油臭,实不知他家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巧手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