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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方运经过缜密的思考,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在中军帐内,方运又问了几个人,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些人都不会为他出谋划策,只会执行他的命令,看情况执行能力恐怕只能一般。

    最后,方运看向那个神色慌张的营校,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俞营校,你还不认罪!”

    那俞营校吓得当场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求将军饶恕下官,求将军饶恕下官!下官不该贪墨军粮!现在的军粮实际只有上报的一半,最多两天,军粮就会耗尽。”

    众将校大惊,有的大骂,有的绝望,有的则在竭力思考。

    方运本以为情况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原本想象的更加困难,若是在平常时期,他会选择立刻杀了这个负责粮草的营校,但现在若是杀他,等于告诉全军粮草出了问题,不用蛮族来攻,必然士气崩溃。

    “你虽然有大罪,但念你多年为国,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将功赎罪,若你能完成,我饶你一命,若你做得不够好,你便是罪上加罪!你可愿意?”方运道。

    “谢将军不杀之恩!下官必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将军的恩德!”俞营校泪流满面,无比感激。

    “你先站到一旁,之后我会吩咐你做什么。”

    “得令!”那俞营校急忙起身。

    此时此刻,方运心中瞒天过海之计的轮廓更加清晰,但在细节方面有所缺失,所以他道:“你们带我去查看军营!”

    于是,众将校带着方运去一一查看军营的每一个地方,从外面的防御措施到明哨暗哨,再到所有的兵种等等事无巨细,方运一一了解。

    整个过程太消耗时间,方运到了午后才摸清军营的状况,因为他身有才气,又得奇书天地相助,哪怕不是进士也能过目不忘,所以把一切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了足够的细节,方运的脑海中终于有了一个计划,虽然不够完美,但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瞒天过海之计。

    方运正要调兵遣将布置瞒天过海之计,阵营对面的蛮族突然发起总攻,随后他眼前一阵恍惚,眼前闪现一些画面,有蛮族杀人的场面,有烧毁军营的场面,而最后“自己”的尸体被高高挂起来,悬尸示众。

    方运吃力地睁开眼,发现军营消失了,自己正坐在桌前,手里正握着那支毛笔,粘满墨汁的毛笔压在纸面,整张纸彻底废了,需要重写,而且他感到全身酸疼,右臂已经麻木。

    “这天色……”

    方运扭头望去,日悬正当中。

    提笔时候还是凌晨,太阳没有升起,可现在却已经是中午。

    “看来这里的时间和才气演武是一样的。不好!今天要给张将军送行!”方运急忙揉着手臂起身,推门而出,就见杨玉环和家里所有人都在门外。

    “小运你没事吧。”杨玉环急忙走来问。

    方运微笑道:“没事,而且有好事,具体我就不便说了。”方运不想让杨玉环等人担心。

    杨玉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怪不得奴奴不担心。”

    正趴在花坛边晒太阳的奴奴睁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向方运挥舞了一下小爪子,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埋头睡。

    “我现在要去得月楼,大牛,备车。”

    “车就停在外面,现在就能走。不过,张都督的亲兵来过,已经回去复命了。”方大牛道。

    “你们对他说了什么?”方运问。

    杨玉环道:“我们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只说你现在真的不便出来。”

    “嗯。我先走了,你别担心!”

    方运和方大牛急匆匆离开,到了车上,方运平静下来,很快想起昨日的事情,曾答应过给张破岳一首送别诗。

    方运掀开窗帘看向窗外,暗道可惜。

    “没下雨,渭城朝雨浥轻尘就不能用了,一片冰心在玉壶也不能用,他走陆路不是水路,烟花三月下扬州也不能用了。让我仔细想想……”

    第144章 悟道河新篇章

    不多时,马车靠近得月楼,不等方运下车,楼上就有人大喊:“方五甲的车来了!”

    方运无奈,知道那些人等自己等急了,否则不会派人盯着。

    车停在得月楼门前,方运走下马车,就见李文鹰、张破岳、赵红妆和董知府等许多人一起走出来。

    张破岳给方运使了一个眼色,露出一副“我懂”的样子,不等方运明白他懂什么,就大声喊:“好你个方运,自从成了十国第一秀才,竟然连我的宴会都敢迟到!你要想进这个得月楼,必须赠我一首诗,否则别想进门!”

    方运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刚得了一个才气演武的大好处,就遇到麻烦了,看样子张破岳以为他是故意这么做,为的就是让普通的送别变成趣事,真帮张破岳扬文名。

    不等方运开口,张破岳再次道:“不过,你既然是十国第一秀才,仅仅让你作诗不算惩罚,现在你要一步一句!”

    方运正好迈步,等他说完,无奈地落脚,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张破岳一看,瞪大眼睛,露出询问的目光。

    方运一动不动。

    张破岳立刻露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方运,根本不是故意来迟。

    方运一言不发,转身,向得月楼的右侧走去,一步一步慢慢走。

    李文鹰看出来方运要思考,立刻道:“方运在打哑谜,故意吊我们的胃口,走,跟着他,他现在恐怕已经想到了。”

    张破岳立刻道:“对!跟上!”

    于是众人一起跟在方运身后。

    赵红妆有些哭笑不得,她看得出来方运是被什么事耽误了,真没准备好送别诗,不过现在只能跟着。

    有人在低声数着。

    “一步、两步……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赵红妆白了那个将军一眼,心中暗暗祈祷方运千万别被难住。

    得月楼旁边就是平湖,此刻正值六月,荷花盛开,荷叶重重,有采莲女在其中嬉戏。

    方运心中一动,想起一首很出名但却很难被人联想到送别的诗,因为那首诗字面毫无送别之意,但诗意却暗含送别。

    方运慢慢向平湖边走去,平湖的景色完全展现在眼前,在一片片的碧绿的荷叶上,立着一朵朵粉红色的荷花,格外喜人,六月夏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后面那个将军还在低声数着。

    在那将军数到三百的时候,方运张口诵诗:

    毕竟平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首诗是宋朝大诗人杨万里的名诗《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除了诗名,字里行间没用丝毫送别之意,但却隐含着杨万里的嘱托,因为这个林子方是从京城向外调,情况十分不妙。

    张破岳的情况和林子方相似,但更艰难。

    这首诗的前面两句非常普通,以至于很多人一愣,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张破岳目光却微微一变,这是在说六月和四时的不同,但也是在说他的处境,说他即将执掌北军对抗蛮族,和在玉海府中自然不同。

    李文鹰也随后意识到,沉吟不语,而其他人都没有听出来这首诗的弦外之音。

    等方运念完全诗,所有人为之叫绝。

    “纵观咏荷诗词,此诗当属第一!好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此句一出,夏日的荷花盛开之景铺满眼前,不可能再有人能把荷花写得如此壮观又丽质!”董知府道。

    “当真是把这荷花写出气势写出境界,接天之雄、映日之美,心中若是没有天地,怎么也不可能写出来。”

    “此诗一扫过去荷花的娇弱柔美之气,立意怕是直达鸣州。”李文鹰点点头,他这个层次的人说出“一扫”两字,那就是定了这首诗超过已知的所有咏荷诗。

    随后李文鹰看了张破岳一眼,因为不仅前两句有深意,后两句也一样。

    张破岳终于不再是那个表面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狂将军,目光里带着无奈,他自然知道那“接天”“映日”,包括了东海和京城,东海边的玉海城,天子脚下的京城,这两个地方自然安全。

    张破岳不由得仔细看着方运,身为翰林去最危险的地方效力是本分,如果一切正常,方运绝不可能劝阻,但问题就在于这是左相和童侍郎联手逼他去的,方运必然劝阻,可又不能说的太清楚,否则等于畏战,而且和方运平日主战思想冲突。

    “唉,方茂才果然是半圣亲封的十国第一秀,本将佩服。”张破岳实际在夸赞方运是把方方面面想到了,偏偏诗本身还这么好,简直是奇迹。

    景国公主赵红妆低头沉思。

    “曹子建七步成诗,天下才气十斗,他分八斗,方运百步成诗,至少可得半斗!”那数着步伐的将军笑道。

    冯院君却道:“方运故意走这百步,或许就是为了让我等看到这诗中的美景。”

    张破岳笑道:“这首诗我要定了!谁要是跟我抢,别怪我翻脸!对了,诗名是不是叫《平湖送张破岳》?叫《平湖方运送张破岳》也行。”

    一人笑道:“张都督您别自作多情,这首诗是咏荷诗,怎么成了送别诗?你可不要为了扬名胡乱改诗名,那可是大忌啊。”

    李文鹰微微一笑,道:“这就是送别诗。”

    “呃……”那人感到莫名其妙。

    张破岳哈哈一笑,抓着方运的手腕向得月楼走去,边走边说:“走,给我写诗!等你成为进士,我送你一只鹰妖将,圣族鹰妖没的可能,但王族鹰妖绝无问题。”

    一半的人仔细思索这首诗哪里有送别之意,但另一半人听到王族鹰妖则十分羡慕,一般来说大妖王的后裔才算王族,那可是仅次于半圣的存在,其血脉后裔比普通的鹰妖强太多了。

    方运也是心中一动,鹰妖有飞行的优势,王族鹰妖可比那头伪龙血脉的龟妖帅更有价值。

    “你还真舍得。”李文鹰微笑道。

    “一只鹰妖换了一篇传家文,我不亏!方运,等你中了进士,要不要去我定远军任职?”张破岳边走边说。

    “前军乃是我景国最精锐之军,我恐怕需要历练一番才有资格进入。不过,若是张将军盛情邀请,我倒是可以在将军麾下谈笑杀敌,保家卫国。”

    “那就这么定了!等我定远军有难,你和文鹰兄一并前去助我!”

    “好!”

    方运随张破岳回得月楼,其他人跟在身后,低声议论。

    “你们仔细琢磨,这六月和四时不同,而张将军即将高升,两个地方也不同。”

    “这‘毕竟’二字,似乎颇有深意啊。”

    这些人不是举人就是进士,不等走到得月楼,就七嘴八舌把这首诗的意思猜得差不多,等猜透了,个个不说话了。

    进了得月楼的天字号房间,也没人说话,只有张破岳请方运提笔写诗。

    写完全诗,张破岳看着嘿嘿直笑,一边笑一边夸赞道:“好诗!好字!写接天莲叶的时候字体雄奇,写映日荷花的时候却圆润,当真是如诗如画,当时看你写的时候,竟然感觉你是在画出这首诗,难得。剑眉公,你的绘画早就入了第一境,不如为此诗配一幅画。”

    李文鹰看了看方运的字,沉默片刻,道:“不到丹青三境的话,是在玷污这首诗。”

    众人纷纷点头。

    张破岳道:“说的也是,这首诗的景致写得太好,丹青三境的大画家大概可以画出‘映日荷花别样红’,但要是画‘接天莲叶无穷碧’,那就不是凭画技可以做到的。来,大家敬方运一杯,感谢他让我等见到这等好诗!”

    李文鹰却接道:“也敬方运日后能写出有功于人族的战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