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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苏糯看着不觉地皱了眉。

    宋嘉宁远远地朝这边行了一个绅士礼,“苏糯,初次见面,我叫宋嘉宁。”边说着款款走过来,笑容灿烂又真诚,如果忽略那一脸的狼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翩翩绅士。

    但配上现在这个情形,就显得十足怪异了。

    他坐到了对面的沙发椅上,收了笑跟苏糯对视,诡异的安静了十几秒以后,又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苏糯依旧倚在沙发里,冷淡的看他。

    他起初笑的很大声,可慢慢地听起来畅快的笑声就变得越来越弱,许是那眼神太过冰冷,宋嘉宁佯装出来的那么点强势开始摇摇欲坠,到最后他只能难堪的用手遮住了眼睛,连和那道视线再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嗒”的一声瓮响。

    一滴眼泪顺着手指滴下来,砸到了他抱在膝上的那个铁盒子上,宋嘉宁垂着脑袋,用鼻子使劲吸了几下,哽咽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

    他心里难过,想要一点安慰。

    可等了好久,他抬头偷看了苏糯一眼,才发现苏糯的表情没有一点儿软化的趋势,还是没打算理他的样子。

    宋嘉宁只能把自己变得更老实。

    他胡乱擦干净了眼泪,手放在膝上坐的直直的,硬是在软沙发上坐出了小学生坐姿,放缓了抖动的呼吸,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

    苏糯并不想听人道歉,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坐起来把抱枕丢到一边,“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嘉宁看了一眼苏糯,然后把自己一直宝贝一样抱着的小盒子推到苏糯面前,带着些忐忑和期待,“今年过年我回了希望之家,然后把这些全都收好跟之前的那些放到一起了。”

    他把盖子翻开,盒子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信封,宋嘉宁拿出了最上面一封,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这是我除夕那晚写的,你要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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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那是一个米白色的信封, 封口处被人熨帖的用胶水黏起来,没有溢出一点儿透明胶水的痕迹。

    看得出写信的人在把信封起来的时候必定是极其郑重和专注的。

    苏糯却没有接, 而是越过那封信, 把茶几上的铁盒子端了起来,盒子非常轻, 他转用一只手托着, 另一只手触碰着,轻抚了一下, 像是拂走了信封纸上不存在的一层灰。

    他原本打算拿出一封, 却又顿了一下。

    接着像是赌气一样, 毫不犹豫地, 倒出了铁盒子里面所有的被人整整齐齐放置好的信。

    厚厚的一沓信封杂乱地散落在桌子上。

    有一封不小心滑到桌沿, 掉落到了地毯上, 宋嘉宁心脏一抽, 眼眶发红, 又盈满了泪水,条件反射似的迅速弯腰去捡。

    只是指尖还没碰到地面,信封已经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捏在手里了。

    苏糯直起身子, 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手里那封信。

    封面整洁干净, 没有收寄件人的地址,没有邮编, 更没有邮票,只有收件人和寄件人姓名处写了两个简单的名字,收件人:甜甜, 寄件人:酥酥。

    不像是人名,倒像形容甜点。

    信封看起来有些陈旧,纸张边角泛黄,被拆开过的封口处还残留着胶水的痕迹,但整个信封都保存的非常完好,没有一丝破损,信封边角的褶皱也被细心的压平过,只留下了几道很浅的折痕。

    似乎是难以忍受这些信被这样毫不在意的堆放,宋嘉宁默默收回刚刚想递给苏糯的信,低着头不发一语地擦掉了又不小心滑出眼眶的眼泪,抱回了自己的小盒子。

    然后轻手轻脚的把信重新装好放回去。

    认真又小心的样子的像是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

    苏糯就这么看着他一封封的收拾。

    所有的信都是用的市面上那种最便宜的纯白信封,落款全是那两个名字,只是收寄人的名字在不断交换。

    酥酥是苏糯,甜甜是宋嘉宁。

    今天其实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

    即使苏糯第一次见宋嘉宁是在三年前。

    他来帝都的第二个月。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城市边缘一个很破旧的的小福利院里,苏糯刚换上了又保暖又轻的崭新棉裤棉衣,又分到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饭菜,正小心地捧着不锈钢碗吃着,见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兴奋又虔诚地围着一个手机,忍不住就跟着多看了几眼。

    院长爷爷在旁边笑盈盈地跟他解释,视频上那个男孩子是这里所有孩子们的榜样,前些年满了18岁才从他们这里搬出去工作,他的日子其实一直过的很艰难,连着两年回来都还穿着当时院里发的那些衣服,从来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的,却雷打不动的月月给他们打过来一笔钱,山与三夕每隔几个月也会回来看一趟,没有哪次不是带着带一大堆的礼物的。

    院长说,在这些孩子们眼里,他们的宋嘉宁哥哥就跟骑士一样无所不能。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懂事的让人心疼,苏糯心里对陌生人惯常的戒备都少了许多,不知怎么的默默的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又忍不住搬着小凳子离近了些,跟在小孩子们后面看。

    那是个生的极为明艳的男生,健康的小麦肤色,撩到肩上的袖子露出了臂间紧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染成了大红色头发被汗水浸湿,耷拉了几撮在额头上,一笑起来能瞧出几分痞痞的侵略性。

    跳舞的动作非常干脆利落,动作看起来很简单,却被他跳出了一种很特别的潇洒感。

    就是这个视频,悄无声息的给当时求学梦破碎的苏糯心里面,点燃了一盏新的小火苗。

    自那以后的日子里,苏糯挥洒不尽的汗水里,总掺杂着那道影子。

    他也开始做宋嘉宁做过的事,签约了一家小娱乐公司,学他跳过的舞,把自己得来不易的微薄工资寄给希望之家的孩子们

    会客厅里的暖风呼呼的吹过来,像是想把人的心都跟着变暖。

    苏糯想到自己保存在箱子里的那些信,揉了下眉心,伸出手,“给我吧。”

    他的声音清澈,少了冷意以后显的有些软,虽还是淡淡的却好似给了人几分期翼。

    宋嘉宁愣了一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手忙脚乱的拿起那封信递到他手里。

    “信我会看。”苏糯接过信放到一边,“听说你的经纪人正在找你,似乎是为了你之前的那些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你都知道了?”宋嘉宁手心出了许多汗,听到苏糯的问题无意识的用掌心搓了几下大拇指。

    “嗯,一部分。”

    他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比如?”

    是只听说了他的解约,还是知道了更多?更多是多少,是官方给出的那个给他保留了一丝颜面的理由,还是那个肮脏到难以启齿的真正理由?

    苏糯淡淡和他对视,嘴里吐出来的字却极其直白,“包养。”

    宋嘉宁呼吸一滞,脸因羞耻而迅速烧红,一瞬间竟然无地自容,他甚至不敢呼吸,仿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能污染了这个房间里的空气,惹来对面人的嫌弃,他想给自己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再怎么解释,他也已经脏的再也洗不干净。

    说出来只是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让苏糯清楚的知道,他到底脏到了怎么样的一种程度。

    宋嘉宁低着头咬着牙,苏糯没有看到,刚刚还看起来可怜无比的人,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的疯狂又恐怖。

    宋嘉宁猛地站了起来,慌乱地一把抓起自己带来的信,一刻也不敢停的往外跑,像是再多待上一秒就会窒息而亡。

    慌乱之中连苏糯那句“等等。”也没听见。

    宋嘉宁只记得带着自己的盒子和信,在前台惊讶的眼神中落荒而逃,连包也没拿。

    不过他没能逃出去。

    苏糯皱着眉,跟着他出了会客厅,没理会表情像是见了鬼的乔文山,疲惫道,“别让他跑出去,拦住他。”

    工作室里的人头一回见苏糯这么严肃的表情,两个助理带着一大批工作室员工动作迅速的跑出去,双向抓捕,终于在9层,把已经顺着楼梯疯跑下十几层的人追着架了回来。

    苏糯接到助理的电话,让他帮忙把人安排住在工作室,自己就回工作室上课去了,一直到了下班时间也没再去见他,而是直接下楼坐车回家。

    乔文山送他下去的时候眼睛一直往苏糯脸上瞟,看了一路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欲言又止的想问他的打算。

    苏糯摇下车窗,偏过头,声音轻到乔文山几乎听不清,一直到车开走了那句话才完整的飘到他耳朵里,“再帮我看着他几天,谢谢了。”

    第四十五章

    上了车, 苏糯就把自己缩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开始睡。

    冷风呼呼的往车里灌, 司机师傅担心苏糯吹感冒了自己没法交差, 提醒了一句,“苏少, 要不把窗子关上吧?”

    苏糯闭着眼, 声音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悉悉索索的摸索着找那个按钮, 司机见了赶紧在前面给他把车窗摇上去, 又把暖气再调高了几度。

    关上窗像是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安静非常, 意识很快陷入混沌, 苏糯睡的更熟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 车一路畅通进了顾氏家宅, 停在了主楼的喷泉后边。

    希瑞尔管家开车门的声音也没把苏糯吵醒, 他睡得很沉,眼睫却一直极不安稳的颤动着,额头上全是汗。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不在那个温暖的希望之家, 也不在恒星娱乐, 身边更没有顾琛。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路很长很长, 入目一片荒芜,苏糯忐忑的顺着羊肠小道小步往前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个村口。

    前面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山村, 身后是一片仿佛挥散不开的浓雾。

    整个村子都笼在一片巨大的黑雾里,阴森恐怖,像是一张长满獠牙的巨大的嘴,咆哮着要把他吞下去。

    苏糯心里害怕极了,强撑着佯装着冷静告诉自己,别怕,你能逃出去,他拼了命往身后那片白雾里跑,可那双腿像的灌了铅,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怎么也跑不动。

    后面有只怪兽如影随形的喘息着疯狂地追赶着。

    越来越近了。

    他祈祷着,呼喊着,就在他快要到达濒临崩溃的边缘的时候,身后的突然变的一片寂静,苏糯胆怯的回头看,发现他像是终于甩开那只怪兽。

    安全了?

    苏糯紧紧抱着自己,躲在那片浓雾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然而与此同时,眼前的迷雾已经随着他的走近,慢慢散开,一点一点露出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破旧灰败的土坯房,低矮屋身是由杂乱粗糙的黄土堆砌起来的,几块破碎的瓦片草草封住了屋顶,没有窗户,只有一块厚重潮湿的老旧木板重重地密封住了整间房屋唯一的出路。

    就在这时,腐烂发霉的门板突然颤悠悠地一点点打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的诡异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