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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杨玉环喝了三杯便不胜酒力,而奴奴吃了猴头神果后一直在呼呼大睡,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她散发的酒气不仅不醉人,反而格外香甜,吸入鼻中格外舒服。

    方运正与同桌的几位家主聊天,就听身后有人道:“文侯大人,我想敬您一杯。”

    方运听着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同在学宫学习的进士常东云,曾去过上舍拜访自己。

    常东云面色微红,目光清亮,兴致高昂。

    方运起身,微笑举杯,道:“那便与东云兄喝一杯,共庆重阳。”

    两人没有碰杯,而是稍稍向前一送,然后收回喝酒。

    喝完一杯,常东云离开,方运继续坐下,刚聊几句,又有十余人前来敬酒,原来是江州在学宫的学子们,甚至还有江州文院励山社的成员,与方运是同乡兼同社,这在官场可是很深的关系。

    方运立刻起身,毫无文侯的架子,微笑与众人共饮,然后与这些人聊天,说了说江州最近的事情,让这些同乡十分激动。

    在方运与这些江州读书人说话的过程中,陆续有人前来,那些人都自己带着杯子和酒。

    一开始人少,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后来人多,渐渐过百,便排着长长的队伍,挤满中间的过道。

    之后更多人发现这一幕,不由自主前去排队。

    那几十个没有夺到魁首的人,坏笑着参与排队。

    “文会比不过他,但一定要把他喝趴下!”

    一开始方运还很实诚地一杯一杯地干,后来发现来敬酒的人实在太多,只能一口一口喝,身边已经堆着好几个茱萸酒缸,送酒的差役不断往酒壶里倒酒,而杨玉环和赵红妆轮流用酒壶为方运斟酒。

    两个美人一左一右伺候,羡煞全场的读书人,来敬酒之人更多。

    “一定要让方运明白独身之怒!”一小撮未婚读书人快步前来。

    一开始来的只是读书人,再后来连女子都拖家带口前来。

    甚至有人带着儿女指着方运说,眼前这人就是景国的英雄,让儿女永远不能学那些恶人攻击他。

    方运所在的右席人满为患,左席本来也算热闹,但跟方运所在的地方一比,竟然好似冬日原野,有种荒凉之感。

    几个极恨方运的人慢慢聚在一桌,有康王府的小国公,有武国简圣世家的简铭,有雷家的雷远庭,有左相柳山的门人。

    他们一直用文胆之力隔绝声音,一起喝着闷酒,不时看一眼方运所在的方向,自始至终都看不到方运本人,因为被太多敬酒的人挡着。

    喝到最后,小国公用朦胧的眼睛看着雷远庭,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道:“雷兄,你们雷家既然报复方运,必然已经想好一切。哪怕方运赢得魁首,也不会就此罢手,现在可以出手了吧?”

    雷远庭面目阴沉,看了看方运所在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又喝光一杯茱萸酒。

    “虽然他夺得魁首超出我们雷家的预料,对我们的后面的手段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这只是开始!你方才说的不错,他背后没有大家族,不能有任何错,上次弃考就是一个例子,若非他是假弃考,现在早就文名扫地。我雷家要给龙族面子,不能以雷霆之势拿下他,但却有各种方法慢慢瓦解!当然,我们雷家并非不讲道义,只要他去死去的雷家弟子的墓前磕头认错,便饶过他。”

    “不愧是雷家!有你这句话,我相信方运除了卑躬屈膝认错自救,没有别的选择。我听说,你们雷家甚至有阻人封圣的能力?”

    “那当然,雷祖……”雷远庭突然闭上嘴,警惕地看着小国公。

    小国公坦然笑道:“雷兄无需多虑,我母亲毕竟是简圣世家之人。你问问铭哥儿,我们许多人都听过你们雷家的事,当年有大儒妄图从雷家虎口夺食,后来你们雷家人发话,那大儒也不知听说了什么,亲自登门拜访赔罪。后来有传言说,你们雷家有一件非常强大的神物,威能不下于成长起来的雾蝶,甚至能威胁半圣,据说是龙族赐予的。”

    雷远庭却突然神秘一笑,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难道不是龙族赐予的?”小国公更加诧异。

    雷远庭继续笑而不语。

    “真希望见识一下你们雷家的压箱底,既然雷兄不说,那我便不追问了。”小国公道。

    雷远庭微笑道:“其实连我都不知道那神物是什么,自然不能说。不过,我雷家既然屹立数百年不倒,连孔圣世家都以礼相待,自然有其道理!区区方运别说有机会成半圣,就算明天突然成半圣,对我雷家也无分毫影响!总之,你们永远不知我们雷家与龙族的关系何等亲密。”

    简铭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过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雷远庭道。

    “我听说,当年妖族准备派多位亚圣前去攻打两界山,龙族得到消息想要逃离四海,毫不在乎圣元大陆的人族,却在最后决定带雷家之人逃跑。虽然事后妖族亚圣大都被拖着,只出动一位,龙族没有逃,可龙族愿意与雷家共进退之事可是真的?”

    “知道此事的雷家人很多,已经不算秘密,对,确有此事。若圣元大陆被妖界攻破,龙族会带我们雷家人一起逃离四海。”雷远庭得意地道。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面露惊容。

    “雷家与龙族到底是何等关系?”小国公看着雷远庭,更加疑惑。

    雷远庭嘿嘿一笑,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只能说,我们雷家与龙族的关系,远比外界传得更加不同寻常。所以,别说区区方运,哪怕孔圣世家要动我雷家,都要承担与龙族全面决裂的后果!”

    “方运惹上雷家,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来,为雷家干杯!”小国公说着,众人举杯,雷远庭愉快地接受。

    雷远庭喝完一杯,扭头看了看方运,露出轻蔑之色,道:“我们本来想在他去凌烟阁的时候发难,既然他如此不识大体,不知敬重我雷家,反而因南宫大儒让我雷家背上污名,那今夜我就让他知道得罪雷家的后果!”

    “雷兄,您到底要做什么?”小国公问。

    “今夜我去你们康社参与文会,然后随我一起去方运所在的第一舍门口看好戏如何?”雷远庭微笑。

    众人眼睛一亮,猜到一个可能,小国公立刻道:“好!来,给雷兄满上,我再敬雷兄一杯。”

    众人喝完,齐声大笑,无比痛快,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方运踩到脚下。

    日薄西山,排队敬酒的人散去,方运同桌的几位家主也已经离开,赵红妆坐了过来,发现方运喝得有些多。

    赵红妆低声道:“方运,你回家醒醒酒,睡个好觉。明日初十就是进凌烟阁的日子,你若是连三亭都过不了,必然会有人向你发起争文位。若是普通的举人甚至进士或许无妨,怕就怕有几位曾经位列上舍之人与你相争!”

    方运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道:“那些人都是天之骄子,今日甚至不与我在重阳节文会争文名,难道真要逼我输了然后去扫一个月的茅厕?”

    “本来或许不可能,但雷家、康王和左相若联手,那就不好说了。你没注意,但我一直观察小国公那几人,我怀疑他们正想办法对付你,所以提醒你小心。”赵红妆道。

    “嗯,那我们这就回家。”方运说着站起来,轻轻摇晃,杨玉环立刻伸手扶住他。

    赵红妆起身道:“凌烟阁的事你都知道,万一上舍十人中有六人要求共上凌烟阁,那你可要小心十倍!”

    “这……十年也不见得有一次,难道明日会发生?”

    赵红妆犹豫片刻,道:“你终究初来京城,对京城和十国的形势了解不多。我只能说,他们有那个力量。”

    方运没有怀疑,自己虽然看过历年所有的《圣道》和《文报》,哪一句话在哪一页都能准确找出来,可自己来圣元大陆终究时间不多,又得不到一国皇室或众圣世家的情报信息,处于极端的信息不对称状态,这方面远不如生活在皇宫里的赵红妆。

    方运点点头,道:“若是独上凌烟阁,我倒不怕,若是共上凌烟阁,那些有经验的人毫不在乎,但对我这个从来没进入过凌烟阁的人来说,却等于处处受到干扰。走,我们回家,明日不能有任何纰漏。”

    日落西山,方运先去山上的茅房解手,然后与杨玉环和赵红妆下山。

    方运在车上小睡,车入学宫,在第一舍门口停下的时候,方运立刻醒来,文胆轻震,神采奕奕,除了面色稍显红润,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赵红妆道:“今早我已派人送来许多书籍或笔记,都是过凌烟阁的技巧和经验,你今晚可阅读一遍。”

    “好。”方运看了看天色,远空乌云徐来,秋雨将至。

    第426章 争上舍

    几人进入院子,杨玉环有些乏了,方运把她送入房中,让赵红妆陪她说几句话,然后把小狐狸放好。

    不多时,赵红妆来到方运的书房,两人再次对弈。

    方运成长越来越快。

    今日的第一局,赵红妆允许方运动用才气,一个时辰后,赵红妆全力以赴,最终以两目半的优势取得胜利,衣服被汗水打湿,如同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天下举人棋手哪怕动用才气,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你一个。学宫三十岁以下的进士棋手中,与我对弈也不过五五分。棋道,我已经不能说教你了,明日开始,你我切磋棋道。”

    “谢红妆老师指点。”方运微笑道。

    赵红妆似羞似嗔白了方运一眼,道:“收起棋境,作画我还是能教你几个月。”

    “嗯。”

    周围幽静的山谷世界突然瓦解成无数黑白双色的棋子,最后化为一阵青烟融入棋桌。

    两人没等站起,就听到屋檐滴水声和毛毛细雨的淅淅沥沥声,大门传来说话声,还有雨水落在油布伞上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很宽广,好似有上百把雨伞在雨中铺开。

    “韦育兄,你有大好前程,何必如此!你若输给方运,便是万劫不复!”

    方运立刻认出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见过几次面的景国学子常东云。

    “东云兄,此言差矣。十座上舍向来是学宫学子的圣地,一年十几次争上舍,你次次不出面,唯有在今日出面,未必安什么好心。我从不质疑方运的才华,我甚至认为他有资格入住上舍,但是,这里是学宫,有学宫的规矩!学宫允许我可争上舍,那我便可争,无论对方是方运还是不久之后可成为状元的计知白,我只要不违背学宫规矩,就无人能拦我!”

    常东云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学宫规矩大,但你我心中的道义更大。方运若是普通学子,你争就争了,但他却是我景国之栋梁,才入学宫几日,若是他被迫离开上舍,那对我景国的文名简直是一场灾难。”

    “文名要正、真、实,若一人明明无实力稳居上舍却鸠占鹊巢,这才是亵渎景国的文名。”

    “若方运因此备受打击,又当如何?”常东云问。

    韦育哈哈大笑,道:“既然身在学宫,都是学子,无分高下!莫说方运,上到圣人,下到童生,若是连这种打击都承受不住,有何颜面自称读书人?若是他真备受打击,证明我争他的上舍是对的!他不配住这座上舍。”

    “以大欺小,莫过如此!不要忘了,方运至今只是举人,还只是少年!”

    韦育讥笑道:“东云兄一向急公好义,我很佩服,可今日你却百般维护方运,恐怕别有用心。是拍方运的马屁?不像,方运敌人满天下,你不会那么蠢。或者,你对这座上舍有兴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常东云岂是那般小人!”

    “那你阻我争上舍,也非君子行径!”韦育道。

    “好了,两位别争了。明日就是每月一次的入凌烟阁,等方运入了凌烟阁也不迟!”

    “你们似乎忘记了,一旦争上舍失败,方运不仅会被罚扫一个月的茅厕,而且除非在一个月内反争上舍成功,否则一年内不得进入凌烟阁!方运就算天纵奇才,一旦输了,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反争上舍成功!他韦育想要的,就是要逼方运在一年这无法进入凌烟阁!否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韦育为何今日如此急切要与方运争上舍!”常东云越说,语气越严厉。

    窃窃私语声响起,门外的人议论纷纷。

    方运站在书房门口听完,就要前去开门,但赵红妆伸手拦住他。

    两人四目相视。

    赵红妆面色严肃,压低声音道:“这一次,我希望你听我一言,让我先去探清事实。我哪怕不能阻止韦育争上舍,也可以让你有更多时间思考。”

    方运看着赵红妆坚毅的面庞,轻叹道:“好,你先探探他的口风。不过,他既然敢来,必定早有准备,你一不小心就可能中计。”

    “无妨,你稍等。”赵红妆冲进雨幕,打开门,露出可供一人进出的门缝,缓缓迈过门槛,站在门檐下。

    外面杂乱的声音静下来,随后是此起彼伏的问候。

    “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见过红妆公主。”

    “竹真前辈安好。”

    众人纷纷用不同的方式称呼,除了少数人不以为然,大都十分恭敬。

    赵红妆微微点头,发现除了近处站着数百手持雨伞的学子,在远处还有人。但她连童生都不是,不能明眸夜视,看不清远方的人,只是感觉不舒服。

    赵红妆道:“红妆见过诸位。何人是韦育?”

    就见一人放下手中的伞,才气勃发,雨水自然而然不得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