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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节
    茜纱撩下,她向玄寰轻轻点头,二人默契地同时朝远空遥敬。

    “遥敬诸友,同饮!”

    这一杯酒,敬的是一万两千年后,留在赤秀不离不弃的——花眠、白斐、顾行知、韩星岩、月宵、夜珑,还有深陷苦海的慈莲、花蓁、昊光、桀离、秦渺、胡小六、花铮……以及这漫长光阴所遇每一人。

    敬所有人。

    第268章 玄寰之殒

    人群散去, 喧哗的城主府归于寂静。园中灯火通明,红幔飘飞, 喜气褪剩残色。

    四杯酒过后,结修礼成。

    短短时间之内, 他们经历生死绝望,跨越时光长河来到万年之前,到今日,她仍不真切, 仿佛在做一场声势浩大的无边之梦。

    “委屈你了。”玄寰拉着她的手并行在园中鱼肠小道上,十指交扣。

    红衣浸入夜色,似一杯化不去的烈酒, 直叫人醉生梦死到老。

    “不委屈, 只有些遗憾。”她平静道, “你我大礼, 合该与花眠、白斐他们共醉赤秀才痛快。”

    在数月以前, 季遥歌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与人结为道侣的一天, 也会纠结俗礼非要与玄寰行这一场结修大礼来证明二人之间羁绊牵挂。

    “原来酒没喝够?唤我一声好哥哥, 我来陪你喝。”玄寰一抬腕,将她的手印到唇上。

    “你?”季遥歌翘起唇, 眼角微斜, 故作轻狂。

    “我怎么了?”狭长凤目挑起一缕暌违已久的邪气, 他将她拽至胸口, 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抚过她耳廓,轻轻按在她后颈上, 逗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挠着,仿佛她后颈上生了一圈细柔的茸毛。

    花园寂静,四野无人,只有远处的灯笼落下些微光芒,红衣又仿佛被揉碎的蜡,融在一起。

    季遥歌看到他墨色双瞳里碎星似的亮,璀璨晶莹,她踮起脚,歪了头凑近他,唇扫过他凛冽下颌:“夫君哥哥,来陪我喝酒。”声音里、气息里、眼睛里、每一根头发里,都是没羞没臊、肆无忌惮的撩拨。

    语毕,舌尖一舔,像一只奶兽,舔过他的下颌。

    他们从前就这么放纵大胆,他还是那个清修多年骨子里却邪性狂妄的食荤者,她也是那个不知情爱只贪云/雨的幼蛟,一朝结礼,生死皆远,手边半晌欢愉便是永远。

    什么都该忘记,在这样的时光中。

    玄寰沉下头,冰冽的吻夹着巨大的风暴,落在她唇间,温柔被野蛮取代,却更催发欲/望。

    狂风骤雨般的吻已无章法,再不是浅尝辄止的享受,带着拆吃入腹的狠劲,只恨不能骨血相融,铭心而记,似烈酒,痛饮忘怀。

    红衣乍飞,她叫他揽腰抱起,柳条似的腰肢向后折软,叮咚一声,发冠落地,也无人去拾,只有垂落的三千青丝,与红衣缠绵风中,一路飞入五狱塔中。

    “夫人乖,为夫喂你饮酒。”

    一声熏语,也不知是谁取来了酒,被他一口含下,再俯身而来,尽数喂进她唇中。琥珀色的酒液与她的碎吟一起逸出唇角,未及滑落脖颈,便让他吻尽。

    残酒媚香,全是刻骨缠绵。

    那酒,饮至天明,醉了千年的道心。

    ————

    天什么时候亮的,季遥歌也不知。睁眼之时,塔室里的酒香未散,榻边还扔着空去的酒葫芦——那是宝葫芦,装着三十坛仙门烈酒,一夜饮空,便是她道行高深,也是要醉的。醉死之时隐隐约约做了个梦,她抹一抹眼角,似乎有些湿意,那梦好像很悲伤,可昨夜分明是大喜,如何又作此悲梦?

    她揉了揉眼,渐渐清醒。

    塔室浅淡的光线里,重重幔帐如烟似雾,宽大的喜服随意搭在腰腹之间,二人腿缠着腿,手勾着颈,像两根藤蔓交错缠绕,难舍难分。季遥歌枕着玄寰的手,看到两人头侧散乱纠结的发,她动动鼻尖,清晰地嗅到属于他的那一缕药香,即便在这浓郁酒香也轻异让她分辨出来。

    她从没这样与玄寰相拥而眠,也没有这样安静地打量过他。即便认识这个男人近千年,她仍旧觉得他迷人。

    认真的时候迷人,生气的时候迷人,忙碌的时候迷人……

    他还闭着眼,任她打量。她笑笑,抽出手用指腹轻触他细密的睫毛,他眨也不眨。

    季遥歌的笑便渐渐落下。

    他们抱得虽紧,可他身体冰冷如雪,一张英俊的脸苍白无色。那白,从他脸上蔓延至颈脖。宽大的寝袍敞着襟,他的身体,也是失色的白。

    那白,无端叫人害怕。

    季遥歌鬼使神差地探向他的鼻间,忘记他早已没有气息……手才触及他上唇,便被他一把抓住。

    冰凉的手,不轻不重的力道,瞬间驱散她心底阴霾。玄寰睁眼,第一句话便是:“我还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往他胸膛上一滚,用力搂住他,过了很久才松开。玄寰亲亲她额头,支起身来,看了眼漏刻,道:“醉了一天一夜,该起了。”说罢,他拉起季遥歌。

    季遥歌微怔——一天一夜?

    多年前何素的话犹在耳畔:礼成三日,元还伤重殒身。

    玄寰已经下榻,结礼那夜放纵的情绪已去,他的眼眸,比从前任何一个时间都更加清冷。

    “小蛟,去把花喜他们叫来,我有些话要同你们说。”

    “哦。”季遥歌低声应道,走到他身前,轻拢他的衣襟,“就算要见人,也先梳洗更衣。”她将他按坐到床榻上,像结礼那日般以玉梳为他梳发绾髻。

    玄寰便随她去,不多时发已绾成,她打开他装衣的箱笼,只道:“今日想装哪一身衣裳?”可问题才出口,便没了声音。

    他的随带衣裳本就不多,这些时日下来,箱笼内只剩一套衣裳。